查看完整版本: 瑞根 -【數風流人物】《連載中》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11:26 AM

第六十節 家事國事

  思索了一陣之後,馮紫英覺得除非這位太上皇真的是老糊塗了,否則不太可能做出這樣草率的舉動。

  這太敏感了,皇上會怎麼想?

  但你也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是越老越糊塗,就真的能做出一些讓人無法想像的舉動來,越是身處高位,越是容易犯這種低級錯誤。

  可太上皇身邊也該有頭腦清醒能夠勸諫的人才對,怎麼會放任這種情形的出現?

  「爹,這消息是從哪裡傳出來的?」馮紫英質疑。

  「你別管從哪裡傳出來的,但絕對是真的,有人看到了那枚『風月散人』的寶印和那方端硯,的確是太上皇身邊的物件。」馮唐語氣很肯定。

  馮紫英一愣,這麼確鑿?

  那湯賓尹難道真的是太上皇授意或者默許去為義忠親王世子造勢的?

  這一點馮紫英也一直沒搞清楚,為什麼湯賓尹會摻和進這趟渾水裡。

  那這事情就還真的麻煩了,如果太上皇真的起了某些心思,那對義忠親王來說就是天大的利好消息了。

  義忠親王當了二十多年太子,幾乎是內定了他是太上皇的接班人,甚至當時的太上皇也明確表示自己將來會在某個時候內禪讓位給太子,所以也授意他自己培植了一班屬於他自己的心腹班底。

  那幾年裡義忠親王在各方面都培植了一大批人,這些人很多現在仍然在朝中和地方上為官,否則現在皇上也不至於這般舉步維艱。

  即便是廢太子之後,由於朝中內外反對廢太子的聲音太大,太上皇當時也沒敢隨意對官員們進行調整,而是鎮之以靜。

  一直到後續幾年裡才陸續置換了一些官員,但後期又有一些要求太子復位的呼聲起來,使得調整就此中止,仍然有很多人保留了下來,畢竟當時是太上皇都首肯了這些人跟隨太子。

  「爹,是不是那幫人於是就開始有些坐不住了?」馮紫英立即想到了剛才老爹臉上的煩躁之色,試探性的問道:「他們又找你了?」

  馮唐苦笑,「紫英,幾十年的交情,哪是你想像的那麼簡單,說斷就能斷的?東平郡王相邀,要不要去?鎮國公和理國公相邀,我去還是不去?我知道你又要讓我託病,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託病麼?我就這麼一直『病』倒在床上,那還怎麼起復外任?」

  「他們怎麼這會兒又想起你來了?」

  託病是馮紫英給他老爹出的一個主意,但是如老爹所說,一兩次可以用,多兩次人家還能不明白你的心思?

  除非你真的打算和這幫人徹底一刀兩斷,否則你就不可能不參加這樣的聚會。

  四王八公十二侯,現在能真正有些本事,或者說能在實際性職位上的沒幾個了,更多地還是依靠著昔日祖輩餘蔭在混日子。

  若是這般人只是想要靠著馮唐未來起復之後謀些財貨之路倒也罷了,可若是有了一些其他不該有的念頭,那就是馮紫英堅決不能同意的了。

  無論什麼富貴險中求或者風險和收益成正比之類的說法如何誘人,都難以讓馮紫英去認同這種冒險。

  自己都是要走科舉文官的路徑了,這條路多穩當,誰當皇帝能繞開這個群體?這碗飯難道不香?

  「不是想起我了,而是現在義忠親王心氣一下子高了起來,大傢伙兒自然就開始懷念起當年太上皇剛秉政那幾年的好時光了,沒準兒義忠親王又給大傢伙兒許了一些什麼願吧。」馮唐滿臉無奈,「現在咱們這些武勳群體能有出息的就那麼幾個,幾個郡王太顯眼了,鎮國公和理國公現在牽頭,能跑得掉我?」

  不用想都能猜得出能讓這幫人如被捅了的馬蜂窩一樣躁動起來,肯定是義忠親王又開始遞話許諾了,加上太上皇的態度也很容易給人一些錯覺,甚至本身就不是錯覺,自然就有人蠢蠢欲動了。

  「王子騰呢?」馮紫英冷靜的問道。

  鎮國公和理國公那邊在五軍都督府裡掛了職務,但是那是虛職,除非出了大亂子,他們獲得兵部的授權,他們才有可能真正接觸得到兵權,尋常時候,也不過就是帶著那幫被稱為選鋒、勇武的營兵做做樣子而已。

  但王子騰不一樣,他是以京營節度使兼任兵部右侍郎,可以說是真正的實力派,掌握著京師軍權。

  只要這個位置一日不讓,而太上皇又還健在的話,那當今皇上在太上皇面前永遠都只能俯首帖耳,同樣義忠親王也休想繞過太上皇做點兒什麼。

  說句難聽一點兒的話,只要這份兵權握在手中,太上皇就是真要廢皇帝也好,也不過就是一場稍微大一點兒的麻煩罷了,會傷筋動骨傷元氣,但是絕不至於演變成為殃及整個張氏皇權地位的大禍。

  「王子騰?」馮唐也明白自己兒子的意思,搖了搖頭:「這老狐狸怎麼可能輕易下水?現在皇上也對他優遇有加,他怎麼會去摻和?」

  馮紫英搖頭,連自己老爹他們都能看出皇上在拉攏王子騰,那這份拉攏本身就值得懷疑了。

  還是那句話,需要用權力來拉攏的,那就絕對不會是皇上最終的選擇。

  當然,也許在相當長一段時間,他的權力和選擇會保證他自己的地位和安全,就看王子騰自己如何做選擇了。

  但不容否認,現在的王子騰的確是紅得發紫,一介勳貴,竟然能混到比很多文官都難以企及的兵部右侍郎,還兼著京營節度使,這份殊榮殊遇都堪稱前所未有了。

  也難怪作為姻親的賈家能這麼牛,賈雨村也能鹹魚翻身。

  「爹,王公都能看清楚這裡邊的形勢,難道你還看不清楚?」馮紫英皺起眉頭。

  「哼,你爹能和王子騰比?人家是兵部右侍郎兼京營節度使,一般人能請得動?隨便一個理由,軍中重臣不得結交外人,便可以把一切都推得乾乾淨淨,你爹呢?一介閒散角色,人家相邀,那是看得起你,這幫人或許成事不足,但是關鍵時候要壞你的事兒卻很簡單,你爹也不是什麼清白文臣,……」

  馮唐連連搖頭。

  馮紫英嗤笑起來,「爹,你也太高看這幫人了,無外乎就是你起復的時候有人會趁機給你上眼藥下絆子麼?爹,你要搞明白,只要不是那些頭上刻著『忠』字的科道言官鐵了心非要和你過不去,幾份彈章皇上留中不發也就完了,就算有哪位御史吃人手軟拿人手短要來這麼一出,也絕無可能非要和你不死不休,上一兩次彈章走走過場演演戲應付一下也就罷了,你還真以為那幫人能入科道言官那些人的眼?」

  馮紫英對科道言官話語裡的輕蔑讓馮唐也不由得一愣,這小子不是一直嚮往文臣之路麼?怎麼卻用這般話語來評價?

  「爹,你別用這眼色看我,真正有風骨有格局的科道言官怎麼可能為你以前那點兒破事兒來興風作浪,人家要盯也不會盯你的,你就放心吧。」馮紫英也不多解釋,「好了,一句話,爹,我知道您有時候也不好推推不掉,但是千萬別捲進去,您就在邊兒上打打……」

  打打醬油這詞兒險些出口,馮紫英趕緊打住:「您就在邊兒上看看熱鬧就行了,等到起復就趕緊躲得遠遠的,三五年最好都別回來。」

  總算是把老爹這邊安頓好,馮紫英又到老娘那邊說了半天話。

  這一回老娘對馮紫英的態度格外好,馮紫英也知道肯定和剛才自己幫了老娘說話有很大關係。

  沒想到老娘還是一個這麼記恩記仇的性子,這倒是好事,有這麼一出,老娘好歹也要看自己面子不至於太難為雲裳了。

  回到自己院子裡,看到眼圈微微發紅的雲裳,馮紫英忍不住上前就刮對方的鼻子,「羞不羞,只比少爺小幾個月,怎地還恁地多愁善感,少爺又不是去發配了。」

  被馮紫英這粗暴的動作一下子把所有心緒興致都給破壞掉了,雲裳姣靨緋紅,叉著腰虎著臉道:「說好每半個月都要帶話回來的,這都一個多月,半句話都沒有,要不是給少爺您送衣服,都不知道你現在怎麼樣了。」

  「能怎麼樣?吃好喝好睡好,然後就是讀好書,就差雲裳替我捶捶腿揉揉肩了。」

  馮紫英覺得自己似乎每一次回來都覺得雲裳有些變化,身子就像抽條一般長得快,那張還有些尖的俏臉越發細膩光滑了,一看肌膚就充滿了元氣般的彈性,正在由網紅臉向正宗的狐媚子臉進化,很有點讓人想要咬一口捏一把的衝動。

  難怪自己老娘總惦記著想要把她給攆出去,這日後鐵定是禍國殃民的主兒啊。

  只是這丫頭絲毫感覺不到自己的魅力,成日裡還在惦記著自己啥時候娶親,娶哪家姑娘,琢磨著怎麼來討好未來的主母。

  就你這模樣,哪個主母會對你有好臉色?

  這些事兒都是瑞祥來替自己送冬衣時悄悄透露給馮紫英的。...<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11:27 AM

第六十一節 可行,準!

  馮紫英的小院不大,但是錯落有致,書房、內外套間式的套房,外加兩間下人用的生活用房。

  天井裡一個石質水缸倒也有些古意,不知道是哪朝哪代遺留下來的,旁邊一株棗樹,樹齡怕也是有二三十年了。

  這棗樹也寄託了馮紫英小時候不少希望,夏日裡的棗花,秋日裡的小棗,都能勾起馮紫英對小時候的懷念。

  不過他在這裡也只斷斷續續住了兩三年,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大同,所以這一次回到京師之後,他很是希望家裡能把左右的宅院給買下來,以便於自己也能把院子擴一擴,真正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宅院。

  院子裡的積雪早已經打掃乾淨了,濕漉漉的青石板看上去有些斑駁,夯土填得很紮實,牆角邊上堆著一堆破瓦,估摸著是雪下大了壓碎了那一處落下來的。

  雲裳也是一個閒不住的人,馮紫英也問過她需要不需要再添一兩個小丫鬟或者僕人,這樣日常小院的打理也可以讓別人來。

  但云裳卻不願意,只說自己不在家,她一個人在家裡吃閒飯已經有些坐不住了,再要添人,那就罪過大了。

  其實馮紫英也知道雲裳內心還是擔心自家母親要把她給調出去,所以儘可能讓自己顯得有用一些,這些小心思也瞞不過馮紫英。

  馮紫英就這麼坐在書房中,雲裳早已經在他背後替他按摩著肩頭,一邊有一句沒一句的絮叨著家裡這一個多月來的事情。

  蘇姨娘的女兒,嗯,也算是自己妹妹,馮菡上個月滿五歲了,太太賞了一個金瓔珞,惹得謝姨娘哭了一場,後來據說同意謝姨娘去引一個小丫頭來養在身邊。

  馮紫英也有些感慨,像自己這樣的大家庭,女人若是身邊沒有子嗣做依靠,年齡老了之後真的會很淒涼。

  姨娘也是因為自己一直是她養大,自己算是老娘和姨娘兩個人的兒子,否則只怕姨娘也要打這方面的主意。

  想到這裡,馮紫英起身,重新出門又到姨娘那裡去絮叨了半個時辰,把姨娘哄得眉花眼笑,方才回來。

  去姨娘那裡一趟,果然還是有些收穫。

  母親對賈迎春有些動心這個消息就是姨娘「出賣」給自己的,這讓馮紫英也大感警惕。

  若是真要把這二木頭娶回家來成為自己的正妻,那不知道自己心裡會堵得有多慌。

  所以看來姨娘這邊的」滲透工作「還得要加緊,得讓姨娘想辦法阻擾這樁婚事兒,起碼要讓它無限期的拖下去,只要有姨娘幫忙,馮紫英相信自己老娘鐵定會遲疑不決,最終泡湯。

  家和萬事興,自己現在還沒成家,這父母姨娘,加上雲裳和瑞祥,就算是自己的家人,那麼他們的喜怒哀愁都關乎自己的感受,馮紫英越來越享受這份這個時代的脈脈溫情。

  瑞祥回來的時候已經擦黑飯點兒了,知道少爺回來,連飯都沒有來得及吃,便趕了過來。

  不過馮紫英還是讓他先去把飯吃了再過來,這天氣,飯涼了,再要重新熱一遍,就算你是少爺的跟班兒,人家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

  「於是你就這麼有一日沒一日的去榮國府和寧國府那邊溜躂?」馮紫英沒想到自己隨口交代給瑞祥的這麼一個「任務」居然被執行得如此到位。

  本來是想關注一下小丫頭在榮國府那邊別受委屈,沒想到這廝居然在榮寧二府裡如魚得水,和啥昭兒、隆兒、興兒甚至茗煙這些人都打得火熱。

  這讓馮紫英懷疑這廝是不是藉著替自己打探消息為名,還是惦記著那個叫啥蓮花兒的小丫頭了。

  瑞祥滿臉委屈,「爺,不是您叫我多過去,和那邊兒混熟了,也好打聽一下林姑娘的情況麼?雲裳姐姐不愛出門,去了那邊紫鵑姑娘和雪雁姑娘也都很客氣,雲裳姐姐說這麼去打聽也不合適,還不如就是讓小的去,通過璉二爺和寶二爺那邊打聽。」

  「喲,看來還是我錯怪你了啊。」馮紫英樂了。

  他叮囑過雲裳和瑞祥,但云裳顯然沒把自己交代的任務完成好。

  當然這裡邊也有原因,雲裳畢竟是女孩子,這麼有一趟沒一趟去賈府,肯定不合適,而且家裡邊老娘若是知道了,這攆出去怕都是輕的。

  瑞祥是個小子,自己也和老爹打了招呼,要讓瑞祥出去打聽消息,所以就要方便得多。

  老爹估摸著猜測自己擔心賈家那邊的動靜,所以才讓瑞祥去打聽,也沒想過自己是另有考慮。

  看見瑞祥噘著嘴,馮紫英擺擺手笑道:「好了,我也沒說啥,就是擔心我娘看見你這麼成天不著家,萬一哪天發飆了,我又不在,你可就慘了。」

  「爺,你不是說您和老爺那邊說過麼?」瑞祥嚇了一大跳,白毛汗都出了一身,難道少爺沒和老爺說,那還得了?被太太逮住,那真的就要脫層皮了。

  「是說過啊,可我怕我爹忘了給我娘說啊,他又是個成天不在家的,萬一這麼巧都讓你給趕上了呢?」馮紫英笑著逗弄對方。

  「爺,您可不能這麼坑人啊。」瑞祥都快要哭了,他還以為老爺太太都知道這事兒,所以隔三差五大搖大擺出去到賈府那邊和那些個小廝玩耍,這要老爺太太不知道,那自己豈不是死到臨頭了?

  「行了,別在我眼前演戲了,你這麼久都一直如此,我爹我娘都沒過問你,肯定是知曉此事了,說吧,說說賈府那邊情況。」

  馮紫英還真的有些好奇這廝成天和賈府裡邊的那些個丫頭小子混在一起,能聽到些什麼。

  「爺,您這是要聽哪方面的,林姑娘的消息可沒多少新鮮的,她從老太君房裡搬出來了,自個兒住在東跨院邊上一個小院裡,紫鵑、雪雁,還有一個新分撥給林姑娘的春纖姑娘侍候著她。」

  知道自家少爺最關心什麼,瑞祥自然不敢怠慢。

  「那林姑娘平日裡做些什麼?」馮紫英沉吟著問道。

  「林姑娘不太愛出門,聽說沒事兒就在屋裡看看書,練練字,每日裡要去老太君和二位太太那裡去問安,嗯,有時候也去二姑娘和三姑娘那裡走走,主要還是去三姑娘那裡多一些,愛與二姑娘下棋,和三姑娘寫字投壺,這段時間去得多一些。」

  馮紫英笑了起來,這丫頭看來是真的不喜女紅了,「林姑娘平日裡不做女紅?」

  「不常做。」瑞祥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這種事情不好回答,萬一林姑娘以後成了主母,萬一知道自己在嚼舌頭,自己就難過了。

  可少爺專門問起,怕是知道林姑娘這方面情況的,他也不敢撒謊啊,所以也只能含含糊糊的說一句「不常做」。

  「唔,那林姑娘平日在屋裡,哪些人愛去她屋裡?」

  「三姑娘去的最多,二姑娘也去,還有四姑娘也偶爾去一次,還有就是平兒姑娘了,是璉二嫂子讓平兒姑娘替林姑娘送些日常用的水粉胭脂和其他日用,寶二爺前一兩月還要去,但這一個月好像不怎麼去了,主要是自個兒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看樣子瑞祥也是花了心思的,瞭解得這麼詳細,也由此可見小丫頭和誰關係最親近了。

  探春、迎春、惜春,按照這個親疏程度排序,還有就是王熙鳳倒是挺關照這個表妹,基本上啥生活上的物事都能提丫頭考慮到了。

  這倒是讓馮紫英對王熙鳳有了幾分好感,甭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這種事情上馮紫英是論跡不論心的。

  「寶玉不去林姑娘那裡了?」馮紫英也能猜出一些原因。

  「嗯,這段時間寶二爺好像精神都不大好,聽茗煙說,寶二爺還生了一場病。」瑞祥是按照馮紫英的重視程度來瞭解賈府裡邊的情況的,「聽說賈家二老爺想讓寶二爺好好讀書,開了年就要另請高明的塾師,寶二爺應該是犯愁愁出來的病。」

  看來自己去青檀書院讀書,再加上青檀書院這兩月裡折騰出這麼大聲勢,都給賈政帶來了莫大的壓力和觸動,讓他開始考慮自己兒子的出路了。

  沒對比就沒傷害,原來覺得馮家不足掛齒,怎麼一眨眼馮家就有子弟要出頭了呢?

  再反觀自己兒子,好像越看似乎越不成器了,這檸檬味兒就得要讓人難受了。

  只怕這寶玉對自己的觀感會更複雜了,嗯,可能是更糟糕了,可這卻不是以他的意志為轉移的。

  瑞祥所說的倒也正常,丫頭沒啥其他異常,看樣子連賈寶玉都被自己的無心之舉給「折騰」得沒多少心思去騷擾丫頭,這麼說來,自己還得要繼續「加強」這方面的工作,讓寶玉有限的精力投入到無限的為賈家讀書事業中去才對。

  或許自己可以考慮登一登賈府的門,和政老爺好好溝通交流一番,想必政老爺是很願意自己這樣優秀的榜樣人物給他家寶玉示範示範的?

