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吳老狼 -【回到大明當才子】《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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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0:33 PM

第五十七章 大明青天張少爺

“冤枉啊——!”張石頭放聲慘叫著,扑通一聲跪倒在張大少爺桌子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慘叫道:“大人,小的王化貞冤枉啊,丟失廣寧的責任不在我,在熊廷弼!是他丟的廣寧,和我根本無關啊!青天大老爺你給草民做主啊——!”

“我呸!”張大少爺一口唾沫飛過去,提起雞翅紅木做的驚堂木,猛的一拍桌子,咆哮道:“張石頭你演得象點好不好?王化貞是前任遼東巡撫,應該自稱犯官、罪臣或者罪官,你自稱小的就算了,還跑出一個草民來,不倫不類!還有,你這個廢物,喊冤都不會喊不?廣寧是在王化貞手里丟的,這一點所有人都可以做證,他栽贓給熊廷弼,不是自討苦吃?你給我仔細想想,如果你是王化貞,想活命又想栽贓,會在什麼地方喊冤狡辯最有效果?”

“這個……少爺,我沒當過官,實在想不出來。”張石頭跪在張大少爺面前直搔腦袋,絞盡腦汁也無法回答張大少爺的問題。無奈之下,張石頭只好指著站在張大少爺身后扮演師爺的陸万齡說道:“陸公子,要不你來吧?你是貢生,算半個官了,肯定比我演得象。”

“石頭兄弟,你別開玩笑,我不行,我真的不行。”陸万齡趕緊連連擺手,生怕裝扮一個將死之人過堂問案沾上晦氣,將來把自己給帶霉氣了。張大少爺則有點動心,命令道:“陸年兄,要不就由你來演王化貞吧,一是你演得象點,二是你熟悉官場上的事,思路上容易和王化貞接近,知道怎麼狡辯最有用——而且你和他的人品也差不多。哎呀,別推辭了,石頭,快把陸年兄扶了跪下。”被逼無奈,陸万齡只好跪到張大少爺面前,學著官員的模樣磕頭,抱拳說道:“犯官王化貞,見過主審大人,見過國公大人,見過尚書大人、總憲(左都御史)大人,寺卿(大理寺卿)大人”

“對,這才演得象嘛。——陸年兄,你以前該不會也被抓進衙門過過堂吧?”張大少爺誇獎一句,又提起驚堂木猛的一拍,吼道:“大膽王化貞,廣寧一戰,你喪師辱國,致使我大明十四万將士全軍覆沒,廣寧要塞和遼東全境也淪入建奴叛軍之手,你該當何罪。”

“罪臣罪該万死,但遼東全境失陷,罪臣並非首惡,罪魁禍首另有他人。”陸万齡確實學得有模有樣,就連王化貞抵賴推諉的語氣都學得惟妙惟肖。張大少爺又一拍驚堂木,吼道:“罪在何人?”

“遼東經略使——熊廷弼!”陸万齡理直氣壯的答道。驚堂木再響,張大少爺憤怒的喝道:“大膽王化貞,廣寧失守之前,城防在你手中,遼東十四万主力將士也在你手里,而熊廷弼的五千軍隊卻屯扎在距離廣寧四十里的右屯,你先丟廣寧后丟主力,只身逃往右屯向熊廷弼求救,熊廷弼不計前嫌接納于你,你反倒誣賴于他?廣寧之失,遼東之失,與熊廷弼有何相干?”

“探花公,下面我想不起該怎麼回答了,讓我看看上次上堂會審熊廷弼的案卷行不行?”陸万齡哭喪著臉問道。張大少爺扮張青天正扮得起勁,極為掃興的把所有案卷全扔到陸万齡面前,催促道:“快看,快想想王化貞該怎麼回答和狡辯?他怎麼狡辯抵賴,我們最難對付?”

陸万齡連聲答應,趕緊爬到案卷堆里翻看,以己度人分析王化貞可能采取的狡辯手段。這時候,熊瑚主仆從門外溜了進來,看到張大少爺提溜著驚堂木當中高坐,陸万齡則跪趴在案卷堆里翻看,還有張石頭提溜著一根木棍子站在筆直不動,熊瑚不由樂了,笑道:“狗少,陸大哥,你們這是在干什麼?唱戲啊?”

“不是不是,我們是在搞公堂演習。”張大少爺趕緊解釋道:“皇上已經頒布旨意了,讓我以欽命主審的身份,會同三法司主官還有包括英國公張惟賢在內四名官員,五堂會審你爹的案子。我怕到時候鬧笑話,就先讓陸万齡陸年兄扮演成王化貞,演習一遍如何過堂,如何審問。”說到這,張大少爺又難得嚴肅的說道:“還有更重要的一點——我還得防著王化貞耍花招,把罪責都推到你爹的頭上,所以讓陸年兄和張石頭都幫著我琢磨研究,分析王化貞可能會用什麼樣的手段狡辯推諉,還有他的同伙家人准備耍什麼花招,事先准備好對策,免得到時候被他弄得措手不及。”

“哦,真是讓你費心了。”熊瑚恍然大悟,同時也很理解張大少爺的苦心——王化貞如果是那麼好對付的話,熊廷弼也不會被他坑得差點掉腦袋了。偷看了一眼張大少爺難得流露出認真表情時的俊朗容貌,熊瑚沒來由有的粉臉一紅,低頭看著腳尖小聲說道:“還有,多虧你出錢出力的上下奔走活動,我爹的案子才被發回重審,你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了。”

“要報答?那太容易了!”張大少爺難得認真的表情瞬間蕩然無存,涎著臉剛要說几句下流話,知道張大少爺‘正直’性格的熊瑚趕緊轉移話題,“對了,我爹的案子重審過堂的事你也別太擔心,我都聽說了,九千歲現在在朝廷里一手遮天,說一不二,既然他點頭同意免我爹的死罪,那肯定誰也不敢反對,估計重審也就是走走過場,不會有那麼多麻煩。”

“大錯特錯,這事比你想象的更復雜!”張大少爺果然放棄了下流打算,又表情嚴肅的搖頭說道:“九千歲已經給我打了招呼,說我放你爹可以,但必須依理依法,拿出真憑實據放人,不能就這麼糊里糊涂的放人殺人,落人口實,影響九千歲好不容易在東林六奸賊案中建立起來的形象。而且這一次還有德高望重的英國公張惟賢陪同監審,他在朝廷民間都威望極高,我如果不明不白的就把你爹放了,他隨便一本奏章參到朝廷上,對我和對你爹都沒有好處。”

“原來還這麼麻煩?我還以為你主審我爹的案子,我爹就肯定沒事了。”熊瑚哭喪起了小臉。張大少爺苦笑答道:“還不止這麼麻煩,還有一件更麻煩的事,當年你爹那個案子的主審官左都御史鄒元標病倒了,臥床不起,這也就是說,接替他參加重審的都察院主官,肯定就變成了鄒元標當年的副手楊淵——也就是你爹的那個死對頭楊淵!這麼一來,五堂會審中,只有屬于九千歲黨的大理寺卿周應秋肯定站在我這一邊,楊淵是肯定和我做對,而現任刑部尚書李養正和英國公張惟賢屬于中立派,我如果不拿出正當理由給你爹脫罪,他們未必買帳。”

“除了這些之外,我還擔心另一件事。”張大少爺接著說道:“王化貞是前任內閣首輔葉向高的門生,同時也是葉向高力薦出任遼東巡撫的,和葉向高關系非同一般。王化貞和你爹是天啟二年接受的審判,葉向高又是天啟四年才告老還鄉,此前他一直控制著朝廷的大小事務和公文來往。在這兩年時間里,王化貞有足夠的時間銷毀不利于他的證據和證人,也有足夠的時間偽造不利于你爹的證據,如果過堂的時候他拿出這些證據,狡辯抵賴,我又怎麼能去辨別真偽?”

“啊?怎麼越弄越糊涂了?”熊瑚顯然不適應這種復雜的權利斗爭,被張大少爺的一席話說得忽喜忽憂,一顆心提到嗓子眼始終就放不下來。就在這時候,一直爬在案卷堆里翻找思索的陸万齡忽然歡呼起來,“張年兄,我找到這個案子的漏洞了,知道王化貞會怎麼狡辯抵賴了!如果我是王化貞,我肯定會在這個地方把熊大人拖下水,而且還可以熊大人找不到任何憑據反駁!”

…………

亡羊補牢,為時未晚,熊廷弼案重審的日子還沒有確定前,張大少爺早早就上奏朝廷,請求把關在天牢里的熊廷弼和王化貞轉移到東廠牢房關押,預防有人利用天牢看守相對寬松的機會,和王化貞取得聯絡串供——看過《明朝那些事儿》的張大少爺對鎮撫司大牢住著那位神秘莫測的燕大俠印象深刻,所以即便對鎮撫司大牢都不是那麼放心,也只有把王化貞關進魏忠賢直接掌管的東廠大牢,請拜把子大哥肖傳親自盯著,張大少爺才能稍微安心。可張大少爺實在太低估了站在王化貞背后那一伙人暗底下的實力,他的報告打上去也不知道遇到了什麼麻煩,在朝廷各大衙門里轉來轉去,足足用了三天時間得到批准實行,在此之間,王化貞究竟和外界取得了多少聯系,掌握了多少信息和串聯了多少供詞,那就只有天知道了。為此,張大少爺雖然沒少大發脾氣,可也無可奈何,畢竟自古以來就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現在還是位卑職微的張大少爺沒有足夠實力能一手遮天。

重審前的交鋒不只一次,依張大少爺的意思,為了預防夜長夢多,建議把重審的日期定在四月十五,這樣王化貞即便想耍新花招,也沒有充足的時間准備。可熊廷弼的老對頭、兼三朝老臣左副都御史楊淵卻堅決反對,理由是熊廷弼案事關重大,不能草率行事,應該把重審時期訂在五月底或者六月初,而且楊淵還提出,要把已經告老還鄉的葉向高從老家傳來,作為證人參與庭審,並以此和張大少爺據理力爭,互不相讓。

對于楊淵的險惡用心,張大少爺心知肚明——葉向高是什麼地方的人?福建福州!等老得快要走不動路的葉向高從福州趕到京城,估計秋決大典都要開始了,而且葉向高還當過八年的獨相和十二年的首輔,門生弟子遍天下,真的讓他來到京城,他以前那些門生弟子群龍有首,還不一窩蜂的向張大少爺開炮啊?所以張大少爺當機立斷,立即放棄了牽連葉向高的打算,借口葉向高並未實際涉入遼東戰事,堅決反對葉向高出堂做證。並且宣稱熊廷弼蒙冤一事已是證據確鑿,無需另傳其他證人,只需王化貞和熊廷弼當堂對質即可。

張大少爺和楊淵都各有道理,自然是爭得不可開交,最后脾氣火暴的張大少爺差點和楊淵當場打起來。最后是外號油泥鰍的刑部尚書李養正站出來和稀泥,勸雙方各退一步,勸說楊淵放棄讓葉向高出堂做證的打算,勸說張大少爺寬限重審時間,最后建議把重審時間定在四月二十五,讓熊廷弼和王化貞在刑部大堂當面對質,如果不能定案,再商議另傳證人一事。面對這個建議,楊淵低頭盤算了許久,終于點頭同意,而張大少爺同樣也眼珠亂轉的盤算許久,終于也是點頭同意——不過議定之后張大少爺離開刑部大堂時,連家都沒回,直接就去了東廠找到肖傳,又通過肖傳找到東廠的几個掌班和領班,一千兩銀子砸出去,很快就拿到了東廠密探監視楊淵的所有記錄備份…………

………………

緊張的暗中布置和安排進行中,十几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轉眼就到了四月二十五重審的日子。清晨天還亮,張大少爺就領著仆人張石頭、小鋪子和臨時師爺陸万齡來到了刑部大堂,著手准備重審事宜,可到得刑部大堂外一看,張大少爺才發現情況不妙——大堂外面竟然是人山人海,擠滿了來看熱鬧的京城百姓,擁擠得差不多是水泄不通。張大少爺不由冷笑,“不錯嘛,看不出楊淵那個老東西還挺有頭腦的嘛,知道內閣司禮監已經倒向我這一邊,居然就想到了利用民間輿論來牽制我,讓我不敢放手直接為熊廷弼脫罪。”

“張年兄,你是主審官,可以命令關門密審,不讓百姓圍觀審問。”臨時狗頭軍師陸万齡建議道。張大少爺有些心動,可稍一轉念,張大少爺又冷笑說道:“不用,君子袒蛋蛋,小人常兮兮,我如果下令關門密審,他們肯定會散播謠言,說我故意包庇熊廷弼,所以才做賊心虛,倒不如這麼光明正大的開門公審。”話雖如此,外表忠厚內心奸詐的張大少爺還是把小鋪子叫到了面前,在他耳朵邊吩咐道:“小鋪子,你馬上回家去,把咱們家里的男仆人和你在街面上的朋友叫來一同觀審,到時候如此如此……,等事情成了,我有重賞!”

派出了小鋪子,張大少爺又把張石頭留在刑部大堂門外,這才和陸万齡繞到后門,從刑部的后門進到了刑部后堂。到得后堂一看,英國公張惟賢、大理寺卿周應秋和地頭蛇刑部尚書李養正都已經在場,還有東廠派來監審的太監也來了——大概是魏忠賢故意照顧,派來的這個太監正好是和張大少爺關系不錯的宋金,只有這場重審案中最大的危險因素楊淵還沒有到場。張大少爺無奈,只好一邊和几個陪審官虛偽客套,一邊等待楊淵到來。

左等右等,眼看辰時正的開堂時間就要到了,可楊淵還是不見蹤影。最后宋金沉不住氣了,發話道:“諸位大人,楊大人怠到現在還沒來,我們總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依咱家看,我們現在就升堂吧,楊大人怠慢公務的事,咱家會如實向皇上和九千歲稟報的。”李養正和周應秋一起點頭稱是,張惟賢也沒有意見,只有張大少爺心知必然有異,卻毫不畏懼,只是點頭笑道:“宋公公所言極是,我們升堂吧。”

“威武——!”伴隨著刑部大堂衙役的長喝與刑杖頓地聲,張大少爺身著六品官袍,手捧尚方寶劍,大模大樣的坐到了‘明鏡高懸’的橫匾之下,儒生打扮的陸万齡站在張大少爺的背后,張惟賢、李養正和周應秋分座兩側,東廠監審太監宋金則笑嘻嘻的坐到了大堂右面。各自坐定,張大少爺提起檀木驚堂木猛的一拍,喝道:“將犯官王化貞、熊廷弼押上堂來!”

“慢著!”不等在場的刑部主事答應,大堂外的人群中忽然響起了楊淵的聲音。人群涌動,又干又瘦的楊淵從人群中擠進堂來,向張大少爺和宋金等人拱手笑道:“張大人,張國公,周大人李大人,還有宋公公,實在抱歉,下官來晚了。”

“楊大人,這可是皇上欽點、九千歲關心的潑天大案,你怎麼現在才來?”宋金冷冷的說道:“你最好給咱家一個合情合理的交代,否則的話,咱家現在就可以免了你的審判官差事。”

“宋公公,實在不好意思,真的是有差事耽擱了。”楊淵又是作揖又是拱手,解釋道:“事情是這樣,今天本來下官早就來了,可轎子到了半道上,忽然被人攔住,那個百姓手捧狀子跪在下官的轎前,要告一名朝廷官員——而且還是告今天在場的一名官員,所告內容也和今天的案子有關!下官覺得事關重大,所以就耽擱了。”

“攔轎告狀?還是告在場的一名官員?告誰啊?”宋金不動聲色的問道。楊淵笑笑,直起身体往張大少爺一指,大聲說道:“就是告張大人,告我們這位主審的張大人!”

“呼——!”大堂外的百姓一陣騷動,個個驚訝不已——主審官在開堂第一天就被人告了,這在大明朝可絕對算得上開天辟地的第一次。咱們的張大少爺則面色平靜,微笑著問道:“哦,原來是告我啊?那麼楊大人,那個告狀的人是什麼人?又告我什麼呢?”

“告狀的人,自稱是被你驅逐出府的仆人,姓康名良。”楊淵朗聲叫道:“他告你和今天過堂的犯官熊廷弼有親眷關系,卻隱瞞不報!懷疑你在堂審之時將徇私舞弊,執法不公!”

“我和熊廷弼有親眷關系?”張大少爺仿佛很驚訝的問道:“我和熊廷弼有什麼親眷關系?”

楊淵大聲答道:“根據那個告狀人的口供,你是熊廷弼的女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0:40 PM

第五十八章 棋高一著

“根據那個告狀人的口供,你就是熊廷弼的女婿!”大聲叫喊這話時,楊淵的聲音里帶著陰險,也帶著無盡的得意,那獰笑的表情更象是在說,“小樣的,現在知道楊大爺我的厲害了吧?楊大爺我故意遲到,就是要當著所有京城百姓的面,戳穿張好古你的真面目!”

“哇——!啊——!”果然不出楊淵所料,他的話喊出去后,在場的人包括英國公張惟賢几個審判官員在內的人都是臉上變色,失聲驚叫,至于大堂外面那些圍觀看熱鬧的百姓,更是驚叫大喊成了一片,還有人大聲叫嚷,“太不要臉了,世上那有女婿審老丈人的道理?公公,公公,罷了張好古的官,罷了他!”此言一出,全場響應,倒張聲音山崩海嘯,矛頭全都指向咱們做賊心虛的張大少爺。聽到這些聲音,易裝隱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小臉煞白,又羞又怕,實在沒想到楊淵一伙人會陰險到這地步。

“張大人,有人告你是熊廷弼的女婿,可有此事啊?”東廠監審太監宋金終于開口,笑嘻嘻的向張大少爺說道:“如果這事情是真的,那咱家可就行使監審職權,停止審問案犯,還得下令把你綁了,送到鎮撫司接受審問了。”

“宋公公,別人不知道我,你老還能清楚我是什麼人?”張大少爺面色如常,微笑著答道:“下官至今未婚,也從沒定過什麼親事,這一點,我的家中仆人和周圍鄰居都可以做證,那會有什麼老丈人?也真不知道楊大人是怎麼想的,竟然給我安排了一位泰山大人?——當然了,楊大人如果打主意把他家里那位十六歲的小千金許配給我,我倒可以考慮一下,叫他一聲岳父泰山。”

“張好古,公堂之上,不得戲言。”張惟賢神情嚴肅的呵斥。但這些呵斥明顯還是晚了,大堂上的衙役軍士和外面的百姓都已經笑成了一片,隱藏在人群中的熊瑚則是又羞又恨,暗罵張大少爺天生無恥,走到那里都喜歡占別的女人便宜。這時候,熊瑚忽然聽到旁邊有人低聲罵道:“不要臉!楊淵那個女儿又黑又丑,你有本事你就娶去!”聽到語氣古怪的罵聲,熊瑚不免好奇偷眼一看,卻見罵人的是一名學子打扮的少年,生得甚是眉清目秀,熊瑚頓時心中生疑,“這小子,好象在那里見過吧?”

畫面轉回刑部大堂,聽完張大少爺的回答后,宋金點了點頭,又笑嘻嘻的向楊淵問道:“楊大人,張探花矢口否認此事,還說想當你的女婿,這可怎麼辦?”楊淵怨毒的瞟一眼張大少爺,哼道:“張大人,那個告狀人我已經帶到了堂外,你可敢與告狀人對質麼?”

“本來呢,對于這種無理取鬧、胡攪蠻纏的小人,本官是不屑一顧的。”張大少爺打著官腔說道:“但為了證明本官的清白,也為了讓天下人都知道本官的清正廉明,本官願意與告狀人對質。”

“說得好,探花郎果然是正人君子,身正不怕影子邪。”宋金鼓掌,起身走到張惟賢面前,向張惟賢行著禮笑道:“張國公,現在主審官要與告狀人對質,辛苦你一下,先審理此案如何?”

在場諸人之中數張惟賢的爵位最高,張惟賢自然是義不容辭,立即點頭說道:“也好,老夫可以先審此案。但老夫有言在先,如果告狀人所言不實,張大人確系無辜,那麼我們就接著審王化貞和熊廷弼案子。如果告狀人所言屬實,張大人和熊廷弼確實有親戚關系,那麼熊廷弼案立即停審,張大人也得移交鎮撫司衙門,追究他的隱瞞之罪。”

大堂上宋金點頭,笑道:“正是如此,張國公所言極是。”人群中熊瑚身邊那位小爺也小聲嘀咕了一句,“如果是真的,最好把他剮了,叫他敢騙我!”一直留心注意他的熊瑚嬌軀一震,情不自禁的又回眼去看那位小爺,那人恰好也注意到熊瑚,四目相交,兩人心里同時升起一個一模一樣的念頭,“這家伙,怎麼看著就不舒服?”

閑話不敘,几個主審官都同意先審張大少爺一案后,張大少爺先是摘掉頭上的官帽,和尚方寶劍一起放在公案上,然后下堂跪倒,楊淵也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張惟賢則坐到了張大少爺的位置上,一拍驚堂木,喝道:“帶原告。”長喝聲中,一個長得賊眉鼠眼的青年男子被衙役押進公堂,按倒跪在張大少爺左側,張惟賢又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原告,報上姓名身份。”

“回大人,草民姓康名良,小名康小三。”那個曾經被張石頭和小鋪子亂棍打出家門的張大少爺舊仆人康小三磕頭,大聲答道:“草民原先是張好古張大人的家仆,前几天剛被張大人的管家張石頭給攆出了家門,現在無業,現在在街上靠幫閑為生。”

“被趕出家門的仆人?莫非你是想挾仇報復?”張惟賢喝問道:“那你告張好古何罪?”