  想到這裡,馮紫英忍不住歪著頭笑了起來,可行,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7:49 PM

第六十二節 這就是官場!

  「恭喜賈先生了,學生早就說過,先生是龍困淺灘虎落平陽,遲早是要起復大用的,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馮紫英微笑著拱手祝賀,賈雨村滿面紅光,但是表情中略帶幾分矜持和小心,把馮紫英引入堂內,二人坐定。

  「紫英切不可如此,你我相交貴在交心,何須如此?再說,這也是剛補入吏部序列,尚無定論,即便是要有一個結果,估計也要年後去了。」

  「不急,但賈先生可以安安心心的在京師過一個輕鬆年了,不知賈先生家眷可來京城了?」

  不得不承認王子騰能耐夠大,雖然吏部那邊還沒有定論,但是根據馮紫英從喬應甲那裡得到的消息,這賈雨村真的有可能要出任應天府知府一職,這是一步登天了。

  賈雨村幹過一任知府,理論上起復之後可以出任,但是應天府知府準確的說應當是稱之為府尹,南北二京的知府歷來是高於尋常州府知府的。

  按照大周例制,普通州府知府從四品,但是南北二京不一樣,順天府府尹為從三品,應天府作為南京,則是正四品。

  王子騰能讓一個剛剛起復的官員出任正四品的應天府府尹,由此可見其威勢之盛。

  賈雨村原來的評語也已經被都察院覆核之後推翻了,否則他也無法起復,王子騰這般替賈雨村運作,只怕賈雨村對王子騰也是感恩戴德,難怪葫蘆僧敢斷葫蘆案。

  「呵呵,還要謝謝紫英費心了。」賈雨村捋著鬍鬚,滿意的頷首:「家裡就不用來了,這一來一去就得要一兩月時間,想必那個時候上邊也該有個結果了。」

  這處小院也是馮家替他物色的,比起住旅舍來不知道好了幾倍,而且還奉上了兩百兩銀子,也足夠自己這段時間在京師城中優哉游哉的過日子了.

  要說此次北上,除了王公、林公和賈家外,賈雨村對這位十三歲的少年郎也是心存感激。

  此次起復之順利,而且如此之快,讓賈雨村都感到吃驚,他原本以為能去某一處偏遠州府便已經是相當滿足了,未曾想到打探到的消息是有可能要出任應天府,這簡直讓他驚喜莫名。

  受了王公和林公以及賈家這般大的恩德,賈雨村也不知道該何以為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但凡王公的安排,總是替他辦好便罷.

  此時賈雨村也深刻感受到人脈關係的重要性,若是無王公的一手安排,自己別說到應天府,便是想要起復都是痴人說夢。

  「也是,這路上奔波辛苦,左右您很快就要南下的。」馮紫英對賈雨村並沒有多少惡意,也說不上多麼親近,但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值得一交之人,唯利益而已。

  單憑《紅樓夢》書中所寫就要對一個人遽下結論,他還沒有那麼幼稚。

  這不是在玩遊戲,而是實實在在的生活,賈雨村現在上了王子騰的船,而且明顯死貼架勢,以後會如何不好說,但短期內,或者說王子騰這艘大船在沒有傾覆或者進水之虞時,他肯定會牢牢的站在船上的。

  至於說賈雨村心性涼薄也好,浮滑狡譎也好,善於反噬也好,還輪不到自己,真正到了那個層面做好兩手應對準備即可。

  「紫英,我就謝你吉言了,這幾個月若無你的資助……」賈雨村的話立即就被馮紫英打斷:「這等言語賈先生日後休得再提,先前您都說了我們相交貴在交心,好歹咱們也是生死之交不是?臨清一起虎口脫險,這也是緣分,賈先生送給紫英的墨卷紫英也在日夜苦讀,頗有進益,日後沒準兒紫英也還有相求賈先生的地方,到時候賈先生可要照拂紫英一二。」

  賈雨村哈哈大笑,心中無比暢快。

  這馮紫英真的人精,太會說話了,句句都能說到人心坎上,讓你舒服無比。

  賈雨村沉浮官場幾載,又經歷了幾年遊歷和在京中的寓居生活,也早就看穿了這世道的世態炎涼,馮紫英這般肯定是認準自己會飛黃騰達,但人家好歹是雪中送炭,對自己也有救命之恩,他當然要領情,要好好結交。

  再說了,此子將來必定不凡,別的不說,只要此子能考中舉人,日後都會有一番大造化,若是真的中了進士,那就真的前途不可限量,將來自己沒準兒還要仰仗他也未可知。

  從這個角度來說,賈雨村還真心希望林黛玉能嫁給此子,這樣一來王、賈、林再加上馮家,便可以連為一體,王公日後若是能得此子相助,必定也能有大用。

  「紫英,今日只有你我二人,我知道你也是一個能拿主意的人,我也聽聞喬公有意招你為婿,可有此事?」賈雨村沉吟了一下方才道。

  馮紫英一愣,這賈雨村要幹啥?莫非他家也有待嫁女兒,好像《紅樓夢》書中沒寫啊。

  「賈先生,那都是道聽途說的流言,喬公只有兩女,一女已然出嫁,另一女亦早有婚約,今年怕是就要成婚,這等無聊言語,也是京師城中好事者以訛傳訛罷了。」馮紫英趕緊搖頭。

  「唔,若是如此,我觀紫英對林丫頭頗有好感,林丫頭秀外慧中,機敏慧黠,若是紫英有意,我倒是願意當一回月老……」

  賈雨村這一番語言倒是出自至誠,當然這也是替他自己著想。

  一來可以讓幾家捆綁在一起,實力大增,自己跟隨王子騰便會更加穩當。

  二來馮家在軍中亦有厚實人脈,不比賈家這等早已經淡出軍隊多年的閒散武勳,馮父也有不少同僚和下屬在南方衛鎮中任職,自己日後南下,難免會有用得上這些人脈關係的時候。

  馮紫英沒料到賈雨村居然會無聊到要替自己與林黛玉當紅娘,他還真的從未想過這些事兒,自己才十三欸,怎麼家裡人和外邊人都在琢磨著自己的婚姻之事了?

  「謝謝賈先生好意,紫英對林姑娘只有兄妹之誼,呃,主要是紫英現在尚無心思考慮這些,明年秋闈在即,家父家母之意都是等到秋闈之後再來考慮,再說了,林公三鼎甲出身,紫英便是有此意,若沒有一個舉人身份,怕是賈先生也不好登門吧?」

  賈雨村見馮紫英婉拒,也在琢磨對方意思。

  林丫頭身子骨弱了點兒,馮紫英是馮家三房一脈單傳,其家裡肯定要打聽林丫頭狀況,知曉林丫頭狀況之後恐怕未必會答應這門親事,這是一。

  馮紫英現在的確身份尷尬,雖說在名聲很大,又在青檀書院讀書,但若是拿不到一個舉人身份,想要娶三鼎甲出身的巡鹽御史嫡女,的確也有些說不過去,這是二。

  聽馮紫英話裡話外的意思,倒也沒有說死,看樣子這小子的確還是對林丫頭有些心思,這番不成倒也不妨事,且等他明年秋闈之後再來計較。

  看見賈雨村這小院裡又多了幾個僕從和侍女,馮紫英便知道只怕又有不少人已經瞅準了這個即將飛黃騰達的落魄士人開始燒冷灶了,否則以當初自己奉上那二百銀子,鐵定是支應不起這等花銷的。

  當然那些人現在來登門就肯定不算冷灶了,但總比人家日後上任了再來捧臭腳好。

  京師城中多的是這種專門包打探的角色,朝中一舉一動,甭管是吏部和督察院那邊涉及到人和事的,還是刑部和大理寺那邊涉及到訟獄之事的,亦或是工部、太僕寺這般可能有建造的,都有專門的人來負責打探和操作。

  戶部就不用說了,兵部也有自家的門道,即便是最冷清的禮部,一樣也有不少花式。

  總歸是蛇有蛇道,狐有狐蹤,這京師城百萬人,關乎大周億萬子民的事兒都在這裡匯聚,便是當官的都數以萬計,衍生出來的各種需求,都得有人來營生。

  特別是你外來進京的,搞不明白這裡邊底細花數的,免不了就要吃虧,若是能尋到一兩個行裡人,也能少許多花銷。

  賈雨村又談起了薛峻,說薛峻在京中逗留了一段時間便已經返回南邊了,他自然不清楚馮家已經和薛峻有了這等關聯,只說薛家兩房現在有些凋落的意思,好在長房那邊還有王子騰這個舅舅可以依靠,但像二房薛峻這一支,只怕就要靠自己了。

  「那梅家乃是湖廣大族,不知道是如何與薛家議上親的,但如今那梅之燁考中進士入了庶吉士,現在又授了翰林院檢討,未來可期啊。」賈雨村吁了一口氣,「薛家攀上了這門親事,倒也是慧眼識人。」

  「聽說那梅翰林只是梅家的旁支庶出,薛家和他家議親之前也曾支助過他多年,一直到他考上舉人,也還蹉跎了多年才算是考上了進士,否則……」馮紫英沒有再說下去。

  賈雨村也會意的一笑,「是啊,這算是貧賤之交嘛,所以說這薛家二房也算有些運氣,再等幾年兩邊的子女大了,一旦正式成親,薛家倒也有些重新興旺起來的氣象。」

  馮紫英忍不住感慨,賈雨村這廝果真還是不一樣了,所以坐在什麼位置就得要考慮什麼事情。

  以前這廝為溫飽,一旦獲得機會,便是琢磨著如何通過林如海來搭上賈家和王子騰的關係,現在夙願得償,就在考慮如何充分把這些人脈關係運用起來了。

  賈雨村和薛峻一起經歷了臨清民變,也算是有了幾分交情,之前他覺得薛峻不值一提,但現在薛峻未來姻親乃是翰林院檢討,那就不一樣了。

  雖說只是個清貴職位,但一旦轉任出了翰林院,六部和督察院便是隨便進出了,就算是下地方,那也鐵定是和他平起平坐的職位,而且人家還不是靠著誰,而是靠自己的硬實力。

  「賈先生和這梅翰林很熟?」馮紫英忍不住問道。

  「不熟,這梅翰林比我早一科,論年齡卻要比我大七八歲,不過據說和喬公與你們書院官掌院倒是有些熟悉。」

  賈雨村也已經聽聞喬應甲即將正式就任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這也是他有意折節下交馮紫英的另外一個原因。

  右副都御史是一個相當顯赫的位置,算是都察院三四號人物,如果刨除經常掛銜外任的右都御史,那麼右副都御史其實已經是都察院的三號人物了,也有傳言新皇有意要讓右都御史和右副都御史都作為掛銜外任之職,那也就意味著喬應甲一旦出任此職,便有要出掌一方的可能。

  「哦?和喬公官掌院熟悉?」馮紫英到沒想到這梅翰林還和喬應甲、官應震能拉上關係,不過從未聽二人提及過,怕也關係一般,多半就是像喬應甲與林如海這般的同科關係,但他突然想到官應震也是湖廣人,恐怕這梅之燁應當算是官掌院的鄉人才對。

  「紫英,你不會連你們官掌院是湖廣人都不知道吧?」賈雨村含笑問道。

  他可是聽說馮紫英現在在齊永泰和官應震那裡都十分得寵,南北士林的那場盛會外邊閒人未必清楚底細,但是賈雨村卻隱約知曉說馮紫英都和那繆昌期鬥嘴了一場,這可是不簡單的事兒。

  能和繆昌期這樣的江南士林大儒鬥嘴就證明了他在書院的地位和份量,也證明了他在齊永泰和官應震心目中的地位,就憑這一點,就沒人敢小覷這一位。

  「呵呵,賈先生說笑了,紫英豈能不知?」馮紫英打了個哈哈,「只是紫英未曾聽聞官掌院提及過這位梅翰林罷了。」

  「唔,這位梅翰林性格倒是有些不同。」賈雨村只說了這一句,便不再多言,大概也是覺得背後說人是非不妥,便岔開話題。

  二人又說了一陣閒話,馮紫英這才告辭。

  臨別之前,自然又奉上了一份程儀。

  這一次就是一千兩銀子了,賈雨村一番推辭之後也就收下了。

  即將南下,花銷實在太多,而且一到任情況不熟也不敢還得要小心一段時間,而這等花銷也不可能向王子騰和賈家叫苦,還是這一位真心懂事,這也讓賈雨村對馮紫英好感愈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01 PM

第六十三節 「實驗」

  對賈雨村,馮紫英從未抱多大希望。

  道不同不相為謀,但這並不代表就非要交惡對方,甚至在有些時候,此人也是可以利用的。

  這個社會,不是非友即敵的,大周官場更不可能如此,更多地還是一些坐觀形勢變化的牆頭草。

  應天府知府或者說是府尹,份量不輕,不清楚王子騰用意,用這個位置拉攏賈雨村,說明兩方面,一是王子騰的確有心思要壯大自家陣營了,二是他手裡的確沒有多少可用士林文臣,否則不可能像賈雨村這樣因貪酷徇私之人都能被他重用。

  這是勳貴天生短板,除非你自己能考中進士徹底改變自身屬性,否則無論你當到什麼位置,這個死結都無解。

  當然你能坐上皇帝位置,那又另當別論,趙匡胤也好,朱元璋也好,都改變了自身身份原有屬性,大周太祖亦是如此。

  馮紫英還沒有認真想過自己未來會如何,那太遙遠了,想要引領大周擊敗韃靼和女真,殲滅倭寇,讓大周稱為東亞霸主,十年乃至二十年估計自己都還沒有那個資格,只能定位為一個遙遠的理想目標。

  但近中期目標確很明確,一是避免捲入天家奪位之事中,那是潑天禍事,稍有不慎就是身死族滅,二是讀書入仕,徹底擺脫武勳家庭短板制約,成為大周最受尊崇和歡迎文官一脈。

  現在他已經具備了一定基礎,青檀書院能為他提供充分的支持,同時朝廷將要在秋闈春闈考試中推進的一些變革,也能讓自己的優勢更凸顯,這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彌補自己在經義根基上的短板。

  歸根結底,還得要讀書,這個春假之後,自己只怕又要迎來一年的苦讀生涯了。

  回到家中,瑞祥給他帶了一個消息,林妹妹又不安分了,要見面。

  想到這一出,馮紫英就頭疼,不是說好是春假裡邊擇日子麼?這還有兩天才過年呢。

  「爺,璉二爺和寶二爺都知道您回來了,送來了帖子,另外好像老爺那邊也接到了榮國府政老爺的帖子,說希望您有時間過府一敘。」

  「政老爺送來帖子?」賈政當然不可能直接給自己送帖子,但是肯定送帖子的人是留了話,要自己去賈府那邊走動走動。

  這肯定就是和其他事情無關,只能是與賈寶玉讀書有瓜葛了。

  估摸著是南北士林在青檀書院的盛會讓賈政感受到了巨大的震動,看到了這般士林風氣對整個京師城的影響力,再又是覺得賈寶玉多半還是有希望讀出書來的,所以想要找自己瞭解瞭解情況吧。

  只不過這能比麼?

  雖然不看好賈寶玉能讀出書來,但馮紫英對賈寶玉也沒有什麼多大的敵意。

  人家現在都沒怎麼去糾纏林丫頭了,也就不存在什麼宿怨了,自己不也存著這方面的心思麼?

  這不正好?

  正琢磨著,瑞祥又道:「另外段三爺從山東回來了,老爺說你回來便去太太那裡。」

  表兄回來了?這麼快?

  看來薛家那邊動作也不慢。

  馮紫英點點頭:「我知道了。」

  *******

  從開始知道這樁營生是自己那個小表弟一手推動促成時,段喜貴就開始小心翼翼的觀察、瞭解和琢磨了。

  既要琢磨人,也要琢磨營生。

  小表弟才十三歲,居然就有意要接掌馮家的營生了,這讓段喜貴很是吃驚,而且好像姑父和兩個姑母居然都點頭了。

  姑父是不怎麼管這些事情的,而大姑母是個粗疏性子也不怎麼過問細活兒,主要還是自己親姑母,也就是小段氏在具體過問,但再親的姑母也抵不過人家兒子親。。

  這個表弟是小姑母一手帶大的,反倒是大姑母小時候沒怎麼帶,所以表弟一直和小姑母很親近。

  這麼大一樁營生是怎麼說起的段喜貴最初也摸不著頭腦,所以最初安排他去山東時,他是不太樂意的,尤其是合夥營生,做好了,沒準兒就是那邊的功勞,做差了,就是自己的責任了。

  但小姑母把具體情況一說,而且說是表弟點名讓自己去,段喜貴這才明白,人家是為了顯示信得過段家,這才讓自己去,否則根本輪不到自己。

  這一趟山東之行之後徹底讓段喜貴明白了許多,薛家那麼大的營生陣仗,卻願意和馮家合作,固然有馮家在山東那邊的人脈關係,但是據說最初還是薛家認可了表弟提出的一些經營之道,否則薛家也不敢貿然北上。

  當馮紫英踏進屋裡,段喜貴便站了起來,「鏗哥兒來了。」

  「表兄回來了,這一趟怕是辛苦了吧?」馮紫英先和母親、姨娘見過禮,這才和表兄打招呼,「快坐,都是一家人,何須如此客氣?」

  話是這麼說,但段喜貴可不敢隨意,好像也才一個多月沒見,他覺得好像這位表弟好像又有些不同了,具體哪裡不一樣了,他卻也說不出來。

  難怪這青檀書院偌大名聲,人人都想去,看看表弟這才去了多久,就有點兒脫胎換骨的感覺了。

  「鏗哥兒,喜貴回來了,臨清那邊的事兒進展還算順利,那薛家的確有些底蘊,各方面都能拿得出一把人手來,所以喜貴說估計三四月間就能開業。」段氏示意自己兒子坐在自家下手,空著的位置那是馮唐的,馮唐不來,那也得空著。

  「哦?看樣子超出我預料啊,表兄,那薛家沒出什麼問題吧?」馮紫英很隨意的坐下,「那薛家也不是簡單的,他姑娘許給了翰林院梅檢討,不過是雙方年幼,所以拖著,這梅翰林剛授了檢討,未來造化可期啊。」

  「這層關係怎麼以往未聽你說?」段氏皺起眉頭。

  「以往兒子也不知道,也是今日在賈先生那裡才瞭解。」

  馮紫英記憶有些模糊,薛寶琴和那梅翰林之子訂婚,但是到最後有沒有結婚也沒有說法,好像那梅翰林後來好像混得也不怎麼樣,究竟出了什麼狀況,《紅樓夢》書裡也沒說,起碼前八十回是沒這一出的。

  「翰林嫡子許下這樁婚姻?」小段氏意似不信。

  這怎麼可能?讀書人的臉面那是比天還大,怎麼會許上這種婚姻?