那一瞬間,不知多少人屏住了呼吸,堂外的熊兆璉和熊瑚兄妹甚至緊張得心跳都停頓了——可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康小三竟然一咧嘴,驚叫道:“大人,草民沒告張大人啊?草民什麼時候告張大人了?草民雖然被張大人的管家趕出了家門,那也是因為小人酷愛賭博,賭輸了偷了家里的東西去抵債被張管家發現,本來張管家還要把草民送到官府法辦,還是大慈大悲的張大人饒了草民一命,草民感激張大人還來不及,為什麼還要來誣陷張大人?”

“你說什麼?你不是告張好古?”張惟賢目瞪口呆。楊淵則猛的一下跳了起來,指著康小三氣急敗壞的咆哮道:“大膽草民,你!你!你好大的膽子!”

“大人,草民膽子很小,所以不敢誣陷張大人。”康小三笑眯眯的答道。此言一出,滿堂大嘩,堂外的圍觀百姓更是驚叫聲如雷,逼得張惟賢不得不連敲十几下驚堂木,這才勉强壓制住喧嘩。張惟賢向康小三喝道:“康良,本官問你,既然你不是告張好古,那你為什麼要攔轎告狀?”張惟賢又舉起楊淵開始呈遞上來的狀子,問道:“還有,這份狀子是怎麼回事?”

“大人,冤枉啊,草民根本就不識字,那份狀子不是我寫的!”康小三再度矢口否認。張惟賢再度目瞪口呆,他從生下來就當官,到現在馬上就滿五十年了,可這樣的事,絕對還是第一次碰到。而楊淵更是覺得天旋地轉,情知中計,卻又不知道那里出了毛病。這時候,監審太監宋金開口了,尖聲尖氣的問道:“大膽刁民,咱家問你,既然你不是來告張好古,這狀子也不是你本人寫的,那到底是怎麼回事?給咱家如實招來!”

“這位公公,草民不敢說,怕有人害我。”康小三磕頭答道。宋金把眼睛一瞪,尖聲叫道:“好啊,原來誣陷張好古一事,果然有幕后黑手!康良,你給咱家如實招來,咱家派錦衣衛和東廠番役保護你和你家里人的安全。”——張大少爺聽得直翻白眼,心說宋太監你別浪費口水了好不好?他在鄉下的父母兄弟,現在不正被你們東廠的人看管著嗎?

“多謝公公,那小的說了。”康小三磕了一個頭,大聲說道:“公公,事情是這樣的,前几天時間,草民被一個賭友帶進了吏部主事姚宗文姚大人的府里,姚大人的管家給我二百兩銀子和一張狀子,讓我今天來這里攔住一個大人的轎子喊冤,誣告我原來的主人張好古張大人。草民不敢答應,姚大人的管家就威脅我說,如果不答應,他就要殺我全家,草民沒有辦法,只好答應。今天早上,姚大人的管家早早就帶著人把草民抓到刑部大堂外面等候,草民還想反悔,可姚大人的管家又拿刀架在草民的脖子上,把草民逼到了楊大人的轎子面前告狀。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草民如果有半句虛言,情願被凌遲處死。”

“扑通。”楊淵面如死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張惟賢同情的看他一眼,又喝道:“康良,那你上得堂來,為什麼又反悔翻供呢?”

“因為張大人對我們下人太好了。”康小三抹著眼角說道:“以前我給其他人當下人的時候,一個月才拿兩錢銀子,吃得象豬食一樣,還經常挨打挨罵。可張大人當了我的主人以后,不僅從不打罵我們,我一個月就還可以拿一兩銀子,天天都是大魚大肉,只是草民管不住自己的手,這才自作自受被趕出了家門。所以草民根本不想誣告張大人,只是當時有人想要草民的命,草民才被迫答應,上了這個大堂,草民看到有這麼多大人和東廠的公公主持公道,可以保護草民和草民家人的安全,草民就大膽說了良心話,還草民的舊主人清白。”

“康良,你很不錯,很講良心。”宋金尖聲笑道:“你放心,咱家這就派人保護你,再派人去保護你的家人——如果讓你被奸人害了,從今往后我們東廠和鎮撫司的臉還往那里擱?”宋金的話,立即博得滿堂喝彩和熱烈掌聲,畢竟東廠和鎮撫司也不完全是壞名聲,偶爾也會干几件查處貪官和保護窮苦百姓的好事。

“得,肯定是張好古和東廠事前察覺,提前做了手腳,姚宗文,你這次算是自作自受了。”張惟賢心中嘀咕,臉上卻不動聲色,又喝問道:“康良,你本官問你,張好古究竟是不是熊廷弼的女婿?”

“不是,不是。”康小三雙手連擺否認,答道:“張大人從未娶妻,也從沒聽說過他和誰定了親事,這點不僅草民可以做證,張大人府里的下人和周圍的鄰居都可以做證。”說到這里,康小三又偷瞟到張大少爺的眼色,忙大叫道:“對了,大人,姚宗文姚大人的管家就藏在大堂外面的人群里,你可以把他抓進來對質,草民如果有半句假話,願被天打五雷劈!”

“呼。”康小三的話音未落,大堂外面的人群中又是一陣巨大騷動,每一個看熱鬧的百姓都是東張西望,尋找姚宗文管家的下落。這時候,人群外圍忽然發生打斗,還有象是張石頭的聲音大叫,“姚宗文的管家這里,他要跑了,快抓住他!”張惟賢當機立斷,又派衙役出堂,很快就把已經被打得頭破血流的姚宗文管家給抓進堂來。當然了,那個倒霉的管家所經之處,石頭口水自然是雨點般的飛向他的頭上臉上。

事情到了這步,已經挨過張石頭兩頓打的姚宗文管家也知道大勢已去,除了極為忠心的咬緊牙關一言不發,其他的再也不說什麼。張惟賢也不和糾纏,只是一拍驚堂木,喝道:“康良,本官最后問你一句,你被人脅迫誣陷張好古,脅迫你的人中,可有今天接你狀子的楊淵楊大人?楊大人事前可知情?”

康小三猶豫了一下,下意識的去看張大少爺眼色,張惟賢卻又搶先一拍驚堂木,喝道:“休得東張西望,面向本官,如實招來!”康小三不敢不從,只得實話實說道:“楊大人事前知不知情,草民不清楚,草民只是被姚大人的管家逼著去向楊大人攔轎告狀的。”

聽到這話,已經冷汗濕透衣衫的楊淵如釋重負,慶幸自己聰明,事前沒在這個康小三這個二五崽面前露過面。張大少爺則大失所望,暗罵道:“蠢貨,你隨便扯几句謊,把楊淵也牽扯進去,老子就把答應給你的五百兩銀子加一倍!笨成這樣,老子不加了!”

和宋金、周應秋還有李養正等人交換了几句意見后,張惟賢判案道:“康良,你誣告朝廷官員,理當重責,但念你天良未泯,當堂道出實情,本官就暫不罰你,此事另案處理。來人啊,將康良與姚宗文管家押入天牢,暫且關押侯審。”說罷,張惟賢又在堂外如雷的掌聲中站起,向從頭至尾就沒說過一句話的張大少爺拱手道:“張大人,請上座吧,你的清白已經證明了,現在你可以接著審熊廷弼的案子了。”

更加熱烈的掌聲中,張大少爺大搖大擺的重新坐上正位,得意洋洋的重新戴上官帽。見此情景,堂外的熊瑚自然是激動得粉臉暈紅,這才明白是張大少爺料敵機先,料定敵人會利用自己和張大少爺的關系大做文章,事先做好了防備,這才將計就計反戈一擊,一舉除掉一個幕后黑手。欽佩張大少爺的機警狡詐之余,熊瑚情不自禁的又去偷看那奇異少年,卻見他滿臉通紅,似乎比自己還要激動許多,也是直到此刻,熊瑚才發現情況不妙,“不對啊?他一個男人,怎麼耳朵上有戴耳環的耳眼?難道……?”

“娘的,上當了!這小子實在太陰了!”也是直到此刻,垂頭喪氣的楊淵才明白張大少爺的全部用意,“這小子從開始就猜到我們會用他和熊廷弼女儿的關系做文章,所以借助東廠的力量秘密監視我們,發現我們收買他的舊仆人告狀后,他故意不聲張,除了將計就計反擊我們以外,更大的目的是拖延時間,讓我們以為已經十拿九穩,所以就沒去做其他准備對付他!陰,這小子實在太陰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0:45 PM

第五十九章張青天斷案(上)

“威武——!”長喝聲中,百八十名刑部差役一起敲動殺威棒,用乒乒乓乓的巨大聲響宣告張大少爺的重新升堂問案。待棍聲稍歇,張大少爺威風八面的一拍驚堂木,喝道:“來人,將犯官熊廷弼、王化貞押上堂來!”

“遵命。”輪值的刑部主事恭敬答應,向后堂揮了揮手,又過片刻,穿著嶄新白色囚衣的王化貞和熊廷弼就被刑部的兵丁給押上了公堂——准確來說,這也是張大少爺和內定老丈人的首次見面。和熊瑚描述的一樣,熊廷弼身材異常高大魁梧,滿臉虯髯,体壯如熊,一看就讓人覺得他不象是好脾氣的人物,給人的印象更象是一個武夫,說什麼都不象是進士出身的文人。而精通醫术的王化貞則和熊廷弼生得截然相反,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身材適中,相貌清秀和張大少爺有得一拼,即便穿著一身囚衣,儒雅的氣質也顯露無遺。張大少爺不由點了點頭,心道:“難怪王化貞在朝廷上比我老丈人吃得開,我這個老丈人這副模樣,是不會討朝廷的達官貴人喜歡。”

“犯官王化貞,叩見主審大人,叩見諸位大人,叩見公公。”和陸万齡當初演練的一樣,王化貞果然十分精乖的雙膝跪下,向張大少爺和張惟賢等人依次磕頭,聲音不卑不亢,甚是悅耳。熊廷弼則顯然不太會做人,只是按規矩雙膝跪下,板著臉一言不發,拽得象是二五八万一樣。還好,今天的主審官是咱們張大少爺,張大少爺又一拍驚堂木,喝道:“堂下犯官,報上姓名及入獄時官職。”

“回稟主審大人,犯官王化貞,入獄時竊居遼東巡撫一職。”王化貞恭敬答道。那邊熊廷弼則板著臉吼——其實也不是吼,只是他的嗓門實在太大,“熊廷弼,遼東經略使。”這麼一來,堂外看熱鬧的百姓不滿意了,噓聲四起,還有人大叫,“大狗熊,還擺什麼架子?如果不是你,我們大明的遼東會丟了?”

“誰在亂放屁?”熊廷弼握著拳頭跳了起來,嚇得兩旁差役趕緊挺棍攔截,生怕他衝出堂外逃走。張大少爺皺皺眉頭,喝道:“將觀審百姓趕出大門十步之外,嚴禁喧嘩。”守門士兵依令而行,舀水潑退百姓。熊廷弼這才恨恨跪下,又抬頭看了張大少爺一眼,似乎在懷疑嘴上沒毛的張大少爺辦事能否牢靠公允——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張大少爺可沒敢告訴脾氣暴躁的熊廷弼自己和他女儿的關系,只是讓東廠的人通知熊廷弼,自己一定會為熊廷弼洗刷冤屈,還他清白,讓他吃好喝好睡好安心等待受審,所以熊廷弼才會對張大少爺這麼一個陌生的少年新進疑心重重,不敢完全放心。

潑退百姓,先由陸万齡念讀了一遍廣寧之戰的前后經過——主要就是王化貞全軍覆沒的經過,還有熊廷弼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的經過。念罷,張大少爺首先向熊廷弼開炮問道:“犯官熊廷弼,本官問你,你身為遼東經略使,廣寧一戰,我大明十三万將士葬身沙場,致使大凌河以北的州縣城池盡數淪入建奴叛軍之手,你該當何罪?”

不等熊廷弼回答,楊淵搶先插話道:“張大人,你好象說錯了吧?廣寧一戰,應該是山海關以北的州府郡縣盡數淪入建奴之手吧?”

“那現在從山海關到大凌河錦州城之間的土地歸于誰手?”張大少爺白了楊淵一眼,陰陽怪氣的冷笑道:“難道楊大人想說,從山海關到大凌河之間的土地,是楊鎬楊將軍(楊淵侄子)奪回來的?”

“那!”楊淵聽出張大少爺話里帶刺,不由勃然大怒。張惟賢皺著眉頭搶先喝道:“張好古,公堂之上,休得胡言亂語!山海關到大凌河之間的土地沒有淪陷,是因為建奴努儿哈赤只追到了寧遠,就主動退卻回了義州,我大明才順利收復失土的。”說罷,張惟賢又表情嚴肅的說道:“還有,我們之所以重審此案,是因為皇上和朝廷都認為熊廷弼有冤,罪不當死,所以皇上才特命我們重審。既然重審,那我們就秉公而斷,不可斷文取義,更不可在審問時故意為犯人掩過飾非!”

“英國公所言極是,下官記住了。”張大少爺無可奈何的答應——剛才那句問話,其實是張大少爺精心為熊廷弼布置的脫罪台階,因為廣寧之戰時,熊廷弼正駐扎在大凌河邊的右屯,如果大明朝廷認為只是大凌河以北的遼東土地淪陷,那就廣寧之敗根本不關熊廷弼屁事了。只是張大少爺的這個小花招太過明顯,不僅楊淵看得出來,張惟賢也看不下去而制止。這麼一來,本來對張惟賢印象不錯的張大少爺難免心中嘀咕,“英國公,你可真不夠意思,平時我可沒得罪你啊。”而外粗里細的熊廷弼很快也明白過來,心中不由大定,暗道:“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挺有心機的嘛,聽說他是新科探花,為什麼這麼不遺余力的幫我?還有,我的案子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轉機?”

“犯官熊廷弼,本官問你,你身為遼東經略使,廣寧一戰,我大明十三万將士葬身沙場,致使山海關以北的大明土地盡數淪入建奴叛軍之手,你該當何罪?”無可奈何下,張大少爺只得停止耍花招,重復問了一遍。熊廷弼早得東廠太監指點,大聲答道:“回主審大人,熊廷弼無罪!丟失廣寧、西平堡的是王化貞,統軍無方三戰三敗、致使我大明十三万大軍全軍覆沒的也是王化貞,丟失遼東全境的還是王化貞,熊廷弼並無半點罪過!”

“胡說八道!”王化貞同樣知道今天如果死咬住熊廷弼,自己的腦袋就掉定了。所以王化貞馬上跳起來吼道:“熊飛百,你說話先摸摸良心!我誤中建奴詭計兵敗不假,可我從廣寧撤回右屯向你求援,你卻一兵一卒不給,反而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致使遼東全境淪入建奴之手,你才是丟失遼東的罪魁禍首!”

“住口!”張大少爺一拍驚堂木,喝道:“王化貞,本官問你話了嗎?公堂之上,犯官大聲喧嘩,咆哮公堂,罪當重責!來人啊,將王化貞重責二十大板!”

“張大人,王化貞和熊廷弼是對質。”楊淵大聲喊冤道。張大少爺把眼睛一翻,哼道:“楊大人,現在是問案,對質好象還沒開始吧?還有,不要對我說什麼刑不上大夫,王化貞已經被定了死罪,罷官奪籍,算不上士大夫了——打!”

刑部的衙役的二話不說,衝上去把王化貞拖起就走,拖到堂外劈里啪啦就打了起來,直打得王化貞哭爹喊娘,鬼哭狼嚎。張大少爺乘機問道:“犯官熊廷弼,本官問你,廣寧大戰中,王化貞逃入右屯向你求援,你為何一兵一卒不發,反而率領遼東軍民撤回關內?”

“王化貞的十三万精銳都丟了,我手里只有五千軍隊,拿什麼救?”熊廷弼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咬牙切齒的說道:“當時,王化貞全軍覆沒的消息傳到右屯,大凌河一帶軍民皆知,軍隊士氣低落,百姓惶恐不安,軍無戰心,民無斗志,其勢已不可戰。而且我手里只有五千軍隊,建奴卻有五万大軍,我如果冒險一搏反攻廣寧,一旦再遭失敗,遼東數十万百姓必然慘遭建奴屠戮,囤積在大凌河附近城池的軍需糧草也將落入建奴之手,成為建奴攻打山海關急需的軍糧。不得已,我只好采取堅壁清野的穩妥戰术,燒毀糧草軍需,把五千軍隊交給王化貞斷后,自己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讓建奴追無可追,也無法就地搶掠軍糧,繼續南下攻打山海關。”

“那你為什麼不組織百姓加入軍隊?這樣不就有充足的兵力反攻廣寧了?”楊淵陰陰的問道。熊廷弼一聽大怒,吼道:“你懂不懂用兵?知不知道怎麼組建軍隊?遼東武庫在廣寧,已經被王化貞丟了,我上那里去找那麼多刀箭武器裝備給百姓?而且臨時征召從未經過訓練的百姓上戰場,不是送去給建奴屠殺麼?”

“那王化貞建議你守衛寧遠、前屯,保護山海關門戶,你為什麼不采納?難道你是在畏敵避戰?”楊淵又大聲追問道。熊廷弼大聲怒吼,聲若雷鳴,“還不是因為王化貞那頭蠢豬?他如果不把十三万主力精銳丟光了,我犯得著棄守右屯廣寧?你以為那時候的寧遠是現在孫督帥新修的寧遠?那時候的寧遠還是一個殘破小城,城牆年久失修,守城器械無一不缺,我手里的兵力不足,拿什麼守?而且我還帶著几十万百姓,我如果把軍隊留在了寧遠前屯,拿什麼保護百姓撤回山海關?建奴鐵騎一旦繞過寧遠前屯追殺百姓,五十三万遼東百姓有几個能活著回到中原?”

“熊大人說得對,大明軍隊,本來就是保護我們大明百姓的。熊大人愛民如子,是天下一等一的好官!”大堂外面響起了張大少爺家中仆人的叫喊聲,帶動了不少百姓也跟著大喊。聽到這些聲音,楊淵心中大怒,喝道:“關上大門,把百姓趕走!”

“住手!大門不許關!”張大少爺斷然阻止,喝道:“我們是受皇上之命,九千歲之托,重審此案,光明正大,怎麼能禁止百姓觀看?如果關門密審,不管判決是否公允,肯定都有人說我們徇私舞弊,指責皇上和九千歲用人不明!為了皇上和九千歲的聲名不受玷污,這場審判,必須開門公審!”說罷,張大少爺又向張惟賢和宋金等人微笑問道:“張國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正是這個道理。”張惟賢、周應秋和李養正三人一起點頭,宋金也笑著補充道:“探花郎說得太對了,皇上和九千歲的名聲,除了英國公以為,是比我們几個人的腦袋加起來都重要。”那邊楊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后還是無可奈何的坐了下來,哼道:“那麼張大人,你最起碼應該制止堂外百姓喧嘩吧?”

“好說,好說。”張大少爺滿口答應,又下令潑水,很快就把堂外的喧嘩制止。張大少爺又向熊廷弼問道:“犯官熊廷弼再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得據實回奏!本官問你,放棄救援廣寧,率領遼東軍民撤回遼東,是你一個人的主意?還是你和遼東巡撫王化貞商量后做出的決定?”

“是我和王化貞商量后的決定。”熊廷弼坦白答道:“開始王化貞是提議反攻,可叛徒孫得功已經發起兵變,打開城門迎接建奴入城,我的兵力根本不足,所以這一條不可能辦到。然后王化貞又提議退守寧前,我考慮再三,認為那時候的寧遠和前屯根本無法堅守,尤其是寧遠,那時候旁邊的覺華島上也沒有駐軍可以掩護,所以這一個建議我也放棄了。最后我提出堅壁清野這條,燒毀撤回山海關,一是可以讓建奴無法就糧,不戰自退,二是可以保全百姓和殘余軍隊,保留力量卷土重來。后來王化貞同意了我的辦法,他帶著最后的五千軍隊斷后,我率領百姓撤回山海關。”

“犯官熊廷弼,你確定撤回山海關是你和王化貞商量后的結果?”張大少爺追問道。熊廷弼大力點頭,答道:“犯官可以用人頭擔保!”

張大少爺稍微回頭,和站在側后的陸万齡對視一眼,然后張大少爺才問道:“既然如此,為什麼在上一次三堂會審中,你沒有向前任主審官交代此事?”

“我說了啊?”熊廷弼有些糊涂,指著大理寺卿周應秋說道:“當時周大人也在場,上次主審的王大人和鄒大人都問了這個問題,犯官都是這麼交代的。怎麼?上一次的案卷中沒有記錄?”

“笨!王紀和鄒元標都是東林黨的人,他們當然不會把這條可以幫你減輕罪名的口供記錄——如果記錄了,王化貞就得和你共同承擔擅自撤回山海關的罪名了。”張大少爺心中冷哼,又轉向周應秋問道:“周大人,這事你有印象嗎?”

“有。”正有希望升任尚書的周應秋果斷點頭,答道:“有這事,下官記得清清楚楚,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都問過這個問題,熊廷弼也是這麼回答的——可王化貞卻矢口否認,說是熊廷弼命令他撤退,他是奉命而行!”

“那為什麼沒有記錄在案呢?”楊淵搶著問道。張大少爺何等狡詐,馬上猜出楊淵是想把這個疑點攪大,最終把當時的首輔葉向高和左都御史鄒元標、刑部尚書王紀都拖下水,把這個案子繼續攪大,牽連進越來越多的人,讓這汪水徹底攪渾,那這個案子的結案日期就遙遙無期了。所以張大少爺當機立斷,馬上搶著說道:“周大人,是不是當時的書辦漏記了?”