  再說這薛家是祖上是做過官的,但現在畢竟凋落下來了,你說那長房還有個王家依靠,這二房幾乎就是純粹的商人家了,皇商又如何?那無外乎也就是人脈厚實一點兒,家裡多幾兩銀子罷了。

  「這卻不知。」馮紫英一愣。

  這情形他就沒有多問了,本來他對嫡庶之分就沒那麼在意,而且這又和自己也沒啥瓜葛,去問人家嫡庶之分幹啥?

  但這個時代的人卻不同,嫡庶之分那是根深蒂固的,說句不客氣一點兒的話,就算是蘇氏、謝氏生下兒子,要想和馮紫英比,也是想都別想,看看賈寶玉和賈環的區別有多大,就能明白這中間的差距。

  即便是作為媵的小段氏生下兒子,那也和馮紫英要差一個級數,除非馮紫英身故,那其他人都是別想。

  「若是庶子倒也說得過去。」段氏點點頭,庶子的話那也就是影響力有限了,薛家要借力借勢也有限,「三郎,你把那邊情況和鏗哥兒說說,他可是一直記掛在心上的。」

  段喜貴對表弟的份量地位有高看了幾分。

  這大姑母先前一直不肯聽自己關於臨清那邊營生的情況,非要等到表弟回來,自己還有些不以為然,但現在看來大姑母是決意要把這份生意交由表弟來負責了,只是表弟不是要讀書麼?怎地卻又要管這些營生了?

  「表兄莫疑惑,此番營生是小弟我先前百般從母親那裡討來的,所以母親也索性就放手,不過小弟我要讀書,委實沒有過多精力來過問,所以才向母親和姨娘提出由表兄來負責,具體情況上一回我也和表兄交代了,年後父親還要去山東一行,就是為日後我們馮家在山東的營生做一些準備,表兄你先把情況說說。」

  馮紫英坐定,既沒有多餘廢話,但也有禮有度,但態度卻是不容置疑。

  段喜貴也鄭重其事的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一些賬簿和記錄,開始匯報整個臨清設立首飾鋪營生的具體情況。

  馮紫英一直在仔細觀察這位表兄的表現,不到三十歲,頭腦靈活,接受新生事物強,做事也很細緻認真,否則段家那邊一大家子人,嫡出庶出一大堆,想要來馮家討口生活的如過江之鯽,也不會選到他頭上。

  至於說忠誠度,說這個馮紫英覺得有些可笑,任何東西都是要有條件,你要求人家忠誠,那也要看你給人家開出的條件,就目前觀察瞭解,段喜貴不算那種貪得無厭的人,做事也算踏實認真,關鍵在於腦瓜子好用,能夠接受自己一些看似不合理的安排,這就足夠了。

  安靜的聽完段喜貴的匯報,馮紫英點點頭,「具體的一些問題待會兒我和表兄來慢慢討論,我安排的事情表兄做得如何?」

  一說起這事兒,段喜貴就忍不住皺眉,但是看到表弟堅定的目光,他也知道這事兒不容置疑。

  他甚至懷疑這位表弟之所以突發奇想要搞這個首飾營生,沒準兒就是要搞他這個所謂的「實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03 PM

第六十四節 專業人做專業事

  「呃,鏗哥兒,你說的這個,怎麼說呢?」段喜貴有些苦惱的撓了撓頭,「你寫的那本冊子,加上你口述教我的這些,我基本上明白是啥意思了,但說實話,你要讓我再去教別人,一來我真沒太多時間,二來我自己都還是糊裡糊塗的半灌水,所以……」

  馮紫英沒理睬對方的叫苦,這開天闢地第一遭,哪有那麼容易的?真要簡單,這玩意兒還不早就流行起來了?

  「表兄,我知道這事兒不簡單,但是你說實話,我教你的這法子是不是要比你們原來的那種記賬方法更簡便易行,且更容易看清楚營生的賬目進出?」馮紫英擺擺手打斷了對方的話頭,他不需要對方說什麼自己覺得,這種被歷史檢驗過的東西只需要我覺得就行了。

  段喜貴沉吟了一陣,緩緩點頭,他不能違心的說話,而且這很容易得到驗證,但是……

  「鏗哥兒,可是這個記賬法人家薛家那邊不認啊,這進出賬面數目,人家都看不懂,你這彎彎扭扭的符號,呃,聽說在松江府和南邊那些和番人打交道的碼頭上倒是有人看過,問題是咱們卻都沒有接觸過,我都是從您那兒才搞明白這叫什麼阿拉伯數字,花了好幾天才算把這個和咱們換來用的數字互換搞明白,……」

  段喜貴苦著臉。

  這位爺可真是站著說話不嫌腰疼,他自個兒不管這些具體的細目,卻要讓自己來,那首先就得要自己精通,還得要有一幫人慢慢都得學會,然後相互之間使用,這才能慢慢形成習慣,這一點從十二歲就開始跟著賬房先生做生意的他太清楚了。

  大小段氏都被段喜貴和馮紫英之間的對話給弄糊塗了,不知道他們兩人在說些什麼。

  「紫英,你和三郎在說什麼,有啥還瞞著我們?」段氏臉色不善。

  「娘,沒啥,我和表兄就是在琢磨一種能夠更精細準確的把咱們營生進出收益的情形表現出來的記賬方法,現在的記賬方法過於粗糙簡單,很多東西都看不出來。」

  馮紫英也沒多解釋,這要解釋起來就沒個完,他只需要告訴母親沒什麼瞞著對方就行。

  「表兄,這事兒還得要繼續做下去,這個記賬法和阿拉伯數字的計算方式的好處你肯定也感覺到了,珠算肯定有其優勢,但是在記錄和復盤時,就很麻煩,而用這種數字的計算只要把口訣表和列計算式弄懂學會,就會相當簡單方便,……」

  段喜貴能讓馮紫英點頭,能被大小段氏選出來,各方面無疑都是出類拔萃的。

  馮紫英花了半天時間教授他,同時又把自己親筆撰寫的小冊子交給他,就是要讓他來當這個吃螃蟹者。

  阿拉伯數字及其加減乘除口訣表和計算式其實不是什麼特別新鮮的東西,在十六世紀中後期就已經開始從西方傳到了中國沿海地區,但是由於中國傳統的重農抑商習慣和固有堅守傳統特色,使得阿拉伯數字和計算方式並沒有能在中國紮穩根。

  一直要到十九世紀末期才會重新傳入,真正推行開來,也是等到二十世紀中葉了。

  複式記賬法也相似,十五世紀末期威尼斯就有了最新的複式記賬法,並開始在歐洲流行,經歷了一百多年時間,這期間中國也不是沒有和西方這些商人打交道,但是都下意識的抵制了這一切,而中國自己的龍門記賬法還要等到三四十年後才開始在山西商幫中出現。

  沒有複式記賬法,就沒有真正的資本主義商業模式,這話可能有點兒過,但是毫無疑問複式記賬法極大的促進了商業記賬模式的明晰化和簡單化,使得更多的人能夠介入商業,而不再對其畏若險途。

  不過這一世,馮紫英打算改變這一點。

  從馮紫英眼中能看到對方不容置疑的神色,段喜貴點點頭:「我按照鏗哥兒您說的,在臨清馮氏子弟裡邊選了三個十一二歲家境不好的孩童,讓人找了塾師先教他們簡單識字,然後這個阿拉伯數字和計算式只有我自己來了,鏗哥兒,你可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我自己現在晚上都還的點著蠟燭仔細琢磨,……」

  「表兄,我相信你能看到這種數字和計算方式的好處,而新式記賬法的好處你應該更清楚,那些小孩子不一定要學多少字,日常字,有幾百個估計也差不多了,一兩年時間綽綽有餘,然後一邊可以教授他們這種計算方式和記賬方式,他們未來就是為你準備的幫手,嗯,如果不夠的話,你也可以在段家那邊再找幾個來,一起學習,……」

  最後這個提議讓段喜貴心中一動,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坐在上手臉色沒那麼好看的大姑母和小姑母,聽見這話明顯有些意動。

  這位表弟揣摩人心思的本事還真是夠厲害,難怪自己兩個姑母都被他給忽悠得言聽計從,現在還有這等新奇的本事,不能比啊,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當好這個大管家好了。

  「三郎,臨清馮家那邊的貧寒子弟過不下去的可以幫一幫,但咱們段家那邊不是也有不少吃不起飯的小子麼?你也可以帶信回去,送幾個老實本分的來,你也一併辛苦了,也算是幫咱們段家多養活幾個人吧。」

  大姑母發話了,而表弟面無表情,段喜貴當然只有連連點頭稱是。

  段家老家在大同,和謝姨娘算是同鄉。

  這也是為啥馮唐願意在大同為官的一個原因。

  段家在大同也是大族,根基深厚,馮紫英的母親也是段家的嫡女,所以才會有小段氏過來當媵。

  一干人說完話時,已經是晚飯時間了。

  娘家人來了,又不是外人,自然要留飯,段喜貴要陪著兩個姑姑吃飯,倒是馮紫英自己回了自己院子用飯。

  不過走之前馮紫英還是給表兄留了話,這幾日裡他還要和段喜貴好好談談,有什麼不懂的問題也可以隨時來問他。

  另外他要問問左良玉和王培安的事情。

  按照他的安排,這兩人現在都應該已經進入學堂書院就學讀書了,但效果如何,他心裡沒底。

  這些事情就沒有必要在母親和姨娘面前提了,他相信以段喜貴的精明,自然也不會去自己母親和姨娘面前去嚼這些舌根。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空當中,馮紫英還是打算做一些於國於民有益的事情,嗯,在力所能及範圍之內,在不影響自己的基本生存目標的前提下,他會盡自己所能做一些事情。

  像引入和推廣阿拉伯數字以及計算方式,像引入複式記賬法來推進商業記賬模式改良,他覺得有百利而無一害,完全可以為之,而且也花費不了太多精力,完全可以交給其他人先試點做起來。

  就目前的情況來看,段喜貴這個人接受能力還是很強的,基本上接受了自己給他灌輸的一些東西。

  當然你要說有多精熟肯定不可能,這要有一個過程,但對方不牴觸,只是擔心別人不接受,這說明他本人還是認可了這套東西的方便性和有效性,這就是一個好的開端。

  首先從自家生意開始,然後培養出一批習慣了這種數學和記賬方式的商業人才,嗯,姑且叫商業人才吧,然後再用他們來慢慢影響周圍人。

  等到以後自己的影響力和控制力更強的情況下,自己還可以在教育學習上發揮作用,讓很多前世中從晚明開始落後的工商業模式和科學技術萌芽都可以重新蹈出一條路來。

  只可惜自己是個文科狗,對理工科那一套的確知之不多,而這複式記賬法也是自己在研讀政治經濟學的時候偶爾勾起了興趣才去鑽研了一番,但粗淺略懂其中基本原理就足夠了。

  你要說自己能不能回憶起三桅帆船或者三角帆之類的近代大航海時代最重要的科學道理,懂不懂什麼前裝炮後裝炮以及彈道原理,又或者平爐轉爐煉鋼,呃,對不起,他真不會,半點都不懂,他精通的不是這個。

  不過他堅信一點,真正能夠改變這個世界的,除了科學家,還有政治家,或者說走對方向的政客,他力圖去實現這一點。

  專業的人,去做專業的事。

  專業政客,專業政治家,那麼就可以去做發掘科學家,培養科學家的事情,乃至制定一套適合科學家發明家和更具競爭力的工商業模式來推進這個社會的進步發展,這才是該做的。

  如果有誰要擋在這條路前面,以各種理由,阻撓、延緩社會發展,作為專業人士,那麼他就應當用專業的政治手段和政治手腕來予以解決掉。

  馮紫英覺得自己正在熟悉適應這個社會,同時也把前世中自己所具備的一些專業技能慢慢融入到這個社會中來,嗯,總體來說,效果不錯。

  而且他也相信,隨著自己對這個社會的理解加深,自己在適應這個社會,這個世界也在改變自己,同時自己也能更好的對這個社會實現改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06 PM

第六十五節 三入賈府

  馮紫英登賈府家門時,已經是正月初五了。

  正月初三之前,一般都是親戚之間走動,馮紫英自然也老老實實的縮在家裡,難得的享受一番家庭溫暖了。

  地龍燒得熱乎,沒事兒躺在床上,雲裳把茶泡好送上來,倚著靠枕,看看書,想想事兒,這日子真的愜意。

  窗外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一夜下來,整個房頂和院子裡都是一片白茫茫。

  推開窗戶,一股子寒意進來,馮紫英也打了個哆嗦,撲面而來的清新卻讓他頓時精神了許多,窗外的棗樹光禿禿枝丫上挑著幾抹雪,石缸子怕是凍了,整個院子照理說該是鋪滿了雪,但是雲裳早就起來把雪打掃得乾乾淨淨了。

  雪夜看禁書,雨天夢高唐,人生兩大樂事,誠不欺也。

  禁書馮紫英是暫時不會看的,若是被老娘發現,沒準兒又得把矛頭指向雲裳。

  其實看雲裳也就相當於看更直觀的禁書了,只是這丫頭半點兒自覺性都沒有。

  想到雲裳一大早起來掃雪,馮紫英又有些心疼,這院子裡人還是太少了一些,缺點兒人氣,而且這些粗活累活都讓雲裳一個人包圓了,也說不過去。

  馮紫英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好像越來越以這個時代的人心來衡量事物了。

  像這樣一個小院子,他走了之後就是雲裳一個人,管吃管喝,還有月例錢,每日裡就是在屋裡做做女紅,打掃一下院子,何等悠閒自在,現在他居然嫌人不夠用了。

  「爺,車套好了。」瑞祥進來的時候,雲裳正在侍候這馮紫英穿衣,「知道了,讓他們候著。」

  「若是少爺書讀完了,這屋裡怕是還得要添一兩個人才行。」雲裳小心的蹲在地上,替馮紫英整理著棉袍衣角。

  在青檀書院習慣了,馮紫英現在也更喜歡樸實大方的棉袍裌襖,頂多加一件羊羔皮坎肩,真要什麼狐裘貂皮這類的玩意兒,估計也別想在青檀書院呆下去了。

  「嗯?」馮紫英不解,先前問雲裳要不要添一個幹活兒的人,雲裳還不肯要,這會兒卻又主動提出來要人了。

  馮紫英「嗯」了一聲,雲裳立即就明白什麼意思了,連忙解釋道:「奴婢意思是要在少爺屋裡添人,不是院裡添人。」

  院裡添人和屋裡添人是兩個概念。

  院裡添人那是添干雜活兒下人,而屋裡添人,那是要跟著馮紫英身邊貼身做事兒的人。

  就像雲裳現在幹的一樣,疊被鋪床,梳洗收拾,穿衣打扮,泡茶磨墨,也還包括夜間在外屋值夜班,晚間餓了渴了都得要隨時侍候著。

  有時候雲裳一個人還真要忙不過來,像今日馮紫英賴了一會兒床,這鋪床疊被,替馮紫英洗漱打整,穿衣換鞋,還得要替馮紫英把食盒帶來送上擺好,一個人的確忙不轉。

  這大家族裡都是這樣,內院裡小子們等閒是不能進來的,只能是丫鬟婦人進出。

  馮家都算是沒那麼講究了,馮紫英時不時還把瑞祥叫進來,若是日後添丁增口的,這瑞祥就不能進內院了。

  而且現在馮紫英身份不一樣了,年齡也大了不少,許多事情就要講究起來了,看看人家寶二爺身邊丫鬟小子多少?鏗大爺才一個,顯然是不合時宜的。

  好在馮紫英現在主要是在書院裡,否則段氏也早就要替馮紫英添人了。

  不過馮紫英琢磨若是母親再往自己屋裡添人,只怕就要汲取教訓,斷不會再將像雲裳這樣「禍國殃民」姿色的丫頭分派進來了哦,定要找些歪瓜裂棗之類的貨色來,那樣她心裡才能放心。

  「用得著麼?有你一個還不夠?」馮紫英笑了起來,「怎麼不怕添了人,我娘把你給攆出去?」

  「太太真要看不慣雲裳,添不添人都一樣。」雲裳抿了抿嘴,忍不住面帶喜色道:「不過這段時間太太對雲裳臉色好了許多了。」

  馮紫英搖搖頭,那是看在自己面子上,這雲裳還真以為是自己母親轉性了不成?

  在自己沒成親或者滿十六歲之前,估計雲裳永遠都會是母親心中的一塊心病。

  不過他倒也不會去打擊雲裳的積極性,自己反正也不怎麼回來,母親心裡也就要踏實許多。

  從豐城胡同到榮寧街不算遠,都在咸宜坊這邊,也是因為雪忒大了一些,所以才套車出行,否則依著馮紫英的性子,就真的步行過去了。

  賈璉和賈寶玉都送了帖子來,賈政的帖子是送到了父親那裡,但是卻是找自己。

  通家之好,這麼走動也就很正常了,所以馮紫英也先是和賈璉打了招呼,表明自己需要先去見賈政,之後再來找賈璉一敘。

  賈政是在榮禧堂見的馮紫英,足見此次見面的正式。

  看到門外自家兒子陪著龍行虎步走進來的少年郎,賈政也不由得有些失神。

  雖說論姿容俊俏,馮紫英未必比得過寶玉,但是這七尺男兒講求的是昂揚奮發的氣勢,哪裡又去論臉容姿貌?

  這馮家大郎只比寶玉大兩歲,但是看上去卻像是大了四五歲一般,若是論待人接物和在外的聲勢,那便是大十歲也不止,想到這裡賈政內心也是越發對此次會面有些期盼起來。

  如此鄭重其事的見馮紫英,也有兩層意思。

  年前賈政又去拜會了內兄,此次是和夫人一併去的,當然見面各敘各的。

  王子騰現在很忙,光是從其府外排著的馬車多達數十輛就能知曉,所以賈政也知道若非這份親戚關係,只怕自己這個工部員外郎怕是連門都進不了的。

  但王子騰卻專門抽出了一個時辰來和賈政說話,說了很多。

  話題中心只有兩個,一個是寶玉讀書,一個是探春婚事,但是歸根結底卻都和一個人相關,那就是正走進來這個少年郎。

  即便是沒有王子騰的介紹,賈政也是知曉南北士林大儒在青檀書院舉辦的這次講經論道盛會的。

  朱國禎和繆昌期這兩位士林大賢,再加上湯賓尹這個南京翰林院學士,還有齊永泰、官應震以及王永光等人,那都是大周真正的頂級大儒,便是賈政自慚算不上個正經讀書人,畢竟他是連正經秀才身份都沒有拿到過的,但是還是對這等大儒仰慕萬分。

  馮紫英在這次盛會中也是風頭十足,不但和繆昌期舌辯,而且還成為了盛會中的主要人物——居然當起了政論大賽的仲裁。

  普通小民百姓是不懂這其中的奧妙的,都覺得應該是那等辯手才是最出風頭的,但是對王子騰這等人來說,能夠真正坐在仲裁席上的那就更不一般。

  看看和馮紫英並列而坐的是什麼人?

  齊永泰和王永光就不說了,沒法比,但其他兩人呢?

  韓敬和楊嗣昌!

  韓敬是湯賓尹的得意門生,而湯賓尹一手制書詔令寫得連太上皇都歎為觀止,雖說現在在南京翰林院,但是這等人才是遲早要復起重用的,韓敬更是被湯賓尹許為天縱奇才,是真正的下科春闈殿試三鼎甲的有力競爭者。

  楊嗣昌就更不用說了,京師三大才子之首,無論是文才還是對朝政時務的理解判斷,都是一流,目標同樣也是瞄準了下科春闈三鼎甲之位。

  馮紫英能和他們並列,再聯想到京師城中風傳的楊嗣昌與馮紫英在大護國寺裡辯論一場,春蘭秋菊,不分軒輊,這就不能不讓人認真的考量這位馮家大郎了。

  如果說之前賈政更多地還是以一種冷眼旁觀的心態來對待此事,哪怕是內兄專門和他談過,但骨子裡他還是沒怎麼把馮紫英納入視線,畢竟這麼些年馮家包括馮唐和馮紫英在他的印象中早已經根深蒂固了,要打破實在太難。

  但現在他就不得不認真掂量幾分了。

  馮家大郎為何能去青檀書院?為何能在眾人眼中十分不堪的國子監裡刻苦讀書?

  據說馮紫英早在大同時,馮家便專門延請了塾師為其講學授課,也才有後來的國子監讀書,乃至到青檀書院讀書。

  青檀書院讀書要有名流大儒的推薦信,而名流大儒的推薦信不是隨隨便便能拿到的。

  人家要給你推薦信,肯定也是要考較一番的,若是半點經義文字功底沒有,誰也不可能給你推薦信,否則去了預考和月考不過,一樣只能灰溜溜回來,那更是直接打推薦人的臉。

  青檀書院不是沒發生過這種事情,雖然很罕見,但沒有哪位名流大儒會拿自己的顏面去冒這個險。

  喬應甲若非是看中了馮紫英在時政策論上的天賦,再加上聯想到既然都是被林如海許為女婿不考中進士便不成婚這樁事兒,認定馮紫英起碼的經義底蘊還是有的,喬應甲也不可能寫這封推薦信。

  馮家不是什麼書香門第,更談不上詩書傳家,真正的武人出身,馮紫英卻能破此窠臼,而且也只比賈寶玉大兩歲,寶玉的悟性資質也一樣是府裡有口皆碑的,所以這般情形下,也不由得不讓賈政生出某些心思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08 PM

第六十六節 好人未必是合格的人

  賈寶玉是在府裡角門上迎著馮紫英的。

  他心情和表情都很複雜,難以一言以概之。

  這一個多月時間裡,對他來簡直就是一種煎熬,以至於連去林妹妹那裡頑的心思都淡了許多。

  老爺已經稟了老祖宗,要讓自己讀書,這事兒沒得選擇。

  據說老爺和老祖宗為此在老祖宗房裡爭辯許久,據鴛鴦姐姐說,這等事情她跟在老祖宗身邊這麼多年來從未有過的。

  老爺侍母至孝,賈寶玉從未見過自己父親違逆過祖母的意思,但是這一次看樣子老爺是沒有退讓,而是祖母讓步了。

  這讓賈寶玉感覺到很絕望。

  後來又爆發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爭執,據說母親在屋裡抹了兩日眼淚,但是也未能改變父親的決定。

  父親這一次之所以態度如此堅決,據說就是和眼前這一位意氣風發的馮大郎有很大關係。

  母親言語中也透露出來,舅舅對馮紫英十分欣賞看重,言語間頗多推崇,估計應該是舅舅和父親說了一些事兒,才讓父親下了決心。

  這讓賈寶玉對舅舅也生出幾分怨氣來,你自己的兒子讀書不行,怎地就認定自己能讀書了?

  對身旁賈寶玉的神色心情馮紫英卻沒有那麼多感觸,此時他更是興致盎然的欣賞這賈家這榮禧堂的富麗堂皇。

  五間大正房一字排開,兩邊廂房鹿頂耳房鑽山,赤金大匾上「榮禧堂」三個大字是格外氣派,落名是「萬幾宸翰之寶」,馮紫英知道這應該是廣元帝的墨寶了。

  不愧是國公府邸,這份奢華氣派委實不是其他人能比的,馮紫英沒去過四王八公其他府邸,但估摸著就算是四王府邸只怕也比這榮國公府邸好不了太多。

  有著六七十年的積澱,在刻意經營之下,這榮禧堂真的是堪稱一寶了,難怪賈政要在這里見自己,估計也存著一些張揚的心思。

  「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馮紫英輕輕吟誦著兩邊的對聯,再一看,東平郡王穆蒔手書,心中冷笑。

  這個東平郡王一家才真的是不安分的主兒啊,難怪老爹對東平郡王這麼不待見,沒想到這家和賈府關係也是這麼莫逆,看來這才是真正的世交嘛,馮家這個世交,還真的算不上。

  「馮大哥,這邊走。」賈寶玉在前面帶路。

  「好。」馮紫英舉步跟隨其後,「寶兄弟這段時間看來清減不少啊,要注意身子骨啊。」

  賈寶玉苦笑,還不都是被你搞出來的事兒給連累的,只是這等話卻無法對人言,「嗯,前段時間身子不太爽利,這幾日已經好多了。」

  「唔,趁著年後清靜,當好生將養一番。」馮紫英叮囑道:「你這個年齡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飲食起居都要仔細。」

  賈寶玉實在忍不住了,「馮大哥,小弟倒是想要好好將養,只怕老爺有其他安排,今日老爺見您,怕是就有一些話要問。」

  馮紫英倒也沒有故作驚訝,點點頭:「翻年你就十歲了,世叔存了一些心思也很正常,賈家不比其他尋常人家,璉二哥讀書未成,珠大哥又早逝,世叔怕是想要指望你來替賈家掙些面子了。」

  見馮紫英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賈寶玉也就顧不得許多了,「馮大哥,可小弟自小就不喜歡讀書,尤其是那些經義策論,更是看著就覺得頭疼,那等繁瑣俗事,與小弟何關?老爺卻一門心思要小弟讀書,卻從不考慮小弟的想法。」

  馮紫英能理解賈寶玉的心情。

  誰都不喜歡誰來強迫自己做不喜歡的事情,賈寶玉又是自小被寵溺放任慣了,如沒有籠頭的野馬,這個時候要突然關起來,自然牴觸情緒就很大了。

  問題是你是榮國府二房的嫡子,在賈璉讀書不成,卻還有個賈珠讀書有成但早歿的情況下,難免大家就會覺得你也能夠像你大哥賈珠那樣讀出書來的。

  你不是銜玉而生有大造化麼?而且大家都覺得你人也聰慧有悟性,怎麼地也不能比你大哥差了吧?

  賈珠都能十四歲就中了秀才奔著舉人去了,若不是因病早逝,現在不敢說中了進士,起碼舉人是穩當的了。

  沒指望你賈寶玉能中個進士,但起碼你也可以效仿你珠大哥考個秀才舉人出來吧?

  「寶兄弟,你也要體諒世叔的心情。」馮紫英沒想到自己還沒見著賈政,卻要先給這一位做做思想工作了,估計這一個多月也把他憋壞了。

  賈寶玉的確是很憋悶苦惱,這府上數百人,竟然找不到一個合適人選來傾瀉內心的苦悶。

  璉二哥蓉哥兒這等人自然是不會聽這些的,他們有他們的想法,有他們的樂子,也根本理解不到自己所煩惱的。

  若是去向林妹妹、三妹妹說這些事兒,好像又覺得欠妥,這等事情本來就該自己解決,你去向比自己還小的女孩子訴苦,算什麼?

  算來算去,好像還真的只有這位已然成為自己榜樣的馮大哥勉強合適,雖然他對這位馮大哥的確沒有多少好感。

  「現在你們賈家除了你,還有誰?賈環還是賈蘭?」馮紫英苦口婆心,「賈蘭還小,不好說,可如果你不想讀書,而環哥兒真要有幾分讀書本事了,你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賈寶玉懵了,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賈環能讀書不是好事麼?賈家出一個讀書人,就像大哥或者東邊寧府的敬大伯一樣,總算是有點兒撐門面的啊。

  馮紫英瞥了一眼這個懵裡懵懂的傢伙,停住腳步,沒再往裡走。

  再往裡走見了賈政,有些話就不好說了。

  馮紫英還是那個觀點,要說賈寶玉這個人心性不壞,甚至可以說得上心地善良,而且也算是男女平等觀念的先行者之一。

  當然,他這個男女平等是建立在同等身份前提下,身份不平等,那就休提。

  優點很明顯,那缺點就比較多了,嗯,而且基本上都是致命的缺點,尤其是在這個人吃人社會裡邊致命的缺點弱點。

  一是看不準形勢,你嫡子不讀書,如果作為庶子的賈環讀書出來了,你何以自處?想過沒有?尤其是在王夫人和趙姨娘勢同水火的情形下。

  二是沒有理想目標,純粹就是想混日子,這是最危險的,本身賈府就處於漩渦之中,你還成日裡混世,那真的就有一比,盲人騎瞎馬,夜半臨深池。

  三是沒有毅力決心,也沒有膽魄擔待。這不是先天帶來的,而是後天養成的,雖然他年齡也還小,但是這種性格要想徹底扭轉來已經很困難了。

  至於說表現就太多了,《紅樓夢》書中無數無處說淒涼的故事都源於他的性格弱點,金釧兒和晴雯之死,和林黛玉木石奇緣破滅,都無不源於此,當然這些性格特點在一定程度上則是由於前面兩個弱點帶來的。

  你看不清形勢,你混日子,雖然你看起來還是挺尊貴,在賈府中是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但那也僅僅是停留在你個人本身身上而已,而其他和你相關的事物份量其實已經大打折扣了,沒有人會太在意你所在乎在意的。

  那麼一切就都只有聽從家裡人安排,你自身沒有半點話語權,你想要反抗和掙扎,你有這個實力麼?人家會把你的反抗掙扎放在眼裡麼?

  所以最終歸於失敗,賈寶玉也就是整個《紅樓夢》中最失敗的人。

  在馮紫英看來,無論曹公如何歌頌和美化賈寶玉追求自由個性和愛情,蔑視封建制度,但你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那就是在當時的主流環境下,在你沒有那個能耐推翻和否決這一切時,你擅自妄為也好,隨波逐流的混世也好,那都是不負責任耍流氓的一種表現。

  你和林黛玉卿卿我我,你儂我儂,給了人家無限希望,但最終屈從於家庭安排,慫了,讓一個毫無依靠的女孩子徹底絕望,你這不是耍流氓麼?

  你逗弄金釧兒沒關係,你是少爺嘛,當然有這個權利,但出了事兒你得扛著啊,沒這個能耐膽魄扛著,你玩什麼風流倜儻?

  你喜歡晴雯的妖嬈潑辣性格,也沒問題啊,但你要考慮清楚這種你喜歡甚至刻意縱容出來的個性會帶來什麼?你有沒有這個能耐把這來自外邊的風刀霜劍遮擋在小院門窗外?沒這個能耐,就別作死。

  當然,馮紫英知道這都是自己看《紅樓夢》這本書得出來的一些看法,嗯,很男人,賈寶玉本人哪怕到死都未必能悟出,這個時代的旁人也未必能理解,甚至理解了也不能認可。

  所以縱然自己想要和他推心置腹的談談,一來時間線很多都未到,不可能說,二來也根本不可能獲得多少實質性的效果,說了也白說。

  所以馮紫英打算和對方說一說,畢竟這個人品質不壞,但是說到什麼份上會有所保留,而對方能接受多少,就看他自己的悟性和造化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09 PM

第六十七節 賈寶玉的路

  「寶兄弟,假如你家環哥兒能讀書,考取了舉人進士,出仕做了官,你卻在家裡這樣混日子,那麼日後環哥兒回來了,你該怎麼見你這位環兄弟呢?是大模大樣的以兄見弟,會不會覺得自己矮了一頭,心裡會不會難受?你母親和你姨娘的感受又會如何呢?還有成天把你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老太君心裡又該如何著想呢?你想過沒有?」

  馮紫英站定,語氣淡漠,目光清冷,注視著有些手腳無措的賈寶玉。

  「假如你母親和你姨娘因為瑣事爭執起來,拿你說事兒,你心裡,你母親心裡,會不會難受?嗯,你覺得這種可能性大不大?還有環老三日後當了官,正經八百的要向世叔討要你屋裡的哪個丫頭去做妾,你覺得世叔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呢?……」

  隨隨便便的列舉了幾個可能性,都讓賈寶玉這冬日裡冷汗涔涔,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馮大哥所說的這一切他從未考慮過。

  賈蘭也就罷了,雖然說不上有多少感情,畢竟他連珠大哥的模樣都有些記不起來了,但賈蘭也是嫡子,年齡實在太小,想不到那裡去。

  至於說環老三那個小屁孩兒,一臉猥瑣樣,成日裡跟在自己屁股後邊兒轉,琢磨著找自己和三妹妹要點兒零花錢,給他幾分碎銀子他都能喜歡得眉花眼笑,他能讀書?

  可萬一讀出來了呢?

  誰敢保證他讀不出來書?

  閤府上下,都覺得自己能讀出來書,可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多麼厭惡讀書。

  這位馮大哥不也從未有人看好他能讀書麼?可現在呢?

  在大名鼎鼎的青檀書院裡玩得風生水起,連父親、舅舅乃至母親和老祖宗都經常談論起他來,而且都是一臉唏噓感慨,你能信麼?

  臉色蒼白,汗出如漿,賈寶玉嘴唇都有些發青,原本風流倜儻的俊臉此時卻恍如失魂落魄一般,整個身體如風中枯枝上搖晃的黃葉。

  有些憐憫的拍了拍賈寶玉的肩頭,馮紫英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溫言道:「寶兄弟,好好想想吧,誰家父母不為自己兒女好?世叔這麼做也是為你好,否則何須這大過年的把為兄招來替你出謀劃策?」

  宛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不,應該是一艘小船,賈寶玉一把抓住馮紫英的胳膊:「馮大哥,你能耐大,辦法多,肯定有辦法解決這些問題,你幫幫我,幫我出出主意,我真的不想讀書,一看見《四書五經》那些東西,就頭疼,……」

  馮紫英真想說,那你想幹什麼?但看到對方有些期盼的目光,他又有些不忍,想了一想才道:「寶兄弟,這麼地吧,待會兒見了世叔,先聽聽世叔的想法,我們再來商量,好不好?」

  如雞啄米一樣連連點頭,現在的賈寶玉真的把馮紫英當成了救命稻草,先前對馮紫英的那些不滿和怨恨此時早就拋在了腦瓜子後,至於說以後,那就兩說,起碼現在他是對馮紫英感恩戴德的。

  看見賈政背負雙手站在榮禧堂正中間,馮紫英踏進門檻之後便是一個拱手一個深鞠躬,「小侄見過政世叔。」

  「紫英來了?」賈政略微矜持了一下,抬抬手,「都是自家人,何須如此客氣,坐,坐。」

  這榮禧堂上首是兩張紫檀官帽椅,一看就是老物,烏油油的扶手椅背都被磨得光滑如鏡,兩邊則是兩順楠木交椅。

  背後是墨龍大畫氣勢崢嶸,紫檀雕螭大案上古銅鼎和秘色瓷大瓶交相輝映,果真是氣派無比。

  地面是用蘇州金磚鋪設,這才是大家望族氣象。

  這等金磚也是現在才逐漸開放給民間,二十年前都還需要工部批准方才允許使用,這賈家當年肯定是獲得了朝廷特批的。

  單憑這份擺設,就不是馮家這等人家所能比的,皇上御賜牌匾,王爺寫楹聯,再加上這等一看都是些古物老物貨色,隨便拿一件出去只怕都能抵當萬兒八千兩銀子,任誰走到這裡一看,都覺得賈家怕是要富貴萬年吧?

  坐定,自然就是一番噓寒問暖的寒暄,然後再問些在書院的日常生活,話題才開始步入正題。

  馮紫英其實已經猜測到了賈政的心思。

  賈寶玉必須要去讀書了,但他的性子又擺在那裡,怎麼讀,如何讀,才能讀得下去,讀得出來,又不至於像他兄長那樣弄得心力憔悴最終一命嗚呼。

  這也是讓賈家眾人最為頭疼心煩的事情。

  賈寶玉像一個受氣鵪鶉一般蹩在一旁下手的椅中,這等話題他知道自己是插不上話的,貿然插話只能招來父親的責罵,也只有馮大哥大概才能在父親面前進言,父親也才能聽得進去了。

  「紫英,不瞞你說,世叔這輩子一直希望家裡能出一個像樣的讀書人,你珠大哥當年也是……」提起自己長子,賈政眼睛也喲有些濕潤,可惜了一個讀書種子。

  「……,寶玉現在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前日裡他舅舅也念叨說寶玉該去讀書了,可他這身子骨和心性,世叔是真的為難,你前幾年就在大同讀書,回京之後又在國子監讀書,現在更去了青檀書院讀書,你幫世叔出個主意,看看寶玉下一步該怎麼去讀書?」

  沒說寶玉該怎麼辦,而是直接說該怎麼讀書,這就定了性,旁邊的賈寶玉立時臉就又白了。

  「世叔,小侄明白您的意思,寶玉必須要去讀書,賈家不能沒有一個讀書人,……」馮紫英一下子就把話題點明,賈政連連點頭,果然是一個有悟性的傢伙,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那小侄可以問一問世叔對寶玉讀書有什麼期待麼?」馮紫英需要根據對方的要求來確定方略,既然人家如此態度誠懇的求教,他也不可能拒之門外,出出主意,給個方略,博得賈家好感,並不是什麼壞事兒,好歹還有丫頭在人家家裡住著呢。

  一句話又問到了關鍵點上。

  賈政看了一眼低垂著頭不敢看他的寶玉,嘆了一口氣:「紫英,都不是外人,世叔也不瞞你,世叔倒是希望寶玉能像他兄長一樣發奮讀書,從秀才到舉人,可是他的心性不定,世叔心裡也沒底啊。」

  馮紫英點點頭,這其實就是沒有任何期望,只是希望賈寶玉能去讀書,像賈珠一樣,考個秀才,就算是給閤府上下一個交待了,如果萬一文曲星垂青賈家,賈寶玉「一不小心」考上個舉人呢?