說著,張大少爺向周應秋使了個眼色,周應秋會意,馬上答道:“哦,我想起來了,當時記錄的書辦正好內急不在堂上,所以漏記了這點。”楊淵大失所望,只能恨恨坐下,咬牙切齒的說道:“那個書辦,真該殺!”

“是人都會犯錯嘛,楊大人何必如此斤斤計較呢?”周應秋笑了笑,順便向張大少爺表露心跡,笑道:“就象當初的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一樣,本來我反對把熊廷弼和王化貞並論死罪,可他們堅持要定熊廷弼的死罪,二比一,我沒辦法只好同意。”——周應秋這話倒不是假話,當時他確實不同意把身為楚黨的熊廷弼和身為東林黨的王化貞並論死罪,可那時候的東林黨勢力實在太大,他又還沒有加入魏黨,不敢得罪東林黨更不敢得罪王化貞背后的首輔葉向高,被迫同意了王紀和鄒元標的定罪,所以九千歲面前的大紅人張大少爺這次給熊廷弼翻案,當時的主審官周應秋現在既不敢反對翻案,也勉强算是彌補當年的過錯。

“上次刑部書辦漏記這點,就請李大人查一查責任人是誰,酌情處理。”張大少爺迅速了解此事,又向眾人微笑問道:“張國公,宋公公,周大人,李大人,對了,還有楊大人,差點把你忘了。我覺得案情非常清楚了,熊廷弼承認他沒有救援廣寧,也沒有組織軍隊死守寧前,而是選擇了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他對戰情的判斷是對是錯辜且不論,關鍵是這一點——如果熊廷弼確實是在和王化貞商量、並且取得王化貞同意的情況下才放棄救援廣寧和堅守寧前,選擇撤回山海關!那麼廣寧大敗罪不在熊廷弼,放棄遼東擅自放棄撤回山海關,罪責就應該由熊廷弼和王化貞共同分擔。這麼一來,熊廷弼的死罪是否就判得太重了一些?”

“對,如果熊廷弼和王化貞是意見才撤回山海關,那麼咱家也認為熊廷弼罪不當死。”監審太監宋金第一個附和。那邊香油泥鰍李養正和周應秋不敢隨便得罪張大少爺背后的魏忠賢,也是一起點頭附和,楊淵雖然想反對,可一時之間卻找不出更好的理由反駁。而英國公張惟賢則盤算了良久,終于還是點頭說道:“本官也同意張大人的意見,如果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這一點,是熊廷弼和王化貞共同商量的結果——那麼判熊廷弼的死罪,就過重了。”

“很好,既然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沒有意見,那還楞著干什麼?”張大少爺故意不去看楊淵氣急敗壞的模樣,微笑說道:“把犯官王化貞帶上來吧,讓他和熊廷弼對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0:53 PM

第六十章張青天斷案(下)

王化貞再被抬上堂來的時候,臉上的眼淚鼻涕已經連成了一片,涂滿了下蒼白色的半截臉龐,屁股上更是被打得血肉模糊,暗紅的鮮血浸透雪白的嶄新囚衣,看上去格外醒目,也格外的觸目驚心,慘不忍睹。其實王化貞也算是運氣好的了,執刑的人是刑部的差役,雖然沒有手下留情但也沒有下死手,要換成宋金宋公公手下的廠衛執刑——不用二十板,一板下去就可以把他的坐臀骨打得粉碎,外皮上還看不到半點傷!

“犯官王化貞,剛才熊廷弼的話,你可都聽到了?”張大少爺一拍驚堂木,厲聲喝問道:“天啟二年正月二十三日,你逃往大凌河右屯與熊廷弼見面之時,熊廷弼是否與你協商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你是否同意此事?”

趴在大堂上的王化貞艱難抬起頭,先怨毒的看一眼張大少爺,又扭頭看看跪在一旁的老同僚兼老冤家熊廷弼,然后才大聲叫道:“沒這回事!熊廷弼提出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我從頭到尾都堅決反對,只是堅持反攻廣寧,或者堅守寧前,是熊廷弼一口咬定這條命令,逼著我撤退的!他是遼東經略使,節制三方,官職比我高,我不得不撤退!”

“放屁!”熊廷弼勃然大怒,吼道:“王化貞,你說我是節制三方的遼東經略使,那你在遼東的時候,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命令?我命令你堅守廣寧,集結精銳牽制建奴主力,你偏偏要主動進攻,還把遼東一帶四十多座城池的兵力抽調一空,執行你的狗屁三個月蕩平建奴計划,結果把我們大明的遼東精銳丟得一干二淨,害得我連繼續再戰的兵力都沒有,你還好意思說你聽我節制?!”

“你才放屁!我提出主動進攻,三個月蕩平建奴,是得到朝廷批准、葉閣龍點頭的,你如果不滿,可以去問朝廷,去問葉閣老!”王化貞大耍無賴,掙扎著大聲叫道:“至于我誤中建奴奸計,把遼東精銳丟光,我認罪!朝廷剮了我,我都認!可是你提出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我沒有同意,是你命令我撤退,我才執行的!”

“放屁!”熊廷弼氣得滿臉的虯髯胡子都直了起來,咆哮吼道:“王化貞,你到底要不要臉?你是提出反攻廣寧和堅守寧前不假,可我分析這兩條行動的利弊得失以后,你就同意了撤回山海關。”

“那我簽字用印的公文在那里?”王化貞繼續耍賴,大聲叫道:“如果你拿出有我簽字用印的公文,那我就認罪,否則的話,我王化貞寧死不背這條消極抗戰、擅自撤退的罪名!熊廷弼,大家同僚一場,要死一起死,我王化貞沒你那樣的福氣,有一個這麼好的女婿幫你擺脫罪名,可是你的女婿要往我頭上栽贓,也沒那麼容易!”

“那時候形勢那麼緊急,建奴大軍距離右屯已經只有四十里,我和你那來的時間草擬公文簽字用印?”熊廷弼氣得混身發抖,又吼道:“還有,我熊廷弼雖然有一個女儿,可至今仍然待字閨中,上那里冒出來一個女婿幫我脫罪?給你栽贓?”

“哈哈,老熊,你裝糊涂了不是?”王化貞哈哈一笑,正要把話題扯遠。那邊張大少爺見自己內定岳父詭辯實在不是王化貞對手,趕緊向堂上的鐵杆盟友宋金和周應秋各使一個眼色,兩人會意,宋金站起來尖聲叫道:“住嘴,王化貞,別以為你有人幫你誣告就可以得逞,姚宗文的管家已經被抓了,去抓姚宗文到鎮撫司接受審問的錦衣衛,也已經上路了,你要是再胡說八道,咱家親自掌你的嘴!”

“姚宗文已經倒了?”王化貞臉色一變,心知情況不妙,趕緊住口。那邊周應秋也喝道:“王化貞,你休得耍賴,上一次三堂會審,你親口承認你是和熊廷弼協商之后率領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的,本官也親耳聽到的,本官可以為熊廷弼做證。”

“周大人,我怎麼不記得我有說過這樣的話?”王化貞有恃無恐,大聲叫道:“空口無憑,既然你說我承認過這事,那請你拿出我簽字畫押的供狀和案卷來,那我就立即認罪!如果拿不出來,那麼對不起,我王化貞就是受遍鎮撫司十八般大刑,也絕不被人誣陷栽贓!”

周應秋啞口無言,楊淵則笑嘻嘻的說道:“所以我說嘛,當時記錄的書辦該殺,還有得請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出堂做證,如果他們兩位還不夠,就請福建的葉閣老也辛苦一趟,來京城做證,他是當時的首輔,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個案子的細節。”說到這,楊淵又向張惟賢問道:“張國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不錯,如果熊廷弼無法拿出確鑿證據證明王化貞當時同意了撤回山海關,那麼是得辛苦王大人和鄒大人出堂做證。”張惟賢點頭——同時張惟賢心里也非常明白,張大少爺這會就算把鄒元標和王紀傳來做證也沒用,那兩個都是東林黨死黨,和葉向高、王化貞都有千絲万縷的關系,于情于理都不會替熊廷弼脫罪,說一句時間太長記不清楚了,那就已經算是非常夠意思了。

審問進行到這里,案情已經徹底陷入僵局,王化貞矢口否認自己是和熊廷弼協商后才選擇撤回山海關,熊廷弼卻因為種種原因,拿不出任何憑據證明此事,詭辯狡辯更不是王化貞的對手,而上一次三堂會審的原始證據卻被人有意無意的毀滅,把這個案子徹底拖入了泥潭。面對這樣的復雜局面,換成一般人也許早就束手無策了,可咱們的張大少爺是什麼人?張大少爺稍微回頭,向和王化貞同一類型的狗頭軍師陸万齡使個眼色,陸万齡立即會意退入后堂,咱們的張大少爺則又轉過頭來,向刑部尚書李養正笑道:“李大人,好象我們都忘記了一個重要證人,就是當時負責那個刑部書辦,我們把他叫來一問,不就知道王化貞有沒有說過那話了?”

“下官立即去查,看看那個書辦姓甚名誰,把他傳上堂來做證。”李養正起身答應。那邊宋金則慢悠悠的說道:“李大人,不用查了,那個書辦已經做不了證了。上次三堂會審結束后才過了兩個月,那個書辦就在一個晚上喝醉了,掉進自家井里淹死了。”

“肯定是有人殺人滅口!”公堂外有人帶頭大喊,立時引起大片響應,無數京城百姓隨聲附和,對王化貞惡感倍增。王化貞則把頭一昂,大聲說道:“原來那個書辦已經死了,犯官當時身在天牢,不知道,不清楚。”

“那麼熊廷弼,當時你和王化貞商量的時候,都有那些人在場?”張大少爺並不死心,又向熊廷弼問道。熊廷弼仔細回憶,答道:“當時我是在城樓上和王化貞商量,我身邊有六個親兵,王化貞也帶來了兩個親兵——因為那兩個親兵得把他攙著上城樓。對了,還有右屯千戶王輝也在場。”

“很好,那你可記得六個親兵的姓名?”張大少爺很激動的問道。不等熊廷弼回答,宋金又懶洋洋的插嘴道:“也不用查了,咱家早就派人查了,也都死光了。”

“九個人都死光了?”滿場大嘩,一起驚叫問道。宋金點點頭,尖聲細氣的答道:“千戶王輝死在天啟二年,死因是自縊。熊廷弼的六個親兵后來被編成了斥候,派去偵查建奴軍隊的動向,有一次出去就沒回來,等好不容易找到他們屍体的時候,六個人連同他們的四個同伴,都被射成蜂窩,躺在小凌河旁邊的樹林里。至于王化貞的兩個親兵,一個叫安文遠,一叫叫劉鳳鳴,都是王化貞的同鄉,王化貞下獄后他們都回了老家山東諸城,沒到一年,先后都不明不白的死了。”

“嗚——!”公堂內外響起山崩地裂一般的驚呼聲,几乎所有人心中都閃過同樣的念頭——殺人滅口!而楊淵和王化貞也暗暗心驚,驚訝于東廠和鎮撫司的消息之靈通。張大少爺則頹然坐回椅上,喃喃說道:“證人都死光了,這還怎麼對質?”