  馮紫英假作思考沉吟的低頭不語,賈政也不催促,一時間榮禧堂裡也是寂靜無聲,只有賈寶玉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世叔,您既然問到小侄,小侄也只能就小侄自己的一些看法說一說了。」

  「紫英你儘管說,無需顧慮。」賈政點頭。

  「寶玉讀書既然是大勢所趨,那始終是要讀的,但他年齡太小,而且身子骨也不比小侄這種風裡來雨裡去的粗糙耐造,所以小侄想法還是先讓寶玉在家裡請專門的塾師,或者是府中設立私學來讀書,當然,塾師要請好,不能糊弄湊合,……」

  馮紫英的話讓賈政微微點頭,現在要讓剛滿十歲的賈寶玉出去讀書本身也不現實,那老太君和夫人就真的要和自己拚命了,賈政關心的是下一步。

  「現在各家書院基本上都是只招收十四歲以上的學子,嗯,像小侄這種十二三歲的都屬於特例,小侄先前都說了,我這也是在邊地廝混慣了,身子骨強健,估計也沒幾個覺得小侄才十三歲,……」

  賈政也笑了起來,的確,馮紫英這骨架子往那裡一站,再加上他那份氣度,說十五六歲絕對沒人會懷疑。

  「所以小侄琢磨不妨讓寶玉現在家中讀上三四年,如果行的話,再找機會進書院,只是青檀書院過於清苦,未必適合寶玉,但是通惠和崇正書院也還是有機會的,……」馮紫英想了想又道:「若是到時候進書院不合適的話,也還是可以考慮進國子監,蔭監不行的話,不妨請王大人求陛下給個恩蔭。」

  大周規制,京官須得要文官四品、武官三品以上方可有子侄一人蔭監,否則就只能皇帝特別加恩恩蔭。

  輪官品軼,賈政是不夠格的,而賈赦倒是夠了,但是賈璉應該已經把這個機會用過了,所以賈寶玉到時候要想蔭監,只有走恩蔭之路,但以王子騰現在的狀態,這都不是問題。

  又或者走捐監,那就太丟臉了,賈家不可能接受這種方式。

  當然最好的去向是進書院。

  馮紫英沒點明,那就是四大書院任何一家,如果沒有考取秀才,或者取得監生身份,都是不會接受的,不可能你去書院讀書再去考秀才,那太丟書院的臉了。

  賈政和賈寶玉都應該知曉這一點,也就是說要想進書院讀書,那起碼你要考一個秀才功名,或者去混個蔭監身份才行。

  賈政沉吟良久,最終還是點頭。

  應該說這是馮紫英給他出的最好主意了,如果賈寶玉未來三四年間能考中秀才,那皆大歡喜,可以想盡一切辦法去書院讀書,去不了青檀,崇正、通惠和疊翠都可以,也算是四大書院之一嘛,名也有了,範兒也有了。

  實在不行,走蔭監路,謀個國子監生,學馮紫英一樣,再進書院,當然這可能要花的力氣就大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有馮紫英這樣的機遇和氣魄的。

  看見眼前這個豐潤高挑氣度嫻雅的女子來替自己倒茶,馮紫英心中也忍不住暗嘆。

  這鐘鳴鼎食的簪纓之家的確不一樣,光是眼前這倒水丫頭只怕自己全府上下都找不出一個能頂得上的,水紅綾子襖外加掐牙青緞背心,腰間繫著一條月白杭綢汗巾,一張鴨蛋臉端莊秀美,幾顆小雀斑落在白晃晃的臉龐上居然多了幾分小俏皮。

  馮紫英沒有覺察到賈政和賈寶玉在看到這倒水丫頭時都是一愣,賈政苦笑搖頭,而賈寶玉則是一驚之後差點兒出聲,但是馬上就閉口不言。

  這丫頭先前是一直站在門外的,但隔著也不遠,馮紫英也沒在意,沒想到這上來一倒茶,表情不卑不亢,手腳麻利嫻熟,動作機敏靈活,顯然是做慣了的,再加上這份姿容氣度,所以也才能讓馮紫英感慨萬千。

  只是多看兩眼之後又覺得有些眼熟,彷彿在哪里見過,但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這榮國府裡他統共就來過三回,但見過的鶯鶯燕燕倒是不少,只不過那一次走馬觀花的,也不好多瞧,只有個大概印象。

  眼見得這女子倒完水婀娜娉婷的去了,馮紫英也沒在意,便和賈政說起閒話來。

  「來了,來了,老祖宗,鴛鴦姐姐回來了。」老遠賈母院子裡上房外就響起了一個丫頭的聲音。

  「回來了?趕緊讓她進來。」史老太君依然精神矍鑠,坐在炕上連忙招呼著小丫鬟讓鴛鴦進來。

  這屋裡暖意融融,鶯鶯燕燕的坐了一大堆,圍繞著老太君。

  下邊坐著邢夫人、王夫人、李紈和王熙鳳,周圍則是幾個女孩子,丫鬟們則都站在了自家姑娘的背後,竊竊私語著。

  黛玉忍不住伸長脖子向外張望著,早知道馮大哥進府了,可是這等時間這等場合肯定是輪不到見面的,寶二哥親迎,舅舅親自在榮禧堂見他,足以說明這肯定是正事兒。

  後來她才知道舅舅是要找馮大哥瞭解書院的情形,看樣子也是要替寶二哥以後讀書打算了。

  想到這裡黛玉就忍不住想要知道馮大哥究竟能夠給舅舅出一個什麼樣的主意,這段時間裡老祖宗和舅媽都是為此愁眉不展,少有發火的舅舅也幾次發火。

  一個僕人打碎了一個花瓶,換往日裡也就是責罵一度,但那一日卻被舅舅責令拖下去狠狠的打了一頓。

  這事兒如果沒有一個結果,只怕這閤府上下都不得安寧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0 PM

第六十八節 內宅

  「快,快,快進來,鴛鴦,說說,他們仨說了些啥?」賈母滿頭銀絲,飽滿富態的臉上堆滿了著急和期待。

  這鴛鴦就是她派去的,除了她,也沒有人誰敢安排哪個丫鬟去打聽老爺大爺們的談話。

  王夫人一樣也是滿臉擔心和期待,一雙手絞著汗巾子,只是當著婆婆在上,不好做聲。

  」回老祖宗,寶二爺倒是沒說話,老爺吩咐他坐一邊,只在一旁聽,主要是老爺和馮大爺在說話。」鴛鴦走得急,連說話聲都有些急促,一張俏白臉泛起了幾抹紅暈,已經有些曲線的胸脯起伏不定。

  她自然清楚這全屋裡上下都在打探著這事兒,就因為這事兒,弄得整個正月裡大家都心神不寧,連過年都少了幾分節日氣息。

  「那他們倆說了些啥?」賈母更是著急,「你這死丫頭,趕緊說啊。」

  「老爺先是問了馮大爺在書院裡讀書的情況,馮大爺也做了回答,後來老爺就說寶二爺讀書的事情,大概意思就是寶二爺必須要去讀書,這家裡須得要有人讀書才行,……」

  鴛鴦遲疑了一下,才又道:「後來老爺就問馮大爺,有沒有什麼好的路子,寶二爺該如何去讀書,……」

  「那馮家大郎怎麼說?」王夫人實在忍不住了。

  她是最不願意讓寶玉去讀書的了,長子就是因為讀這個書,雖然十四歲就中了秀才,都說是個舉人進士的料子,但是三更燈火五更雞,整夜裡苦讀,身子骨給熬垮了,沒有兩年就病歿了,這也是她最大的隱痛。

  現在她就這麼一個心頭肉,若是再像長子那般,那她就真的只有去死了。

  可是自家丈夫卻要為了整個賈家的門楣作響,這她也知道,強不過自己丈夫,連自己兄長都是這個意思,所以唯有看有沒有一個更合適的法子折中,讓寶玉不至於太傷身子。

  「馮家大郎也說了,寶二爺現在年齡太小,身子骨也有些弱,還需要好好調養將息身子,而且書院也只收十四歲以上的學生,寶二爺現在不合適,……」

  鴛鴦的這一席話出來,立即就讓賈母和王夫人鬆了一口大氣,他們就怕那馮家大郎也跟著附和說讓寶玉出去讀書,那就麻煩了。

  「就這些?」賈母顯然清楚自家兒子的心思,肯定不會就此罷休。

  「老爺希望馮家大爺給出個主意,馮家大郎就說這幾年還是讓寶二爺在家裡讀書,請個像樣的塾師或者開私塾,順帶養身子,待到十四歲以後再來看,若是能考中秀才,那麼也可以去書院,實在不濟也可以走恩蔭的路子,……」

  鴛鴦一個丫鬟對恩蔭的意思肯定不太懂,但他說了賈母和王夫人卻是懂的,知道這事兒單靠賈家還不行,以賈家現在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要去專門討要恩蔭不太可能,只有王子騰才行。

  聽完鴛鴦的介紹,賈母和王夫人都是忍不住念阿彌陀佛,臉上的愁雲頓時散去了,這敢情好,端的是個兩全其美的穩妥法子,這馮家大郎果然知情知趣,是個穩妥人。

  「鴛鴦,那老爺的意思……」王夫人還是不放心,追著問道。

  「太太放心,奴婢看老爺當是同意了馮大爺的說法,一直點頭,後來奴婢就進去替他們倒了茶便出來了。」鴛鴦趕緊道。

  「那他們現在還在裡邊?」賈母也沉吟著:「要不讓老二留馮家大郎的飯?」

  「老祖宗,那倒不必了,馮家大郎進府時就讓人和我們那位說了,我們那位也早就安排了,說中午間一起吃飯。」王熙鳳格格嬌笑,顯然也是有些得意,風韻十足的身子笑起來更是搖曳生姿,也是沒男人在這裡,否則又要引來無數覬覦的目光。

  不過王熙鳳也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自家在這榮府裡的威勢,這馮大郎在老祖宗和姑母那裡都成了救星,老祖宗都要留飯了,但自己這邊卻早就預定安排妥當了。

  「哦?馮家大郎要和璉兒他們一起吃飯?」賈母笑了起來,一隻手拍著旁邊的靠枕,「這樣也好,他們年輕人更能說得到一塊兒,把寶玉也叫上吧,沒準兒幾年後寶玉也要去書院讀書,先瞭解一下情形也好。」

  「嗯,老祖宗放心,早就說好了,保證不會虧待這位馮家大郎。」王熙鳳笑嘻嘻的應道。

  「嗯,是不能虧待人家,人家一來就出了這樣一個兩全其美的主意,寶玉也能安安心心過這個年了,我看他這段時間就為這事兒愁得都瘦了不少,倒是需要好好將息進補一番。」賈母想到這裡,便是叮囑:「鴛鴦你且去我那裡屋選幾樣老參,讓莊子裡送幾隻烏雞來,好好燉燉給寶玉補補。」

  聽得這話,林黛玉便忍不住想要撇嘴,尚未去讀書呢,就愁的這樣,這要以後去讀書了,那還得了?

  馮大哥在青檀書院裡讀書不也安好?也沒見著怎麼樣,怎地這寶二哥卻是如此懼怕?

  想到馮大哥身上,林黛玉心思便轉開了。

  若是馮大哥午間要在璉二哥那邊用飯,那下午間怕是未必就要出去,沒準兒還能再府裡邊見一見。

  只是不知道馮大哥身邊那小子有沒有來?若是來了倒是可以讓紫鵑去帶個話。

  旁邊的探春看著挨著自己的林姐姐似乎有些神思不屬,立馬便知道這位林姐姐想到哪裡去了,輕輕拉著對方的胳膊小聲道:「用了午飯,我便要來姐姐那裡下棋。」

  林黛玉一愣之後立即拒絕道:「少來纏我,我要午睡。」

  「那你睡你的唄,我就在外邊和紫鵑她們頑。」探春抿著嘴笑嘻嘻的道。

  林黛玉大惱,知道這丫頭是故意來氣自己,可一時間又找不出合適的對策來,只能狠狠的瞪了對方一眼:「你要來那也由得你,左右這也是你們家裡嘛。」

  一聽這話,探春就知道林姐姐又犯了小性子,「喲,姐姐生氣了?」

  「我哪裡敢?」林黛玉知道不能給這丫頭顏色,否則就要被她給纏住,「二姐姐那邊你為何不去纏著,卻整日裡磨著我?」

  「二姐姐下棋我也不是對手,要不就是女紅,看得我眼睛都花了。」探春也不在意,目光裡多了幾分探究,「倒是姐姐這邊,吟詩作畫,倒也自在。」

  就在賈母房中一干人還在細說時,榮禧堂那邊賈政和馮紫英談得正濃。

  未曾想到馮紫英如此健談,遠遠超出了賈政的想像,在賈政看來便是馮唐怕也難以有馮紫英這般見識廣博,而且說起事情來也是頭頭是道。

  想到這裡賈政望向寶玉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熱切。

  馮家大郎才去青檀書院多久?三個月而已,現在就這般脫胎換骨的變化,若是寶玉能有這樣一番洗禮,縱然是比不上馮家大郎這樣,哪怕只有一半,賈政覺得也值了。

  琢磨著許多,賈政這才想起自己見這馮家大郎還有一樁事兒,那就是探春的婚事。

  看樣子這馮紫英應當是還沒有定下親事,但自己如何說起這事兒還有些棘手。

  原來他還覺得自家探春許給對方,還有些可惜,但現在看來,只怕是人家未必會答應了。

  尤其是馮紫英擺出了一副要以明年秋闈為最大目標心無旁騖的架勢,短時間內顯然是不會考慮這個問題的。

  照理說,等兩年再來議此事並不為遲,但若是馮紫英真的考中了舉人,只怕賈家還想結這門親事就難了。

  賈政有些心有不甘,早知道就該在對方尚未去青檀書院讀書時就去說和這事兒。

  可誰曾想到這傢伙會一入書院便化龍,變得這般耀眼奪目?

  若是三丫頭是自己嫡出就好了,想到趙姨娘,賈政也是忍不住想要嘆氣。

  這種身份差別擺在那裡,你再把三丫頭說得天上唯一,地下無雙,人家也不可能認可。

  只是這事兒卻也是一時間急也急不來的,好在現在探知到了馮紫英尚未定親,也還有商榷餘地。

  賈政已經琢磨如果請夫人的嫂子出面,或許馮家不好推辭?尤其是在馮唐還在謀起復這當口上。

  見賈政臉色又有些陰晴不定,似乎在想什麼,馮紫英看了一眼賈寶玉。

  賈寶玉同樣懵裡懵懂,他哪裡知道自己老爹在想什麼,平時見到自己老爹就心裡發慌,只管著挨罵聽吩咐,根本就未曾去揣摩過自己老爹的心思。

  見賈寶玉也是一頭霧水的模樣,馮紫英估計也應該是和賈寶玉的事情無關了,既然基本上說到一條道上,馮紫英也覺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辭。

  賈政還欲留飯,但聽到馮紫英已經和賈璉有約,便也罷了,讓賈寶玉也跟隨而去,只是叮囑寶玉不准喝酒。

  賈政就是這樣一個寡淡無趣的性子,甚至可以說連點兒人情世故都不懂,連多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難怪在工部裡邊也混得不怎麼樣。

  馮紫英當然不在意,如果換了別人,你專門請來,人家也幫你出主意,你留飯,人家推辭一句,你便作罷,只怕心裡就要起疙瘩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2 PM

第六十九節 賈府一日(上)

  一踏出榮禧堂,賈寶玉幾乎要虛脫了一般,腳步都踉蹌起來,一張圓潤的大臉盤子露出無比感激的神色。

  只是此地不是合適說話之處,緊走幾步待到走過門前拐彎,賈寶玉站定,鄭重其事的打躬作揖深深一禮:「馮大哥,大恩不言謝,往日有得罪的地方,都請您大有人有大量,原諒小弟一回,日後若是有什麼差遣,但凡小弟做得到的,您儘管吩咐。」

  馮紫英也沒想到這賈寶玉還真是一個實誠性子,一出門就給自己來這一出,很和藹的笑了一笑,一隻手抬起對方的胳膊:「寶兄弟,你也要體諒世叔的心情,我先前就說了,沒有哪個父母是不為自己兒女好的,世叔對你雖然嚴厲,但是他內心還是為你在著想,想想這日後他們年齡大了,這一大家子都要靠你,若是你要沒個出身憑藉,日後怎麼來支撐這一大家子?」

  話語語調不重,但是背後蘊藏的深意卻是讓賈寶玉感覺重逾泰山。

  這偌大一個榮國府,哪怕就是二房,那也是好幾百口子人,日後都要靠自己來生活,想一想賈寶玉就不寒而慄,自己有這個能耐本事麼?

  以前他從未想過,尤其是先前馮大哥提到的自己若是不行,讓那環老三來支撐門面了,自己又怎麼辦?母親又怎麼辦?難道每天陪著笑臉去看環老三和趙姨娘的臉色?那更可怕。

  剛才馮大哥和父親也談了那麼多,不得不說馮大哥還是出了一個好主意,既滿足了父親的願望,也讓自己不至於馬上面臨就要被關著讀書的後果,而且賈寶玉也聽出來了,馮大哥留了後話,這方面賈寶玉還是很聰明的,估計父親也聽出來了,那就是實在連秀才也考不中,那就也得去混個國子監生,然後去掛個職務,總歸要有點兒出息才行。

  只要是不逼著自己去考秀才考舉人,賈寶玉心裡就踏實了。

  他最怕的就是有這麼一個無形的繩索捆綁著自己,誰都能拿要讓自己考秀才考舉人這道枷鎖來約束自己,讓自己讀書嬉玩都不得安生,這樣多好,自己盡力去讀書,不求結果,但求努力過了就行。

  所以他才這麼感激馮紫英,覺得他是幫自己解除了大難,如果馮大哥再能幫自己給林妹妹說說,讓她多理睬自己,那馮大哥簡直就是這世間最好的人了。

  馮紫英自然不清楚賈寶玉內心的各種念頭,其實在來之前他也就考慮過了賈寶玉的出路,估計最終也就是國子監。

  真要讓賈寶玉進青檀書院這樣的地方,估計光是那大通鋪就能讓他發狂,平素又沒有小廝丫鬟侍候著,一切都要靠自己,這簡直比斷奶還難,他不看好。

  倒是這在家裡讀幾年書,稍許管嚴一些,磨磨性子,然後去國子監裡鍍鍍金,見見世面,學著他老爹那樣找個合適的閒職,那也就算是不錯了。

  國子監也不是只有賈蓉那等人,賈蓉那荒唐勁兒也是他老爹賈珍給帶出來的,和國子監無關。

  像陳也俊、衛若蘭和韓奇他們在國子監裡不也是安好?雖然說讀書不成,但是人家品性為人也挺好,繼承家業也還是沒有問題的。

  好歹他上邊還有一個大房的賈璉,多少也能做點兒事情,只要不是太大的問題,他們這兩兄弟日後也還能勉強維繫著,至於再多,馮紫英也幫不了管不了,偌大一個賈府,也不是自己能幫得過來的。

  兩個人就在花壇邊上說著,卻沒見著三個丫鬟站在拐角的另一邊,本來打算過來見禮的,卻聽得寶玉作揖道謝,馮紫英一番語重心長的話,連帶著三個丫鬟心裡都感觸頗多,對這位原本還有些陌生的馮大爺頓時多了幾許好感。

  見二人話說得差不多,三個丫鬟才一閃露面,「鴛鴦(金釧兒、襲人)見過馮大爺、寶二爺。」

  馮紫英一怔,再一看這站在前面含羞帶俏的高挑丫頭,這不是那個給自己倒茶的丫頭麼?