“張大人,別急啊。”楊淵帶著難以遮掩的得意,微笑說道:“還有鄒元標鄒大人和王紀王大人啊,你還可以傳他們來做證啊。”

“狗雜種,你急著把案子攪大的目的,你以為少爺我不知道?”張大少爺瞟了楊淵一眼,心知楊淵此舉也是一箭三雕,保王化貞的同時害熊廷弼,又挑起東林黨和魏黨更大的決戰,把大明黨爭推向極致,讓一些人可以從中漁利。低頭盤算許久后,張大少爺抬起頭來,向其他几個主審官問道:“張國公,周大人李大人,案情現在陷入僵局,光靠目前掌握的證據,我們無法判斷遼東軍民撤回山海關,到底是熊廷弼一人獨斷,還是他和王化貞商量后的結果,所以沒辦法繼續審下去。要不,今天就先審到這里?把王化貞和熊廷弼暫且收監,我們再商量傳喚那些證人出堂做證?”

“張大人說得對,下官贊成。”楊淵第一個開口,意見也今天第一次和張大少爺相同。那邊張惟賢、周應秋和李養正也覺得案情棘手,無法再審,也都點頭同意。只有宋金微笑不語,既不贊成也不反對。

“好,既然諸位大人和宋公公都沒意見,那下官就宣布退堂了。”張大少爺提起驚堂木一拍,大聲說道:“犯官王化貞、熊廷弼聽宣,你二人口供截然相反,熊廷弼你說是與王化貞協商后做出的撤退決定,王化貞你卻說是熊廷弼一人決定,由熊廷弼率領五千軍隊斷后,你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是真是假,一時難以……。”

“張大人,你說錯了,是犯官王化貞率領最后的五千軍隊斷后,熊廷弼率領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王化貞生怕張大少爺給熊廷弼玩什麼斷后之力戰建奴不屈之類的虛報軍功花招,趕緊出言糾正。張大少爺楞了一下,拿過案卷翻看著,隨口問道:“你率領五千軍隊斷后,怎麼可能?熊廷弼身為遼東經略使,身邊能離開軍隊保護,你們當時是怎麼決定的?”

“張大人,絕對錯不了。”王化貞嘲笑道:“犯官當時和熊廷弼商量,遼東已經只剩下最后五千軍隊,如果再分兵,只會繼續削弱力量,所以我們決定臨時組織民兵保護百姓撤退,最后的五千軍隊則集中在一起斷后。”

“犯官熊廷弼,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張大少爺飛快埋怨道:“你身為遼東經略使,理應最后一個撤回山海關,怎麼能讓副手斷后?”

“當時熊大人是提出由他自己斷后的。”王化貞得意洋洋的說道:“可我對熊大人說,我是遼東巡撫,遼東軍隊是我的直系部下,我指揮起來更容易一些,所以熊大人把斷后的任務讓給了我……。”

“王化貞!”滿頭大汗的楊淵急得放聲大吼。被楊淵這麼一提醒,王化貞這才發現上了張大少爺的當,頓時面如土色,想收回話卻已經來不及了。張大少爺則微笑問道:“王化貞,現在你還不承認,你是和熊廷弼商量后才決定撤回山海關的?”

“哈哈,這個小張大人,你還真有一手!”熊廷弼這才明白張大少爺念錯案情的用意,樂得哈哈大笑,這才終于相信張大少爺確實是為了救他而來。而王化貞馬上象殺豬一樣慘叫起來,“我沒有承認,我只是和熊廷弼商量如何撤退,沒商量該不該撤退!是熊廷弼下令撤退,我才和誰……和他商量怎麼……怎麼的。”話雖如此,可大堂外面還是噓聲四起,王化貞本人更是面如土色,滿身大汗,都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王化貞——!”東廠監審太監宋金忽然站起來,尖聲怒喝道:“咱家再也看不下去了!王化貞,本來咱家還心存慈悲,想給你一個機會,讓你逃脫凌遲處死的慘刑,可你還在繼續狡辯,那你休怪咱家出手無情了!王化貞,你以為那九個人,真的全部被你的同黨給滅口了嗎?”

“難道沒有?”正在頭暈腦脹的王化貞大驚失色,脫口答道。宋金猙獰笑道:“你的那個同鄉安文遠命大,被人刺殺的時候,殺成了和他容貌十分相近的同胞弟弟安文近,他又看到劉鳳鳴也死了,知道你是在殺人滅口。所以他為了活命,也為了找你報仇,就用滾油燙壞了自己的容貌,又吞了火炭,改變了自己的聲音,逃過你的同黨的繼續追殺!這一次張大人重審此案,他就主動到了東廠投案自首,出堂指證你來了!”

“啊——!”王化貞徹底癱軟在了地上,顫抖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那邊宋金則一揮手,喝道:“把王化貞的親兵安文遠帶上來!”

如雷的歡呼聲中,一個臉上涂滿藥膏的便裝男子被帶上刑部大堂,跪到張大少爺面前,用手一指王化貞,沙啞著嗓子說道:“大人,小人可以做證,王化貞當時是和熊廷弼熊大人商量了撤回山海關,王化貞他同意了,熊大人才下的命令。小人是他的親兵,親眼也親耳聽到,小人可以做證。”

“砰!”張大少爺一拍驚堂木,厲聲喝道:“大膽王化貞,死到如今,你認不認罪?”

“我……認罪。”被滅口的人忽然活過來,並且出堂指證自己,王化貞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癱在地上嚎啕大哭道:“我認罪,我認罪,我是同意了撤回遼東,可我也有功勞啊,我獨自率領五千軍隊斷后,保護了遼東百姓撤回山海關,我有功勞啊。”

“認罪了就好。”張大少爺微微一笑,先讓輪值書辦過去,讓王化貞在口供上簽字畫押,然后才微笑著說道:“陸年兄,辛苦你了,可以起來了。”

“多謝張大人。”那個所謂的安文遠嘻嘻一笑,站起身來抹去臉上的黃綠藥膏,露出自己的真正容貌——赫赫然是張大少爺的狗頭軍師陸万齡。看到陸万齡那盡是諂媚的阿諛笑容,張惟賢、李養正、周應秋和熊廷弼等人都是目瞪口呆,本已經癱在椅子上的楊淵和癱在地上的王化貞則如遭雷擊,一起跳起來瘋狂怒吼,“張好古,你好無恥!”

“這不叫無恥,這叫妙計。”張大少爺放聲大笑,“王化貞,其實你在大堂上會狡辯耍賴,我和陸年兄在家里已經分析演練過上百次了,陸年兄的護膝都跪破了一對,你今天在大堂上的一言一行,早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所以本官才委屈陸年兄裝扮成你的舊親兵安文遠,終于從你這條老狐狸嘴里掏出了真正的口供!”

“張好古!張好古!張好古——!”王化貞氣得眼睛都紅了,瘋狂大叫道:“我王化貞就是做了鬼,也放不過你——!”

“王化貞——!”張大少爺咆哮得更加大聲,大吼道:“你以為我今天戳穿你的真面目,真的只是為了替熊廷弼一個人討還清白嗎?不!我是在為廣寧十三万冤魂討還公道!十三万大明精銳啊,手拉手可以繞北京城一圈,他們個個都是爹媽生父母養,大部分還有妻子儿女!就因為你的愚蠢,你的無能,他們才葬身沙場,他們的妻儿老小才望門而泣,無依無靠,孤老一生,你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贖你的罪過!今天,本官如果不替他們討還這個公道,本官有何面目去見所有大明將士的父母親人?!有何面目去見所有為國捐軀的大明將士英靈?!”

“王化貞,你死有余辜——!”張大少爺義正言辭的怒吼繞粱三匝,回音不絕。而王化貞如遭重擊,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緩緩低下頭去。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啪啪啪啪啪!”隔了半晌,雷鳴一般掌聲才在刑部大堂內外同時響起,包括英國公張惟賢在內,都是飽含熱淚,大聲鼓掌,拍得手都疼了,卻毫無察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00 PM

第六十一章 暫時的離別

熊廷弼冤案迅速審結,張大少爺雖然用了不少相當不光彩的手段,可因為張大少爺最后那一段感人至深的肺腑之言,還是贏得朝野上下和街頭巷尾的一片贊譽聲音,不明真相的群眾和官員紛紛稱贊張大少爺為有勇有謀,才智過人,從不能入手處入手,成功揪出廣寧之敗和遼東喪失的真正元凶,同時也為犧牲的大明將士討回了公道正義,不愧為大明張青天。也正因為如此,魏忠賢向明熹宗報告審理情況時,說話聲也能大聲一些。

“這麼快就審結了?張好古這小子挺行啊。”明熹宗一邊親自研磨著自行車車輪最為關鍵的軸承,一邊隨口問道:“不過審得這麼快,朝廷官員和民間百姓有沒有怨言,認為張好古草率辦案的?”

“皇上,這一點奴婢可以用腦袋擔保,不管是朝廷上還百姓中間,都沒有半句怨言。”魏忠賢笑嘻嘻的答道:“張好古那小子之所以把案子審得這麼快,是因為他前期查案仔細,准備充足,在公堂上又巧設妙計,誘使王化貞說出了實情,所以民間和朝廷不僅沒有怨言,而且還誇獎張好古辦案公正,機智過人,是我們大明朝難得的青天老爺。甚至就連英國公張惟賢張大人,都對張好古的辦案手段佩服得不得了。”

“哦,原來張好古比朕想象的更能干啊。”明熹宗頭也不抬的說道:“那這事你看著辦吧,不用再問朕了,還有張好古的封賞,也由你安排了。”

有了明熹宗的這句話,魏忠賢真的就開始放手干了——王化貞喪師辱國,丟失廣寧兩條大罪外加擅自撤退半條大罪,秋決,遇赦不赦!熊廷弼不救廣寧罪當斬,但事出有因,罪減一等;擅自撤退,但這是熊廷弼與遼東巡撫王化貞共同商議的結果,同樣罪減一等,革職罷官,逐回原籍永不敘用!姚宗元指使家仆收買證人,破壞五堂重審並誣陷無辜,革職下獄,交三法司從重論罪!楊淵舉止失堂,辦事糊涂,革職永不敘用!至于五堂會審主審官張好古,雖審案有功,但年紀太輕,辦事有欠老練,記大功一次,不予升賞,仍任翰林院修撰一職。倒是監審太監宋金,因為協助審理有功,重賞紋銀千兩,又被升為司禮監掌司,讓宋金很是欣喜若狂了一把。

“老泰山,王化貞罪惡滔天,張好古給他定了一個斬立決,你怎麼改成了秋決?”直到擬完魏忠賢口述的公文,楊六奇才敢小心翼翼的問道:“而且王化貞欺騙老泰山,為東林黨充當內應,岳父大人你怎麼不但不給王化貞加罪?反而給他罪減一等?”