  鴛鴦?《紅樓夢》裡大名鼎鼎烈性女子金鴛鴦?

  等等,馮紫英頓時明白過來,忍不住苦笑:「我就說這榮國府端的不凡,怎麼一個倒茶丫頭看上去都要比別家正牌小姐要強,對比我們馮家那些個歪瓜裂棗,趕明兒我都要回稟老太太,看看能不能看在通家之好的份兒上,也給我安排一兩個像這樣倒茶的……,原來卻是鴛鴦姑娘,敢情老太太還是怕我這嘴巴不穩當,害了寶玉不成?」

  被馮紫英的話都給逗得笑了,鴛鴦三個丫頭都是捂嘴低頭側臉輕笑。

  這個馮大爺還真是風趣,先前在榮禧堂裡說得老爺都是連連點頭稱是,這會兒說起玩笑話來卻是恁地和藹可親,完全沒有之前的凌厲氣勢了。

  都說這位馮大爺只比寶二爺大兩三歲,怎麼看這馮大爺都像是十五六歲的英武人物了,這個頭這氣勢,絲毫不比璉二爺差,便是東府的小蓉大爺比起來都要遜色不少。

  馮紫英打量著三個丫頭,當然他並沒有其他(像某些書友讀者一樣的)心思,鴛鴦自不必說,賈府裡一等一的丫頭,這模樣架勢自然不必提,這後邊兩個好像也是《紅樓夢》書中份量僅次於黛釵三春的人物了。

  襲人倒也生得俊,圓臉美眸,笑起來更是有一股子甜美可親的味道,一襲桃紅色裌襖套著青色背心,都說她姿色不如晴雯,但是能在賈府裡邊排上頭面的丫頭,又有幾個差了?

  再一看那金釧兒,果然一樣妖嬈可人,肌膚白皙細膩,淡藍色的掐牙背心和鵝黃色的綿綢襖搭配格外相配,杏眼桃腮,尤其是那眼角微微上挑,更是多了幾分冶豔。

  難怪賈寶玉都想吃她嘴上的胭脂,這個時候都已經有些勾人魅力了,再等兩年自然就難免了。

  一個是賈母身邊的大丫鬟,一個是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還有一個寶玉身邊的大丫鬟,這可真的是重視自己了,三大丫鬟在這裡守著自己,莫不是說不好,就要讓自己赴鴻門宴?

  賈寶玉自然清楚這三位肯定是奉了老太太之命來守候自己的,趕緊道:「馮大哥,估計是老祖宗讓她們來的,鴛鴦姐姐,可是老祖宗讓你們來接我?」

  「寶二爺,可不只是接您,老祖宗說讓馮大爺也過去,本來說留飯,結果璉二奶奶說璉二爺那邊都安排好了,所以就讓馮大爺過去說會子話。」鴛鴦福了一福,脆聲道。

  「哦?」馮紫英沒想到這還引來了一幫賈府內宅中人的關注,看來這賈寶玉在賈府中受寵還真不是一星半點啊,想了一想覺得時間也還早,便只能點頭:「老太君吩咐,紫英敢不從命?」

  賈老太君的小院馮紫英是去過一回的,這才幾個月,現在又來第二趟了。

  馮紫英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和這賈家這麼有淵源,三個月之內就能幾進賈府內院,而且還是大模大樣的被請進來,哪怕是自己年齡再小,這換了別家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進賈母的大房,馮紫英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脂粉氣息,滿目都爭奇鬥豔的鶯鶯燕燕,讓他目不暇接。

  和上一次沒經驗不一樣了,馮紫英站定身體,躬身作揖,一一問好,氣度雍容,落落大方。

  也是引來了一干婦人們的刮目相看,都覺得這馮家大郎去了青檀書院幾個月,怎地卻又像是有些不一樣了?

  「鏗哥兒,莫怪老身讓鴛鴦來聽你和你世叔說話啊,你世叔是個急性子,尤其是在寶玉讀書這事兒上,和老身也爭過,還和你嬸嬸鬧得不愉快,所以才會這大過年的把你請來幫忙想想法子,你比寶玉大幾歲,要懂事許多,這去了書院讀書見識肯定更廣,多幫你世叔出出主意,……」

  賈母自然是不一樣啊,誥命在身,而且小時候也是抱過馮紫英的,又是通家之好的長輩,論哪一頭,馮紫英都只能乖乖的低頭哈腰。

  「老祖宗折煞紫英了,政世叔相招,小侄焉能不來?能替政世叔分憂,那也是小侄分內之事。」馮紫英趕緊應道。

  「呵呵,鏗哥兒說得好啊,咱們也算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了,你平日裡多來走走,多教導教導寶玉,日後寶玉有了出息,那也有你一份功勞。」賈母托大大笑道,環顧左右,「咱們府裡看來也就只有寶玉這顆讀書種子了,環哥兒和蘭哥兒都還小,沒準兒日後都要仰仗你多教教他們呢。」

  「是啊,老祖宗說的是,鏗哥兒,你璉二哥也經常念叨你,左右咱們兩家挨得也不遠,聽說你們書院十日便有一日休沐,你回來便可以來府裡走走,和你璉二哥一起吃頓酒,省得他成日裡和外邊那些狐朋狗友出去廝混,也省得嫂子我操心。」

  王熙鳳笑起來那股子媚勁兒讓馮紫英心裡都是一抖,這才是真正的勾魂蕩魄妖嬈體格兒,眉目含情,前凸後翹,對馮紫英這等心理年齡殺傷力遠超什麼丫頭妹妹。...<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2 PM

第七十節 賈府一日(中)

  「喲,紫英回來找我喝酒當然沒問題,但是我怎麼成日裡又和狐朋狗友喝酒鬼混了?」賈璉的聲音恰到好處的出現在門外,「可算是逮到一回在老祖宗面前污衊我名聲了,難怪老祖宗和母親成日裡看我都不順眼,敢情都是你在這背後使壞啊。」

  賈璉話語裡帶著笑意,王熙鳳也是笑得嬌軀亂顫,「看看我們家裡這位,做了還不准人說,平兒,你說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馮紫英這才注意到站在王熙鳳背後的女子,美眸流盼,但是面頰卻是一副端莊嫵媚的標緻模樣,一條丹紅色的滾邊鑲金絲長裙,手裡捏著一條白底紅圓點汗巾子,果真是書中可以與鴛鴦匹敵的角色。

  見王熙鳳把話題一下子交給她,卻也不慌不惱:「你們當主子家的打嘴仗可不興把我們這些下人拉進去,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們那裡受得起?老祖宗可得要替我們做主才對,否則府裡邊就又要多一個竇娥了。」

  一句竇娥把在場的人都給逗笑了,那賈母更是笑得只打跌:「平丫頭你這張嘴半點都不讓你家奶奶啊,還竇娥了,那鳳丫頭成了啥?知府大人?」

  整個屋子裡都是鶯聲燕語,笑鬧一片。

  好一陣後,賈母這才止住道:「喲,這還有客人在呢,卻叫人看笑話了,鏗哥兒,家裡就是這樣,一幫潑皮辣子,也不講究,……」

  「老祖宗不是都說了,宜屬一家,何分彼此?何況這等其樂融融的景象,怕是其他家想都想不來的,俗話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也全賴有老祖宗您這樣一個活菩薩在這裡坐鎮,府裡子侄們才能這般安穩啊,紫英是羨慕都羨慕不來啊。」

  這一番話說得賈母更是眉花眼笑,特別是聽得馮紫英說她是活菩薩,更是打心眼裡覺得舒坦,對馮紫英的印象也越發好起來了。

  倒是王夫人還記掛著自家兒子的事情,啟口轉過話題:「鏗哥兒,先前聽鴛鴦也大略說了,你政世叔和你也說了寶玉讀書的事兒,不知道你覺得寶玉讀書……」

  雖說心疼寶玉讀書辛苦,但是王夫人也不是不知道自家丈夫的心思。

  不讀書,那未來繼承賈府就問題多多,不管榮國府日後分家不分家,賈璉是長房長子,鐵定是要襲爵的,而寶玉以後若是不分家,又沒個出息,恐怕多少都要受長房的擠壓了。

  如果分了家,你這書沒讀出來,又襲不了爵,任不了官,啥都不行,看寶玉也不是那種能謀個營生的人,那可真的就成了一個敗家子只等著黯淡沒落下去了。

  這種情形在勳貴之家裡邊很常見,特別是這種非長房的二房三房更是普遍。

  「好叫嬸嬸放心,世叔和紫英也已經商量過了,當下寶玉還是應當在府裡邊尋個合適的塾師,或者把私塾辦起來,請個高明一些的塾師來教寶玉讀書,待寶兄弟滿了十四歲之後,再根據當時的情況來看是進書院還是到國子監讀書。」

  馮紫英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說得王夫人連連點頭。

  從這馮家大郎嘴裡出來,她心裡才踏實,而且也覺得這個意見委實考慮到了自家兒子的實際情況,也給出了兩條路徑,沒有強行要求寶玉必須要考中秀才或者舉人。

  「鏗哥兒,你在書院裡也接觸了不少來自南北的學生吧?」想到丈夫如此處心積慮,王夫人忍不住心生期盼,「那你看寶玉日後能否入讀書院?」

  這一句話問出來,立即讓整個原本喧鬧無比的屋內頓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馮紫英身上,顯然都是想要聽到一個讓人滿意但是卻又實實在在的回答。

  就連賈寶玉也都緊張的看著馮紫英,內心也是充滿了猶豫、忐忑而又矛盾的心思,不知道馮大哥會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馮紫英也被憋住了。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說好說壞恐怕都難以讓人滿意,這也就是三四年光景就要露餡兒的事情,如何能信口妄言?

  沉吟了好一陣,似乎是在掂量評估賈寶玉的資質現狀,馮紫英乾咳了兩聲才緩緩道:「老祖宗,嬸嬸,寶兄弟論資質悟性那是肯定比小侄還強許多的,小侄也聽聞過寶兄弟平素裡寫的文章和詩賦,頗有天賦,只是當著老祖宗和嬸嬸以及寶兄弟的面兒,小侄也說實話,以往還是對寶兄弟太寬縱了一些,可能這和寶兄弟年齡太小有關,下一步就需要請一個高明一些的塾師,規範性的教授寶兄弟,只需要把經義底子補起來,我覺得寶兄弟進書院還是問題不大的,……」

  說不中聽的話馮紫英是絕對不幹的,一幫婦道人家,你敢說賈寶玉不行,無論多麼真實客觀,那都不會討好,尤其是像賈母和王夫人這種早就把賈寶玉視為天上少有地下無雙的。

  你只能稍許委婉的說需要怎麼辦才能讓其「渾金璞玉」的一面徹底展現出來,日後若是還是沒有達到目標,那肯定是塾師的過,怎麼可能是寶玉的問題呢?

  果然,馮紫英十分「客觀」的話讓賈母和王夫人都是面帶欣然的笑容,是啊,年齡小一點兒寬縱了一些也情有可原,下一步規範起來就行了,寶玉讀書還是行的。

  這個「結論」一出來,整個屋裡的氣氛立時又活躍了起來。

  馮紫英委實不想再在這個環境裡呆下去了,哪怕這屋裡鶯鶯燕燕都是那書中各種讚頌美譽的女孩子們,但這眼花繚亂之下,還得要循矩守禮的應對,太辛苦了。

  好在賈璉也是個識趣的,趕緊出面替馮紫英開脫,又是一番道別,賈母和王夫人等也是輪番叮囑一定要經常來,馮紫英不得不答應下來之後,賈璉這才引著馮紫英出來。

  「璉二哥,你這天天都要受這般『聲討』,日子也不好過啊。」馮紫英與賈璉步出賈母的跨院,才笑著道。

  「誰說不是呢?」賈璉也嘆了一口氣,「咱們這賈家還是有點兒陰盛陽衰了一些,寶玉成日裡在這脂粉堆裡廝混,委實不是個事兒。」

  「他還是小孩子麼,再等兩年就好了。」馮紫英無可無不可的道:「那不是還有你這個當二哥的麼?榮國府日後還的要靠你和二嫂子扛起來,……」

  賈璉神色詭異的看了馮紫英一眼,壓低聲音:「先前你在老祖宗和二嬸面前還說得那麼信誓旦旦,這會兒……」

  「璉二哥,我說的是若是這四年裡你們府裡能下決心好好請個塾師認真規範的教授寶玉,且寶玉也能沉下心思來讀書的話,那沒準兒就能進書院,但若是做不到這一點,那我也沒辦法啊。」

  馮紫英很坦然的攤攤手,「寶玉那邊我也會鄭重其事的告誡他,要認真讀書,否則日後他就只有進國子監的份兒,到時候嫌國子監掉份兒了,那也怨不了我,嗯,璉二哥,你我不也都在國子監混過麼?要說也不算掉份兒不是?」

  賈璉哈哈大笑,這個話題可真是有趣,進國子監對武勳子弟來說,的確是條路,但是只怕未必能讓很多期望值太高的人滿意就是了。

  這頓酒就沒有再請外人了。

  只有賈璉、賈寶玉兩兄弟和馮紫英三人。

  賈寶玉自然不能喝酒,十歲委實太小了一些,倒是馮紫英也很克制,不過在賈璉的慇勤相勸下,馮紫英也喝了幾杯。

  不得不說這個年齡和體質還是有些影響,上一次馮紫英也沒喝多少就感覺有些酒意,今日在暖閣裡喝,地龍燒得太熱,這酒勁兒上來更快。

  三個人便脫了外衣,只顧著飲酒吃菜,賈寶玉雖然畏懼去書院的清苦生涯,但是卻對書院裡邊的種種事物格外感興趣,便是端著酒盅兒變著法子的敬酒,順帶就討問些書院裡的事情。

  馮紫英倒也沒有什麼好遮掩的,大大咧咧的說了一些書院故事,把那賈寶玉羨慕得心癢癢的,只是想到自己這般情形,卻也只能搖頭嘆息。

  這說易行難,真要進了書院,怕就沒有馮大哥所說的這般風光無限了,三更燈火五更雞,頭懸樑錐刺股的日子,委實難熬,而且這在書院裡恐怕就沒有哪個認得你是榮國公嫡孫,都是一般人,一視同仁,想要風光就得要自家本事。

  如那馮大哥這般牛氣,都得要自己走路幾十里地去書院讀書,還七八個人一起睡大通鋪,甚至還得要自家種菜挑糞灌園子,光是這一條賈寶玉自覺都沒法做到。

  王熙鳳帶著平兒、豐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看見幾個人還在屋裡喝得痛快,也有些訝異,趁著賈璉出來方便時,便問道:「今日是怎地了,怎麼連寶玉都要偷喝酒起來了,也不怕太太怪罪?」

  「過年麼,就喝了那麼一兩盅甜酒,寶玉怕是也起了想讀書的心思,但又怕自己吃不了苦,所以這是在變著法子打聽書院的情形呢。」賈璉不在意的道。...<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4 PM

第七十一節 賈府一日(下)

  王熙鳳心思微動,瞥了一眼身旁的平兒和豐兒,漫聲道:「平兒,你帶豐兒先去把上房收拾出來,看這樣子,馮家大郎和寶玉怕是吃了酒要歇息一下,……」

  平兒知道這怕是他們兩口子有私密話要說,點點頭,帶著豐兒去了。

  「怎麼了?」賈璉有些奇怪,居然把平兒支開了,平時兩口子對平兒可是葷素不忌的,那是鳳姐兒的貼心人。

  「你說這寶玉真要去書院讀書,能讀出來麼?」王熙鳳示意賈璉跟著自己進了大屋,賈璉見寶玉和馮紫英也正是說得來勁兒的時候,也就跟著鳳姐兒進了屋,「問這個幹甚?」

  「我看老祖宗和姑母內心還是盼著寶玉能讀出書來的,起碼考個秀才或者進國子監吧。」王熙鳳不緊不慢的解開外罩的披風,露出妖嬈豐美的身子。

  「我剛才也問了紫英,難。」賈璉倒沒想那麼多,「寶玉心性浮躁,定不下性子來,可這經義就是靠苦讀出來的,他坐不住啊,怕是考個秀才都難,想當年珠哥兒可要比他強太多,也只是考了個秀才而已,我覺得寶玉最終還是只能去國子監吧。」

  「去國子監那也算是讀書人了。」王熙鳳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

  賈璉打量了一下對方,「你今兒個怎麼了,說起話來怎地陰陽怪氣的?國子監的確算讀書人,那你相公我也算讀書人,隔壁蓉哥兒也算讀書人,但那有用麼?難道寶玉國子監出來還能去京外當個佐貳雜官?他那個性子,就算是他自己敢去,老祖宗和老爺太太也不敢放他去吧?」

  國子監生裡除了舉監外,其他監生也可以做官,可這身份太尷尬,比正牌舉人尚且不如,只能做佐貳雜官不說,還必須去外埠,不能留在京裡,便是順天府都不行,京官就更別想了。

  即便如此,那也要排隊,還得要有關係方能授官,所以京中勳貴子弟們更多地還是把這個國子監生身份當成一種弄個虛銜的台階。

  說穿了就是裝點門面的東西,比如掛個龍禁尉身份,連點卯都不用去,和賈璉捐來的同知異曲同工,只不過好聽一點兒罷了。

  賈璉當年本來只要在國子監多混兩年也能行,但是實在不願意在那裡苦等,索性趕著機會花了點兒錢,直接捐了一個同知了事兒,反正他就沒覺得自己是讀書人,也沒什麼不好意思。

  王熙鳳見自家男人不耐煩了,這才輕聲道:「可那馮大郎不也說寶玉日後可以去國子監,然後再去書院讀書麼?」

  賈璉輕蔑的一笑,「你還真以為寶玉能和鏗哥兒比啊?我告訴你,我也讓蓉哥兒打聽過鏗哥兒在國子監的表現,那人家是真的半年如一日,認認真真讀書,要說那國子監啥德行,我太清楚了,可就這樣,人家鏗哥兒就能在那裡踏實讀書,連蔣祭酒都對他讚不絕口,要我說,鏗哥兒縱然不去青檀書院讀書,那也是能考中舉人的,大不了晚幾年罷了,……」

  見王熙鳳意似不信,嘴角輕輕下撇,身子卻是一扭,吃了幾盅酒,本身就有了幾分酒意的賈璉見了女人那火紅色緞襖下的凹凸身子,立時便有了幾分感覺,伸手一撈便把女人拉入懷中,一隻手便猴急般的插入衣襟裡胡亂摸了起來。

  王熙鳳猝不及防,沒想到自家男人這般猴急,又好氣又好笑又著急,那邊寶玉和馮大郎還在吃酒,隔壁平兒還帶著豐兒在收拾屋子,這廝卻恁地癲狂起來。

  「你魔怔啦?」王熙鳳扭著身子躲著對方,一邊推搡著,故作氣惱的道:「你再這樣,我就要叫平兒進來了。」

  「叫就叫,難道我還怕了那小蹄子?惹惱了爺,今兒個一併把你們兩給辦了。」賈璉毫不在意,解開衣襟,露出半邊赤裸的胸膛,靠在床頭上,越發放肆。

  「行了,這大白天的,哪有你這樣當爺們兒的?寶玉和馮家大郎還在那邊呢,沒地教壞了小孩子。」王熙鳳見躲不過去,也只能由著對方亂來一陣,這還有外人在旁邊,晾他也不敢真刀真槍的亂來,「和你說事兒呢,你還沒有說完呢。」

  一邊享受著這難得的溫存,賈璉也信口道:「你道那青檀書院要比其他書院寒磣許多,也小不少,為啥名氣這般大?那就是因為風紀太嚴,一般人根本吃不消,縱使尋得了薦書去了,吃不了苦的,讀書沒悟性的,那月考季考不過,一樣也被淘汰回來,與其那樣灰溜溜回來,還不如不去自討沒趣,那鏗哥兒去了三月,這一年就算完了,卻闖下了偌大名聲,你以為沒點兒讀書本事能行?其他三家書院也差不多,你覺得寶玉能吃得了這個苦?」

  「這麼說寶玉便是去了國子監,要想去書院讀書,也是不行的?」王熙鳳若有所思的道。

  「寶玉能像我一樣在國子監混個行頭,也就算不錯了,就怕他在國子監裡像蓉哥兒一樣,跟著裡邊兒的人學壞了,二叔不也就是最擔心這個麼?」賈璉笑著道:「至於去書院讀書,哪也不過是說來聽聽,讓大家心裡有個念想罷了。」

  「人家蓉哥兒怎麼就學壞了?」王熙鳳撇嘴,「你成日裡還和人家飲宴聽戲,卻在背後說人家壞話。」

  「哼,你也甭替他掩飾,他成日裡在你面前表現,當我看不見?」賈璉把手從鳳姐兒懷裡抽了出來,冷笑著站起身來,「爺早就想找個機會敲打敲打他,再要這般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小心他的皮!」

  「喲,沒想到我們家大老爺們兒還變成醋罈子了。」王熙鳳也嬌笑著站起身來,整理了一下衣衫,「他不也是你侄兒麼?來嬸子這裡問個好,那也再正常不過了,哪裡就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了?也就是你這心裡才裝著這些齷齪事兒。」

  賈璉也不理睬,逕自出門去了,留下鳳姐兒一個人在床邊上坐著。

  今日裡一番大陣仗她也是瞧見了的,這閤府上下都是圍繞著寶玉讀書的事兒折騰,從老祖宗到二老爺和姑母,誰都不敢輕忽這事兒,甚至連自家二叔也提到了這事兒,這不能說對她沒有半點觸動。

  這榮府現在是老祖宗掌舵,但論管家卻是自家姑母,也就是二房這一脈,姑母把管家這事兒交給了自己,表面上也是還給了長房,她很珍惜這份機會,煞費苦心的要把這家當好。

  這府裡上上下下數百人,她嘔心瀝血的上下經管,總算是贏得了老祖宗和姑母的認可,她也很享受這份權力的快感。

  但她不知道這份權力自己還能保有多久。

  今兒個寶玉讀書的事情就能看出一些奧妙來。

  無論如何,老祖宗也好,二老爺和姑母也好,都還是希望寶玉有個好出身,換句話說,就是尋個讀書出身,這樣也能有個正經名分。

  現在寶玉十歲了,再等個四五年便要說是成親娶妻的事兒了,一旦新婦進門,老祖宗和姑母還會把這個管家權交給自己麼?

  千好萬好,侄女哪有自家兒子重要,讓自家兒媳婦管家恐怕才是正理兒,這一點鳳姐兒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論理,自家丈夫才是長房嫡長子,自己這個兒媳婦管家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可是自己公公婆婆不但在老祖宗那裡說不上話,而且和自己關係也不睦。

  縱然能拿回這管家權,恐怕婆婆也會牢牢捏在她自己手裡,不會留一分一毫給自己,但不管怎麼說,日後婆婆年齡大了,始終還是要交到自己手上的。

  鳳姐兒早就知道這寶玉是家裡最得寵的,但是今日的情形還是讓她更深層次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若是這寶玉還真的能讀出書來,只怕這榮府就要徹底真的改頭換面了,屆時寶玉若是入仕做官,他的媳婦兒恐怕就會要接管這份管家權力,再不可能交回來了吧?

  就像現在一樣,之所以姑母能在榮府裡佔據主導地位,除了老祖宗喜歡二叔外,還不就因為二叔在工部任著職麼?自家公公卻只能頂著個一品將軍的虛銜吃點兒俸祿罷了。

  除非分家。

  但分家豈是那麼簡單的?鳳姐兒下意識的搖搖頭,那肯定要等到老太太過世了之後才說得到那一步。

  所幸現在看起來這寶玉怕也是讀不出書來的,頂多也就是和自家男人一樣混個監生身份,那便差不多了,日後的事情就要好辦許多了。

  就在王熙鳳躺在床上琢磨著事兒的時候,這邊賈璉已經又加入了戰團。

  賈寶玉沒敢多喝酒,但是卻是把馮紫英勸下去不少,這輪到賈璉來了,這又是幾杯酒下去,馮紫英就真的有點兒暈乎了。

  本覺得自己前世酒量不小,這到了今世,這酒烈度還遠不及前世的白酒,自己應該沒問題才對,但未曾想到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和這甜酒的份量。

  喝下去爽口,覺得神志也很清晰,可這慢慢滲上來的勁兒讓人身子很舒服,下意識就想要往地下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4 PM

第七十二節 賈府一日(續)

  看見終於倒下的馮紫英,賈寶玉咧嘴笑了,總歸是把對方灌醉了一回,樣樣都不如他,起碼在喝酒上,自己把對方灌趴下了,呃,好像自己也沒怎麼喝酒,更多地還是璉二哥在作陪。

  賈寶玉也有些暈乎乎,站起身來,「璉二哥,馮大哥就只有交給你了,我得回去睡會兒了。」

  「嗯,去吧,我這邊替紫英安排好了歇息處,讓他睡會兒就行。」賈璉擺擺手示意,然後讓豐兒把賈寶玉扶著出去,好在寶玉房中的襲人麝月已經來了,交給這二人,便扶著賈寶玉回去了。

  只是這馮紫英就只能暫時安排在自家院裡先住著了,好在自家小院雖然不算大,但是臨時歇一下也還是行的,那正房旁邊的廂房尋常就作客房,只是這院裡鮮有客人來,日常裡平兒也就在裡邊歇著。

  「平兒,你過來,幫我一道把鏗哥兒扶過去歇著。」賈璉也有些醉意了,這和往日的黃酒不一樣,今日他喝了幾口燒酒。

  這燒酒是從前明宮廷中傳出來的方子,在當下宮中亦是十分流行,喚作金莖露,與另外一種太禧白齊名。

  這黃酒混著燒酒,酒勁兒更大,這也是馮紫英為何不支的主因。

  平兒遲疑了一下,雖說這鏗哥兒年齡不大,但畢竟男女有別,自己身份本來就尷尬,卻要去扶一個男子,沒準兒日後就要招來一些閒話,只是主子叫她去,又多喝了幾杯,不去似乎也不妥。

  見平兒愣在那裡沒有動,賈璉斜睨了一眼,「怎地,就只記得你家主子的話,我的話你便不聽了?」

  見賈璉這般說話,平兒只能陪著笑臉過去,「這是哪裡話?不過是慢了一步,便招如此閒話,那就讓奴家來吧。」

  賈璉晃蕩著身子,吐著酒氣,歪在一邊,扶著門框,自顧自的道:「家裡都些母大蟲,只顧著她吃人,便不管人家飢飽,……」

  見這一位說話越發不堪了,這還有外人在這呢,平兒臉微微發紅,趕緊扶著那馮家大郎便往那邊廂房走。

  賈璉便跟著後邊搖搖晃晃的尾隨而來。

  看著平兒嫻熟的替馮紫英脫掉鞋子,扶著馮紫英上床躺下,蓋著的錦被居然就是平兒日常蓋的,賈璉倚在門框上嘟囔著:「你倒是好,把自家被子給他蓋了,爺也都沒蓋過,……」

  平兒又好氣又好笑,「爺,喝多了就趕緊過去睡吧,別在這裡說渾話酒話了,我這邊就這一床被子,不給他蓋,難道就讓他敞著?那一覺醒來只怕就要頭疼腦熱了,到時候馮家就要說咱們不通禮數了。」

  賈璉目光直勾勾的看著眼前唇紅齒白姣靨生暈的女子,一時間情難自已,便要過來抓住對方。

  平兒吃了一驚,眼波流淌,便知道對方想要幹什麼,趕緊道:「這裡還有人,切莫發瘋,若是奶奶知曉,……」

  「如何算得了發瘋?我便是睡我的女人,誰又……」賈璉話音未落,便聽見那邊傳來聲音:「平兒,二爺喝多了幾杯,你且好生侍候著,莫讓他受涼了……」

  平兒捂嘴噗嗤一笑,「瞧瞧!還不趕緊過去,奶奶可是惦記著你呢。」

  賈璉身子一僵,只能嘆了一口氣,狠狠的剜了對方一眼,「浪蹄子,總有一日要讓你逃不出我手掌心!」

  說畢這才邁著步子氣哼哼的直奔那上房去了,沒到一炷香工夫,便聽得那邊哼哼唧唧的叫了起來。

  慌得平兒趕緊出來,招呼豐兒把院門關緊,那邊門上棉簾紮好,省得那鑽人心肺的聲音四處亂竄。

  一直把這等收拾妥當,平兒這才回到屋裡,安撫住亂跳的心房,靠在那床頭尋思起自家事情來。

  馮紫英只覺得自己似乎處於一種懸浮狀態下,暈暈沉沉,但是睡得卻很舒服。

  鼻腔裡有一股子以前從未聞過的淡淡香氣,說不出的好聞,也不知從何而來,

  也不知身處何處,此時他甚至回憶不起先前的一切,自己難道是做了一場夢,這還是在原來的那個時空中?

  眼皮子沉重無比,讓他睜不開眼來,但嘴裡渴得難受,忍不住喊了一聲:「水!」

  平兒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先前一直在折騰不休的那邊此時似乎已經安靜了下來,又是一陣招呼聲,估摸著在招呼豐兒進去侍候。

  大概是知道自己在這邊守著,又或者是覺得今日叫自己過去收拾有些不合適,平兒自嘲的撇撇嘴。

  突然聽到這床上這一位似乎動了起來,有些沙啞的聲音好像在嘟囔著什麼,她趕緊起身過去,想要看看。

  馮紫英感覺到好像有人靠近,沒顧著睜開眼,便探出手去,一條富有彈性的圓柱體入手,卻聽見了「啊」的一聲。

  平兒也被嚇了一大跳,這剛走近,未曾想到這位馮大爺就伸手出來亂抓,一把就抓住了自己的大腿,身子一軟,險些跌倒,仔細一看,卻見對方仍然是閉著眼,嘟嘟囔囔,「水,我要喝水!」

  平兒這才明白過來,把早已準備好的玫瑰蜜水端過來,一隻手架起對方的胳膊,將蜜水遞到了對方嘴邊。

  溫熱清甜的蜜水入腹,馮紫英只覺得一股子暖融融的感覺洋溢在身上,下意識裹緊了一些身上的被子,定了定神,這才睜開眼睛,撐起身子來。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端莊標緻的俏靨,也不過十六七歲的模樣,只是丹紅色滾金邊的裙襖讓她顯得更成熟一些,不是那平兒姑娘是誰?

  「多謝平兒姑娘了。」馮紫英坐起身來,還覺得頭有些暈,但已無大礙,靠在床頭上,記憶也慢慢恢復過來。

  看來自己好像在這一世酒量不太行啊,怎麼喝了幾次都是半醉半醒狀態,這可有點兒不妙。

  蜜水入腹,心也慢慢定了下來,只是身子還有些痠軟,還動彈不得。

  見這一位靠在床頭上,一隻手扶在額間,似乎是在回憶思考什麼,一副小大人模樣,平兒沒來由的臉一燙。『

  先前那一把抓住自己大腿根兒上,險些就要出醜,這馮家大郎說是只有十三歲,但這身子骨卻不比二爺瘦弱,唯有那張臉還略微有些青澀氣息,不過若是看他在老祖宗屋裡的言談舉止,卻又覺得這份青澀更像是一種假象。

  馮紫英的確是在回憶,這賈璉賈寶玉兩兄弟愣生生是把自己給灌醉了,甜酒夾著燒酒,入口爽一時,這會兒就有些吃不消了。

  先前自己好像抱住了一個什麼,入手豐膩而有彈性,似乎還有些別樣感覺,想到這裡馮紫英才一看對面女子俏靨生暈眼波溶溶的模樣,心中也是咯噔一響,自己莫不是有什麼唐突失禮之舉?

  但那會兒自己醉意朦朧,要說就算是想幹什麼也不可能啊,再說自己也不至於荒唐到這種地步才對,馮紫英心裡有踏實許多,估摸著就是無心之舉碰到了對方身體而已。

  乾咳了一聲,馮紫英坐定,「平兒姑娘,勞煩你還要服侍我一番了,先前若是有什麼冒犯之舉,還請原諒則個,要不讓人去把我家小子丫頭叫來,扶我回去,日後我是真不敢來你們府上喝酒了,這每次喝酒回去都是暈暈乎乎,……」

  見對方滿臉懊悔的模樣,平兒也忍俊不禁,對先前對方無心之舉的一些懊惱,也就煙消雲散。

  這馮家大郎還是一個實誠君子,若是換了別人,佔了便宜也就裝傻充愣,自己這等下人還能如何?

  又不是什麼身嬌肉貴的千金小姐大家主母,莫不是還能去璉二爺那裡告狀?下一次沒準人家還要喊你侍候呢。

  「馮大爺說笑了,來府裡做客那也是老祖宗和太太他們專門叮囑呢,二爺和寶二爺都是盼星星盼月亮一般,哪裡說得上什麼勞煩?都是奴婢分內事。」輕飄飄的把什麼「冒犯之舉」的話題帶過,平兒淺笑著回應。

  馮紫英也鬆了一口大氣,這等尷尬事兒過去了就讓它過去了,人家不計較最好。

  見對方露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平兒越發覺得此人是個忠厚人。

  她跟在賈璉身旁,也不是沒見過賈璉周圍那些個狐朋狗友。

  喝酒賭錢,聽戲逛樓子,放浪起來便是不管不顧,有一兩次遇上那些人,那直勾勾的目光就像是要把人衣衫剝光一般,看得人心驚肉跳。

  「不過你家那叫瑞祥的小子卻沒見著,先前二奶奶讓昭兒去找了,到這會兒都還沒回音呢。」

  馮紫英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這廝,回去之後定要好好責打,……」

  「那也不必,這等小子本身頑性就大沒準兒覺得主人有安排,便自個兒玩去了,不過馮大爺現在這般體面,出門還是得當多帶一兩個人才是。」平兒微笑著道。

  「是,是,我們馮家回京裡也沒兩年,所以……」馮紫英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馮家閤府上下就不到一百號人,自己都還嫌多了,但為了維持體面都還得要撐著,甚至都還得要添人。

  這光是榮國府上下光是男丁就是四百多號,這主子僕人丫鬟婆子下人加起來是一千多號人,十多倍於馮家,如何能比?

  平兒其實也是知曉馮家一些情況的。

  這馮家原先在大同,回京還不到兩年,聽說這馮家主母也是個疏淡性子,不喜歡管府內事兒,主要是一個姨娘在操持,而且聽說這馮家在外營生不少,那位姨娘主要也是負責外邊營生,估計這府裡邊日常雜務就沒有太多心思操持了。

  這些話都是從鳳姐兒那裡聽來的。

  說起人家一個姨娘都能操持外邊營生收入,無心管府內事務,鳳姐兒也是感慨萬千,直說這府裡還是得要有一個在外邊能做官扛事兒的男人才行,要不光靠著這府裡邊老一輩遺留下來的這些家當營生,入不敷出,今年典當些出去,明日又賣掉一些,這一來二去的,只怕三五年下來,便要坐吃山空了。

  「那倒也不要緊,馮大爺這要讀書也就是要在京裡一直呆下去了,這府裡事務自然可以慢慢來調理,若是日後成了親,那便簡單了。」平兒也是沒話找話。

  這馮大爺現在動彈不得,那便有吩咐自己要侍候好,兩個人孤男寡女的,總不能就這樣大眼瞪小眼看著吧,還不得找點兒話題來。

  可這馮大爺是在外讀書的男人,和自己這內宅的一個丫頭能有什麼說的?還不就只能就著人家的話題隨意搭話。

  馮紫英對平兒印象很好,一是因為《紅樓夢》書中就對此女評價極高,給馮紫英留下很深印象,二來先前人家侍候自己,自己好像還有無心唐突之舉,人家也絲毫沒計較,而且言行舉止也是頗知進退,難怪能和鴛鴦並稱賈府兩大頂級丫鬟,便是紫鵑、襲人、晴雯都要遜色一籌。

  馮紫英也覺得有這樣一個機會能和這個王熙鳳的身邊人,賈府裡的頂級丫鬟說說話挺好,平常裡怕是難得有這樣一個機會接觸到,這說話總是最能瞭解一個大家族內裡根底的辦法,哪怕對方再怎麼刻意隱藏,那也能收穫不小。

  更何況對方對自己怕也沒有那麼多防範,頂多也就是謹慎一些罷了。

  」平兒姑娘怕是跟著二奶奶進的賈府吧?算算應當有幾年了,璉二哥成親的時候我還在大同,回來不了。」馮紫英示意,平兒便明白對方還想喝水,又倒了一杯替對方送過去。

  「嗯,有四五年了,元熙三十九年跟著二奶奶過來的。」平兒也有些驚訝這馮紫英怎麼還能和自己聊起這些話題來,頗感意外。

  一般的大老爺們兒是不屑於和宅中婦人說這些的,更何況自己還是一個下人,這馮大爺在外邊風光無限,怎地還對這等瑣碎閒事兒感興趣?又或者是覺得枯坐無趣,有意挑個自己能搭話的話題來?