“黃毛小子,你懂什麼?”魏忠賢瞪一眼女婿,冷笑道:“咱家現在如果就殺了王化貞,還拿什麼給東林奸賊加罪?王化貞是該死,可現在還不能死,現在離秋決還有三個多月,咱家還要在三個多月里,利用王化貞行賄一案,徹底除掉東林六奸賊!”

“原來老泰山還考慮到了這麼一點,現在就殺了王化貞,我們是沒理由再處決東林六奸賊了。”楊六奇恍然大悟,對魏忠賢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那邊魏忠賢面前新紅人之一的馮銓則落井下石道:“九千歲,其實這都怪那個張好古,他明知道王化貞案另有疑點——葉向高、鄒元標和王紀几個東林黨賊頭很可能牽涉到了殺人滅口案,他卻不聞不問,故意放走了這三個賊頭。他如果揪住這一點不放,說不定可以把東林奸黨的所有人都牽連進去。”

“馮銓啊,咱家知道你急著給咱家建功立業,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東林奸黨連根拔除。”魏忠賢搖搖頭,緩緩說道:“可你還是欠缺了那麼一點大局眼光,咱家是想把東林奸黨連根拔除,可不能一下子就把東林奸黨拔除!為什麼呢?東林奸黨把持朝政數十年,學子門人遍布天下,在朝廷和民間都是樹大根深,咱家如果急于求成,動輒牽連成百上千,勢必引起國家動蕩,不利于朝局穩定,也不利于大明江山社稷的穩定。對付他們,要一步一步的來,先把他們分化,然后再分批、逐次的收拾他們,這樣才能不僅更有效,也可以把拔除東林奸黨帶來的損失和對朝廷的影響減少到最小。所以咱家認為張好古就處理得很好,故意不去追究東林黨黨魁葉向高的責任,以免事情鬧大,把所有東林黨奸賊都逼到咱家的對立面,讓咱家可以騰出手來專心收拾東林六奸賊。”

“張好古會有這麼忠心和聰明?恐怕他只不過是急著想把老丈人救出大牢,所以才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大,牽連進太多人,免得他老丈人在天牢里住一輩子。”馮銓心中嘀咕,悄悄把目光扭開,偷眼去看魏忠賢帳下的頭號智囊崔呈秀,恰好崔呈秀也在看他,四目相交,立即撞出一連串看不到的火星,兩人心中也同時罵道:“他娘的,遲早有一天干掉你!”

“岳父,小婿愚鈍,還有一事不明,請老泰山指點。”楊六奇又必恭必敬的說道。得到魏忠賢點頭批准后,楊六奇這才問道:“岳父,張好古為人干練,精明過人,是一個很難得的人才,岳父大人你也多次說過要提拔他,這一次他為朝廷立下這麼大的功勞,你為什麼不乘機把他官職升上几級?還有,張好古的岳父熊廷弼,雖然脾氣暴躁,但素知兵事,也是個難得的人才,這次全虧了岳父大人你點頭,他才能撿回一條命,岳父大人為什麼還不乘機籠絡他一下,讓他為你所用?反而將他革職回籍,永不敘用?”

“這你就更不懂了。”魏忠賢陰笑,淡淡說道:“咱家正是想用熊廷弼,所以才給他加上一條永不敘用。咱家也正是想要張好古的絕對忠心,所以才不急著升他的官。”

“想用熊廷弼,所以才判他永不敘用?想要張好古的忠心,所以才不升他的官?”楊六奇越聽越是糊涂。只有旁邊的崔呈秀和馮銓兩人心知肚明,一起心道:“九千歲,果然厲害。”

…………

魏忠賢正式在釋放熊廷弼的公文上批了紅后,被關押了整整三年的熊廷弼才算是得以釋放,出獄那天,熊兆珪、熊兆璉和熊瑚三兄妹早早就守在了東廠大牢門口,當熊廷弼在肖傳的親自護送下走出世人聞名色變的東廠大門時,熊瑚三兄妹立即衝上前去,抱著熊廷弼嚎啕大哭,與父親互敘別來之情,哭得性格剛强的熊廷弼也忍不住老淚縱橫,和三個儿女抱頭痛哭,慶幸這次的劫外余生。而肖傳等了許久,直到熊廷弼一家哭得差不多了,肖傳才笑道:“熊大人……哦,不,現在應該叫熊伯父了,快回家去吧,有人在你家里肯定等得不耐煩了。再說這里是東廠,呆久了別人也會說閑話。”

“多謝肖大人。”熊廷弼抹去老淚,指著肖傳向儿女們說道:“孩子們,這位是肖傳肖大人,為父在東廠大牢里,多虧了他的悉心照顧,才沒吃到苦頭,你們快替為父感謝他……怎麼?你們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

“父親,肖大人是得感謝,不過你更得感謝另一個人。還有,你得多謝小妹。”熊兆璉笑著答道。聽到二哥這麼說,熊瑚的粉臉立即紅到了脖子根。肖傳也笑道:“熊伯父,千万別謝我,照顧你是我應該做的。再說就算要謝,也有人已經重重謝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熊廷弼越聽越是糊涂。這時,肖傳又催促道:“熊伯父,你們快回去吧,你們回家的馬車,我也給你們雇好了。”說著,肖傳硬是把熊廷弼推上了自己早就備好的馬車。那邊熊瑚兄妹也先后上車,一邊和熊廷弼說著家里話,一邊快馬加鞭的趕回安康胡同。

到安康胡同的自家門口,熊兆珪的妻子和几個孩子也早守在門前,祖孫見面,少不得又是一陣久別重逢的喜極而泣。抱著小孫子哭了許久后,熊廷弼這才想起開始的問題,忙問道:“兆珪,兆璉,瑚儿,你們不是說有人在這里等著我嗎?怎麼不見人?”熊瑚臉又是一紅,低頭不敢答話,熊兆璉則笑道:“父親,他現在還不方面在我們家門前露面,你進去就知道了。”

“到底是誰?怎麼都神神秘秘的?”熊廷弼滿頭的霧水,大步跨進自家房門時,卻猛然看到數日前的主審官張好古張大少爺輕裝微服,畢恭畢敬的站在大堂之中迎接自己歸來,身后還站著一個仆人打扮的年輕人。熊廷弼不由大吃一驚,“張大人,你這是干什麼?還有,你怎麼會在我的家里?”

“小侄張好古,見過熊伯父。”張大少爺不敢怠慢,領著張石頭雙膝跪下就要磕頭。驚得熊廷弼趕緊攔住他,說道:“張大人,你可千万不能行此大禮,你是我熊廷弼的救命恩人,我怎麼還能受你這樣的大禮?”

“爹,你就讓他磕頭吧,他應該磕的。”熊瑚紅著臉小聲說道。看看女儿這副嬌羞模樣,又聯想起公堂上王化貞那些話,熊廷弼頓時明白過來,指指熊瑚,又指指張大少爺,結結巴巴的問道:“難……難道說,王化貞說……說的我那個女婿,就是他?”

“爹——。”熊瑚的臉徹底紅到脖子根,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張大少爺則毫不臉紅,飛快磕頭說道:“熊伯父,小侄與令千金雖然情投意合,但目前還是朋友關系/如果伯父開恩,能將令千金許配與小侄,那小侄一定不忘泰山大人的大恩大德,也一定會讓令千金終身幸福。”

熊廷弼目瞪口呆,半晌才苦笑著說道:“想不到生一個漂亮女儿,還有這樣的好處?最起碼坐天牢的時,還有女婿出來救命。”

各自落坐后,熊瑚也還算老實,主動把自己和張大少爺認識的經過說了一遍——當然沒敢說張大少爺打算把她**,只是說自己在臨清碼頭盤纏用盡,遇上張大少爺仗義疏財,幫自己度過了難關。然后熊瑚又告訴熊廷弼說,張大少爺為了追求自己而立誓營救熊廷弼,又考中探花並獲得魏忠賢信任和寵愛,這才開始了艱苦非常的營救熊廷弼行動,從金鑾殿上險些被暗算,到為了拖延時間而跪求鄒元標墨寶,還有大撒銀子打通上下關節和歷經千辛万苦終于揭穿汪文言的詭計,熊瑚也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待到熊瑚好不容易說完,熊廷弼已然嘆了無數口氣,說了無數句,“多虧了張公子,多虧了他啊。如果不是他,我這顆腦袋,肯定就保不住了。”

“父親,張公子對我們熊家真的沒得說。”熊兆珪終于替張大少爺說了句公道話,“而且他對小妹也是真心的,反正小妹還沒有許給人家,父親你干脆就成全他們倆的好事吧。”

聽到熊兆珪這麼說,張大少爺自然是心花怒放,張石頭也是笑得嘴巴都合不攏——熊瑚嫁給張大少爺,熊瑚的陪嫁丫鬟自然就歸他了。只有熊瑚又羞又喜,低著頭不敢說一句話。而熊廷弼卻出乎預料的保持沉默,久久不語,弄得張大少爺和熊瑚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生怕熊廷弼不肯同意這門親事。

“張公子,按理來說呢,你對我熊家有大恩,又和瑚儿情投意合,我本不應該阻止。”過了良久,熊廷弼才緩緩說道:“可是你考慮好沒有,你真願意娶我的女儿?”

“當然願意。”張大少爺激動的點頭答道。熊廷弼凝視著張大少爺,緩緩說道:“我的意思是,你考慮過娶我女儿的后果沒有?我現在是罷官免職的罪人,永不敘用的鄉野村夫,你如果娶我的女儿,勢必會受到我們熊家的牽連,對你的前途十分不利。說不定,還會害得你現在的官職都得丟了。”

“爹,你說的是真的嗎?”大驚失色的熊瑚脫口問道。熊廷弼點頭,嚴肅說道:“張公子如果娶了你,就變成了犯官親眷,朝廷上那幫言官御史不會放過他。而且他才剛剛審理了我的案子,回過頭來就馬上娶了我的女儿,雖至公,也變成了不公,雖無私,也會變成有私,到時候清流言官一起彈劾,加上楊淵之流的官員推波助瀾,張公子烏紗落地是肯定,說不定還會身陷囹圄,背上罪責。”

“啊!”熊瑚驚叫一聲,剛才還通紅的粉臉已經是毫無人色。張大少爺則激動大叫起來,“不!我可以不當這官,也不要這個功名,我只要娶熊瑚!我當官就是為了熊瑚,為了她不要這個官,也是理所當然。”

“你考慮好了?”熊廷弼斜眼盯著張大少爺,沉聲問道:“你真的考慮好了?你是新科探花,九千歲面前的大紅人,皇上對你也是青眼有加,自己本身又是才智出眾,將來的前途肯定不可限量,你真的舍得為了我的女儿,放棄這一切?”