  想到這裡,平兒心裡又多了幾分好感,這般小小年紀,卻也能知情察意,難怪人人都是誇讚不已。...<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5 PM

第七十三節 賈府一日(再續)

  就在這邊馮紫英與平兒說話漸漸入港的時候,那邊大屋裡也終於終戰歇息下來。

  打發走了替自己身子擦拭乾淨的豐兒,王熙鳳慵懶的斜臥在炕上,聽憑著身旁男人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襲擾。

  「你讓我去打探的事兒,我可是打探清楚了,不過花這麼大陣仗怕是沒什麼用處吧?老爺還真的打算把二妹妹嫁給馮家大郎?我看馮家怕是不會答應的。」

  王熙鳳慢慢平息著喘息,擁被而眠,「看看馮家大郎這般風光威勢,若是二妹妹是你一母同胞倒還有些希望,只可惜她投錯了娘胎。」

  「唔,老爺存著這份心思,我能有什麼辦法?」賈璉也很無奈,「老爺總覺得咱家一門二公,馮家不過是個武夫將軍,可那都是老黃曆了,咱家現在的情況鳳姐兒你都清楚,可馮家人家不單馮唐有望外放任官,鏗哥兒弄不好就能考一個舉人出來,這此消彼長,還能一樣麼?」

  他早就覺得馮紫英怎麼肯娶自己妹妹?

  迎春長得模樣的確好,體格身子也的確像個能生養的,但現在馮紫英聲勢日盛,水漲船高,只怕這嫡妻位置就有許多人都瞅著了,哪裡輪得到自家妹妹?

  若說是當媵或妾,那又太委屈了,賈家絕不可能接受這種事情。

  「那老爺何必要瞅著這馮家一家?這京師城裡難道除了馮家大郎,便再無適合二妹妹的人家了?」王熙鳳不以為然。

  「老爺也有他的心思,不是讓你去打聽馮家的營生情形麼?究竟如何?」賈璉抽回手,將雙手枕在腦後。

  「是打探過了,不過這些事情也只能打聽到一個大概,怕是許多藏在背後的未必清楚了。」王熙鳳琢磨著道:「聽說馮家的主要營生還是在大同那邊,具體有多少,不清楚,但聽說金銀鋪、生藥鋪、皮貨鋪以及布庒都是有的,得有半條街,另外還有好幾個大莊子,都是上好的水澆田。」

  「哦,想不到這馮家家當居然這般豐厚?」賈璉吃了一驚。

  「你以為人家一門三房在大同當了那麼多年總兵是吃素的?」王熙鳳翻了一個白眼,「這還只是在大同的,臨清那邊是馮家老宅,聽說正在翻修,把周邊閒置的空地都買下來了,看樣子要把祖宅重新整飭一番,馮家在臨清沒啥營生,只有幾百畝地,另外就是在臨清城裡有幾家鋪面,都是租給別人,……」

  「這些情況你都能打聽得到?」賈璉還真有些佩服自家媳婦兒了,這等人家私密都能瞭解得這麼細緻具體,足見自己媳婦包打探的本事。

  「這也不是啥秘密,馮家裡邊,嗯,大小段氏,也就是馮家大郎的母親和姨娘是兩姊妹,嗯,姨娘是媵,大段氏一直沒生養,所以才讓小段氏後面嫁過去,誰知道嫁過去之後,反倒是大段氏生了馮家大郎,馮家人都說是小段氏帶了福氣過去才能讓姐姐生了兒子,而且馮家大郎也是小段氏從小一手帶大的,所以馮家裡邊這小段氏也是很能說得起話,也就是她在管馮家內外營生,反倒是大段氏不怎麼過問。」

  賈璉聽了這情況也覺得有趣,「沒想到大郎家也這麼有意思,居然是姨娘管家。」

  「各家都有各家的原委,咱們榮國府在我嫁進來之前,不也是我姑母管家?」

  王熙鳳淡淡的來了一句,立即就讓賈璉臉色一僵,卻不敢接這個話題。

  誰都知道是老祖宗喜歡二叔,自家父親雖然是老大,卻不受老祖宗待見,但你又能如何?

  孝大於天,你都得要受著。

  好在王熙鳳倒沒有再刺激自家男人,而是繼續說馮家:「馮家在京師城裡也有些鋪面,好像在咸宜坊、大時雍坊、南熏坊都有不少鋪子,發祥坊那邊也有,除了租給別家外,也有自家的布庒、綢緞莊和南貨鋪、金銀鋪、生藥鋪,另外在城外宛平那邊也有兩處莊子,聽說他們馮家原來還在遼東那邊也有兩處莊子,不過好像沒怎麼管,估計是太遠,家裡沒人就顧不過來了吧。」

  賈璉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麼一算,這馮家怎麼都覺得不比咱們榮國府差啊,難怪老爺總說馮家是烏龜有肉在肚子裡。」

  王熙鳳冷笑,「何止是不比咱們榮府差,若是論十年二十年前,馮家肯定沒法和咱們家比,但是現在,只怕早就掉了一個個兒,這幾年裡家裡邊賣了抵當了多少你還不知道?家裡沒個能撐起排面的男人,二叔又是只知道應卯的迂腐人,也沒見著替府裡人找點兒營生花銷,這上上下下千人胡吃海喝的,那個月不是流水一樣的銀子花出去?這樣下去,還能維持幾年?」

  賈璉低頭不語,這話輪不到他來說,這府裡邊都是各打各的算盤,各有各的主意,老祖宗那邊,自己父親母親那邊,二叔二嬸這邊,都是各有心思,鳳姐兒當這個家也的確不容易。

  「看看人家馮家,這麼多營生收益,我打聽過了,閤府上下也不過百人不到,那馮家大郎是他們馮家嫡子獨子,居然只有一個貼身小廝一個貼身丫頭,那府上大小佔地怕是連我們榮國府兩成都不到,可人家還有人在外邊當總兵幾十年,不知道撈了多少銀子回來,……」

  「……,再看看咱們家,哼,罷了罷了,也難怪老爺想要結這門親事,若是二妹妹能嫁過去,怕是日後也能時不時的帶點兒回娘家,幫補幫補我這個當嫂子的吧?」

  一說起銀子,王熙鳳就忍不住咂嘴,羨慕得眼紅。

  誰都知道軍中是最好撈銀子的了,京中朝官京官自然沒法比,便是那地方上的官兒們也一樣沒法和軍中武將們比,那馮唐在大同當了幾十年將軍總兵,不知道攢下了多少銀子家當。

  賈璉也忍不住跟著咂了咂嘴,「其實如果二叔想要謀些營生,那工部也還是有許多油水的,只是二叔太過迂腐,半點不懂人情世故,人家都不願意和他共事,自然也就沒有了機會。」

  王熙鳳何嘗不清楚這一點,自家姑母嫁了這樣一個迂夫子,可惜了賈家這樣大的招牌和當初太上皇賜給的這樣一個職位,白白浪費了。

  「二叔那性子怕是早就定型了,沒機會了,不過這馮家麼,也許還真的能有點兒門道。」王熙鳳細細琢磨著,「聽說馮家還不止於此,還在塞外也有些門道,沒準兒鹽鐵茶馬這般物事也能尋找出一些營生來。」

  「說得輕巧,那馮家憑什麼把這些門道讓給我們?金銀紅人眼,財帛動人心,誰肯讓出來?人家也有一大家子人要養活。」賈璉搖頭,「除非二妹妹能嫁入馮家,否則這等事情斷無可能。」

  兩口子就這麼在床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卻忘了那邊還有平兒和馮紫英二人大眼瞪小眼。

  「二奶奶過來就沒趕上好時候,太太身子不好,就把府裡大小事兒交給了二奶奶,二奶奶也是沒日沒夜的忙著,幾次都累得人發暈,……」

  平兒也順口替自己主子說著好話,只是這等話語落在馮紫英耳朵裡卻有些滑稽。

  啥時候輪到自己來聽取賈府「工作匯報」了,這王熙鳳如何管家和自己沒有一分錢關係,也輪不到自己來搭話,只是人家這麼說了,他也不能不附和。

  「府裡邊人多開銷大,肯定免不了,倒是平兒姑娘是璉二奶奶的好幫手,自然可以替二奶奶分憂的。」馮紫英笑著道:「還有那鴛鴦姑娘我看也是精明能幹,完全能夠幫璉二奶奶管一片兒啊。」

  平兒沒想到馮紫英初來乍到居然對鴛鴦印象這麼好,她和鴛鴦也是好姐妹,自然也是高興的。

  「奴婢這愚笨模樣,哪裡能替二奶奶分憂?倒是鴛鴦肯定行,只是鴛鴦要替老祖宗管事兒,沒那份精力,……」

  「那就只有等幾年寶玉成親之後,有寶玉的新婦來幫璉二奶奶了。」

  馮紫英差點兒要說探春也能行,但突然想到探春現在也不過九歲,哪裡能管得起這個家?

  那《紅樓夢》書中也應該六七年後探親都十五六歲了,歷練出來了才能撐得起這個擔子吧。

  還有就是薛寶釵了,要說好像薛寶釵也就該是今年要進京了吧?

  那賈雨村年後就要赴應天府任職去了,也不知道那葫蘆僧葫蘆案的事情還會不會發生?自己這一來多少肯定對這個時空發生的事情有些改變,但是具體細微之處就不清楚了。

  眼見得馮家大郎臉色漸漸好看起來,估摸著應該是酒勁兒已經過了,卻沒有聽到那邊有什麼動靜,平兒心裡也有些發慌。

  這少年郎雖說要比自己小三四歲,但怎麼看都像是個成年男子了,這呆在一屋裡,始終不是個事兒,但要離開,卻又找不到合適理由。

  終於聽到了院子門外有人叫門,平兒趕緊站起身來,「馮大爺你且歇息著,奴婢出去看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裘斯特 發表於 2020-4-7 08:16 PM

第七十四節 林丫頭,探丫頭

  林黛玉氣鼓鼓的不想理睬身旁的探丫頭,這丫頭太煩人了,死乞白賴的在自己屋裡賴著不走,讓林黛玉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

  可探春才不會管這一點,她得盯著林姐姐。

  寶二哥都和她說了,讓她幫著看顧著林姐姐,她作為主人,當然要盡到「地主之誼」,一定要把林姐姐陪好。

  兩個人帶著紫鵑和侍書一出門就開始鬧彆扭,探春自然知道林姐姐是想去找馮大哥,那就更不行了,怎麼說林姐姐也不會聽自己的,再要說可能就要翻臉了,所以她就只有陪著。

  去了寶二哥那邊,可寶二哥喝了兩盅酒睡下去,這是襲人悄悄告訴探春的,所以二人就這麼看似漫無目的的往榮禧堂背後走來了。

  馮大哥在璉二哥這邊喝酒,估計也喝了不少,也不知道走沒走,林黛玉定要來一趟,心裡才踏實。

  璉二嫂子的院子居然是關著的,這讓黛玉和探春都很驚訝,她們可好從未遇到過大白天裡璉二嫂子院子門都是關著的,幸好平兒姐姐很快就來開門了。

  平兒也沒想到會是這兩個小丫頭找上門來,很驚訝,這可真的很難得。

  「喲,林姑娘,三姑娘,什麼風把你們倆會給吹來了?」平兒和這府裡幾乎每個姑娘關係都不錯,雖然黛玉和探春要比她小六七歲,但是一樣處得挺好,很多事情這些小丫頭要找璉二嫂子辦事兒,索性都是先找平兒姐姐,再去找璉二嫂子說。

  黛玉眼珠一轉,沒等探春反應過來,便大大方方的道:「探丫頭知道她寶二哥可能要出去讀書,所以想找馮大哥瞭解一下書院讀書的情況,也好幫她寶二哥出出主意,馮大哥還在璉二哥這邊吧?」

  探春張口結舌。

  她沒想到這林姐姐分明是自己想見馮大哥,卻一下子把帽子栽在自己頭上,剛想分辨解釋,卻見林姐姐帶著威脅的小眼神已經睃了過來,顯然是要自己閉嘴。

  平兒倒也沒有想那麼多。

  寶玉要去讀書,雖然還要兩三年以後去了,但是府裡人都在議論紛紛。

  這書院讀書可不簡單,特別是就要住在書院裡,十日才有一日休沐,住的都是大通鋪,一大堆男人住在一塊兒,對寶玉這樣嬌生慣養的少爺來說,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慄。

  探丫頭一直和她寶二哥關係很好,而寶玉也愛粘著林丫頭,所以兩女來打聽情況也很正常。

  「馮大爺多喝了兩杯,歇息了一會兒,現在已經都起來了,你們要去問問,那我去叫他。」平兒笑著打趣:「沒想到你們兩個當妹妹的還真有點兒良心,還知道關心一下子寶二爺讀書的事兒。」

  黛玉心裡在想,鬼才關心他讀書的事兒,若不是找這個由頭,怎麼來見馮大哥?

  「璉二哥和二嫂子不在麼?」探春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道。

  「嗯,他們倆也在午睡,估計也快起來了吧?」平兒心裡也有些著忙,卻忍不住啐了一口。

  這公母倆趁著午間這點兒時間都要鬧騰一回,也不怕人笑話,不過自己和這兩小丫頭說了半會兒話,他們也該聽到聲音起床了才對。

  賈璉和王熙鳳的確起來了,平兒開門的時候他們就忙不迭的穿衣起床了。

  雖說這小兩口午間行敦倫之禮沒人能說個啥,但有客人登門甚至還有客人在的時候就有些荒唐了,所以二人興奮過後也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聽到平兒去開院門,一邊相互埋怨著,趕緊下地起床了。

  賈璉和王熙鳳出來見是兩個小丫頭來幫寶玉打探到書院讀書情況也不在意,賈璉便趁機出門,王熙鳳也要去老太太那邊,就只剩下平兒陪著這兩丫頭去見也已經起身的馮紫英。

  馮紫英在床上躺了半天,感覺到蓋著的被子香氣淡雅宜人,應該是某個女孩子蓋過的,再看看屋裡的一些陳設物件,脂粉盒和首飾匣,小巧的銅鏡,還有一根懸掛在牆角的發帶,無一不顯示這應該是一個女子的閨閣,哪怕不是專用閨閣,也該是她日常慣用的屋子。

  算來算去估計就應該是這平兒姑娘的了,這院子裡除了王熙鳳也就只有她才有資格有一間獨屋了,想到這一點一時間也由此而觸動。

  這賈府裡還真有些出污泥而不染具有上佳品行的青蓮女子,只是由於她們所處的格局太小,難以掙脫歷史大勢下小局部的傾覆。

  如果歷史難以改變,只怕一切都免不了要隨著賈府黯然落幕而湮滅,委實讓人扼腕遺憾。

  馮紫英也不認為自己有解決一切問題的本事,就像是賈寶玉一樣,自己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但是他就能沿著自己給他指的路一直走下去麼?他不看好。

  哪怕自己苦口婆心再三勸誡,但是那始終要吃幾年的苦,這份煎熬打磨是任何時代任何人都避免不了的,哪怕是自己,這三個月還不是一樣要從早到晚的苦讀?

  這種固有的歷史大勢慣性真的很難改變。

  就算是馮家,自己老爹,馮紫英現在都還沒有絕對把握讓其徹底擺脫與未來可能會與天家奪嫡這等不可預測的禍事瓜葛,都還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甚至可能到最後時刻才來跳船。

  這種躺在香氣襲人的床上遐思無限的感覺真舒服,一直到小丫頭和探春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他才知道這丫頭可真夠大膽,愣是找到這裡來了。

  一邊穿衣一邊聽著平兒和兩丫頭說話,然後就是賈璉和王熙鳳的聲音,一陣說話聲音後,又慢慢淡下來,他這才穿好衣衫踏出門。

  看見馮紫英出來,林丫頭就像是被磁石吸住了的鐵片一樣,差點就要不管不顧的跑過來,還是在馮紫英警示提醒的目光下,才有些不情不願的拉著探春與平兒一起過來。

  「馮大爺起來了?這會兒沒啥了吧?二爺有事先出去了,二奶奶也去老祖宗那邊了,……」平兒含笑道:「兩位姑娘要來問問書院讀書的事兒,要不就在屋裡坐一坐?」

  「見過馮大哥。」林丫頭和探丫頭都是很有禮貌的一禮。

  「謝謝平兒姑娘了,不用了,我也要回去了,要不我就送這兩位姑娘回她們那邊,她們要問就在路上問我也就著這段路回答便是了。」馮紫英也很有風度的和平兒打了招呼,這才扭過頭來:「林妹妹、三妹妹好,走罷。」

  恨恨的瞪了探丫頭一眼,黛玉很想一腳把這丫頭給踹到一邊兒上去,咋就這麼不醒眼懂事兒呢?跟著幹啥?誰稀罕你跟著?

  探春卻是滿臉委屈,林姐姐你這樣可不好,利用我當了擋箭牌,就立馬想要趕我走人,沒門兒!

  我就要守著你,看看你想幹啥。

  哼,你看就知道馮大哥人家根本就對你沒意思,你也就甭想了,還是老老實實的和我家寶二哥頑好了。

  馮紫英看不懂這兩個小丫頭的操作,上一次林丫頭就說要帶著探春當遮擋,看樣子這個戰略也正在推進了,不知道以探春的機敏聰慧,林丫頭能瞞得過對方多久。

  看見這模樣是肯定攆不走探春了,黛玉也只好死了這條心,開始問起了馮紫英書院和他的事兒。

  馮紫英當然也清楚這哪是要替寶玉問書院讀書的事兒啊,這純粹就是丫頭想要找個機會和自己說說話,排解一下孤獨的情緒。

  看著丫頭盈盈浮動的鑽眸裡情絲忽閃可見,纖細秀美的俏靨總有幾分嬌愁柔弱氣息,再看看旁邊的探春,比起林丫頭臉頰略寬,但是那雙美瞳卻已經開始有了幾分英武之氣,懸膽鼻加上一雙不類其他女孩子的昂揚劍眉,厚薄恰到好處的嘴唇宛若丹朱,馮紫英心中也在琢磨。

  這賈家祖上基因恐怕還真的不差,要不這林黛玉、賈探春以及自己見到的賈迎春、賈璉、賈寶玉等人,甚至賈蓉,個個都是姿容俊俏不凡,頂多也就是男人多了幾分柔媚氣息,少了幾分昂揚罷了。

  「這春假之前季考我直接就過了,說不上什麼難不難,……」

  「不是說書院月考和季考都很難,尤其是季考,教諭非常嚴格麼?怎麼馮大哥你就這麼容易過了?」林丫頭也很驚奇,看馮大哥那很輕鬆的模樣,她又有些懷疑了。

  「你馮大哥在策論這一塊還是沒有問題的,上次辯論大賽,你馮大哥設計規則,然後和教諭們一起設計出題,就憑著這個,你馮大哥也不可能不過啊,相反,對人家也許覺得相對簡單的月考你馮大哥卻覺得頭疼,那主要就是考經義了,這可是你馮大哥的短板弱項,現在你馮大哥也主要就是在經義上苦讀,每天都是不到子時不睡覺,……」

  探春也在認真的聽著馮紫英介紹青檀書院的情況。

  她自幼喜歡讀書,而且讀書也頗雜,歷史典籍和經義都有涉獵,所以聽得馮紫英說起辯論大賽中的一些話題,也是格外感興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頁: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