“舍得。”張大少爺斬釘截鐵的點頭。熊廷弼一笑,緩緩說道:“好,我同意這門親事,叫你的父母請媒人來提親吧。”

“多謝岳父大人!”張大少爺歡呼一聲,當著熊廷弼的面一把抱住熊瑚,激動叫道:“瑚瑚,你聽到沒有?你爹同意了!同意我們成親了!”熊瑚勉强一笑,眼中卻盡是猶豫與失落…………

…………

有了熊廷弼的親口許諾,張大少爺立即行動起來,又派人送信回臨清,請父母趕快來京城給自己張羅親事——正式中了探花的時候,張大少爺早就派人去臨清送信報喜的,張老財也回信誇獎了儿子一通,承諾盡快帶著十一個老婆來京城看儿子,可直到現在還沒來。可信剛剛送出去沒過几天,熊瑚忽然主動來找張大少爺。

見面的時候,張大少爺正在自己的書房里專心致致的算著日子,計算父母什麼時候能夠抵達京城,什麼時候能夠和熊瑚舉行婚禮,以至于熊瑚走到旁邊都沒有留意到。最后還是熊瑚在張大少爺耳邊大叫了一聲,張大少爺才猛的驚醒,“瑚瑚,你今天怎麼舍得來我這里了?前几天我去看你,你連面都不見我。”

“你去我家,我當然不能見你。”熊瑚嫣然一笑,答道:“我爹和我兩個哥哥都在家里,我怎麼好意思和你見面?”

熊瑚今天顯然是精心打扮后過來的,本來就漂亮的臉蛋也格外的誘人,玉靨嬌嫩如花,白里透紅,小小的櫻口一點,嬌艷欲滴,又穿著一身淡紅色的衣裙,更是把她苗條的身材襯托得婀娜多姿,誘人異常。看得咱們的張大少爺是直咽口水,心癢難熬,忍不住色眯眯的說道:“瑚瑚,你今天真漂亮。”

“那我平時呢?就不漂亮了?”熊瑚歪著頭,調皮的問道。張大少爺點頭如搗蒜,傻呵呵的答道:“都漂亮,都漂亮,我的瑚瑚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最漂亮的。”

“油嘴滑舌。”熊瑚紅著臉,在張大少爺肩上輕輕掐了一把。張大少爺乘機一把握住她的小手,順勢一拉把熊瑚拉進自己懷里,而熊瑚今天也格外的聽話乖巧,不僅沒有反抗,還紅著臉主動坐到張大少爺腿上,將臉埋在張大少爺懷里。張大少爺大喜過望,趕緊抱緊熊瑚,大力嗅聞著熊瑚的發香体香,誇獎道:“瑚瑚,你要是天天這麼乖就好了。”

熊瑚紅著臉不說話,只是把漲得通紅的粉臉完全埋進張大少爺懷里。張大少爺又驚又喜,看看左右無人,房門也是被熊瑚閂上的,便大著膽子伸出一只手,慢慢探進熊瑚的外衣中,隔著內衣輕輕撫摸,天氣已熱,熊瑚穿得甚是單薄,隔著薄薄內衣,張大少爺輕易都能感覺到熊瑚的肌膚如絲似綢,嫩滑無比。熊瑚則不僅沒有拒絕,反而主動抬起滾燙的俏臉,閉上杏眼,嘟起紅彤彤的小嘴獻吻,張大少爺當然不會客氣,低頭就狠狠吻下,大力吮吸熊瑚主動吐來的丁香小舌。

狂吻著,張大少爺的雙手開始肆無忌憚的活動,先是探起內衣中,握住熊瑚的雞頭小乳溫柔搓弄,揉得熊瑚氣喘吁吁,嬌喘連連,又騰出手去解熊瑚的衣帶。熊瑚則閉目不語,只是象一灘軟泥依偎在張大少爺懷里輕輕呻吟,半推半就的任由張大少爺施為,胸前的那對嬌小草莓也不受控制的漸漸漲起,最終落入張大少爺的狼吻。

衣裙散落,鮮紅的肚兜被扔到了桌上,熊瑚玉雕粉琢一般的嬌軀也完全展露在了張大少爺面前,又玉体橫陳到張大少爺的床上。然后張大少爺迅速脫光礙事的衣服,淫笑著就扑了上去,“娘子,我來了。”

“輕一些,我第一次。……嗚,壞狗少……。”

也不知道過了許久,張大少爺終于心滿意足的躺到了床上,又把香汗淋漓的熊瑚抱到懷中,一雙大手在她凝脂般幼嫩的肌膚上肆意游走撫摸。熊瑚則把粉臉倚到張大少爺**的胸前,一邊享受著張大少爺的溫柔愛撫,一邊輕聲問道:“相公,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當然記得。”張大少爺笑道:“怎麼可能忘了?那一天,我可差點被你給活活打死了。”

“不許記我的仇!也不許記我對你不好的地方!”熊瑚板著臉說了一句,又輕聲問道:“相公,那天如果我真被你騙到了家里,你是不是也會象今天這樣欺負我?”

“肯定會。”張大少爺說了實話,啃咬著熊瑚胸前柔軟的紅草莓,笑道:“那天第一次見到你,我就驚若天人,對你一見鐘情,發誓一定要把你娶到手,那天如果你真中了我計,我肯定不會放過你。不過你放心,那天我真要是得手了,我也會負責到底的。”

“我相信你。”熊瑚按緊張大少爺的腦袋,閉著眼睛喃喃說道:“因為我知道,你是天下最好的相公,也是天下最負責任的男人,你即便得到了我,也不會忘記我,拋棄我。”

“瑚瑚,你今天怎麼了?”張大少爺終于發現有些不對,趕緊問道:“出什麼事了?你快告訴我。”

“沒什麼。”熊瑚展顏一笑,溫柔說道:“就快要嫁給你了,有點緊張,怕你在娶了我以后,就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我沒以前那麼好了。”

“怎麼會?”張大少爺又抱緊熊瑚,深情說道:“不管任何時候,我都會對你一樣好。”

熊瑚點點頭,輕聲說道:“我相信你。”說罷,熊瑚又湊到了張大少爺耳邊,輕輕的說道:“其實,那天在臨清碼頭,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也挺喜歡你的,如果我真被你給欺負了,我也只好嫁給你了。”

“現在嫁還來得及嘛。”張大少爺淫笑一聲,又翻身把熊瑚壓到了身下,熊瑚張臂以待,主動抱緊了張大少爺,眼中卻已有淚花閃動…………

…………

臨近傍晚的時候,熊瑚才從張大少爺的懷里掙扎著起來,穿上衣服又梳理好被弄亂的頭發,一拐一扭的走出房間。張大少爺本來還想送熊瑚回去,臉上還帶著紅暈的熊瑚卻推開張大少爺,低著頭說道:“不用了,我這模樣和你走在一起,被我家里的人看到,不羞死人才怪。”

張大少爺一想也對——畢竟熊廷弼鼎鼎大名的火暴脾氣放在那里,這個時代也絕對不會有誰鼓勵婚前性行為,張大少爺便改口說道:“那好,你雇一頂轎子回去吧,過几天我父親來了京城,我馬上去你家提親。”熊瑚點點頭,又深情的看了張大少爺一眼,然后才扶著牆壁慢慢走出房間。見此情景,張大少爺不由心中有些納悶,“這鬼丫頭,今天怎麼和平時完全不一樣?難道是傳說中的婚前恐懼症?”

當天夜里,張大少爺其實還有機會琢磨熊瑚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古怪表現的,可很不幸的是,已經和馮銓開始明爭暗斗的崔呈秀為了鞏固自己閹黨首席智囊的地位,派人來把同是閹黨新銳的張大少爺請到家里赴宴,還叫出了名妓出身的愛妾蕭靈犀做陪,拉近和張大少爺的關系,以便建立聯盟對付近來咄咄逼人的馮銓,結果心情極好的張大少爺喝得酩酊大醉,被轎子抬回家里就倒在床上呼呼大睡,錯過了最后一個挽留熊瑚的機會……

就在熊廷弼一家連夜離開京城返回江夏老家的同時,張大少爺的死對頭范文程也帶著十個隨從灰溜溜的離開了北京城,和熊瑚一樣,范文程走出城門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北京城,喃喃說道:“張好古,我范文程記住你了,我們下一次見面的時候,就是你的死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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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09 PM

第六十二章 自告奮勇

為了不讓自己的罪員親眷身份影響張大少爺的前途,熊瑚悄悄的與家人不辭而別,徹徹底底傷透了張大少爺那顆純真而又純潔的心靈,當時氣急敗壞中,年少氣盛的張大少爺頭腦一衝動,毅然向內閣遞交了辭呈,准備辭官去追熊瑚,向熊瑚表明自己的心跡。只可惜張大少爺的辭呈遞上去還不到兩個時辰,已經升任司禮監掌司的宋金就帶著張大少爺的辭呈來了,不僅當著張大少爺的面把辭呈撕得粉碎,而且還帶來了魏忠賢的原話。

“小猴崽子,想給咱家撂挑子,沒那麼容易。咱家很看好你,你如果辜負咱家的期望堅持要走,那就把烏紗帽和腦袋一起留下再走。”宋金學著魏忠賢的口氣——其實學不學都差不多,尖聲細氣的說道:“小猴崽子,咱家知道你為什麼要辭官,你也別急,熊廷弼雖然被判了永不敘用,但如果你想讓朝廷重新啟用他,還不是咱家一句話的事?不過你能不能請到咱家說這句話,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孩儿謹遵干爹鈞旨。”張大少爺無可奈何的磕頭答應,心中卻破口大罵,“挨千刀的魏老太監,簡直比狐狸還滑,怕熊廷弼出獄后,我就只聽熊廷弼的不聽他的,就故意把熊廷弼判一個永不敘用,先把熊廷弼晾著,既可以讓我為了讓熊廷弼復出,給他魏家當牛做馬,又可以在熊廷弼復出時賣一個大人情,讓熊廷弼也忠心于他!一個不識字的老太監能把權术玩到這地步,也算你牛了。”

罵歸罵,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張大少爺最終還是無可奈何的收回了辭呈,老老實實的每天帶著陸万齡在翰林院修書,等待機會讓熊廷弼復出,同時張大少爺也安慰自己道:“等一等吧,反正最多再有兩年時間,高迎祥和李自成那幫牛人也該起來鬧事了,到時候光靠孫承宗一個人絕對忙不過來,魏老太監肯定得重新啟用熊廷弼。再說熊瑚也是我的人了,也不用擔心她嫁給別人,就當暫時放在老丈人家里再養兩年一樣。”

悶悶不樂的又過了几天,張老財派人從臨清送信過來,說是在五月底以前一定趕到京城,而且是帶著全家搬到京城暫住,叫張大少爺先准備好房子,免得到時候住不下。看完便宜老爸的家信,張大少爺不由大為奇怪,向老家來人問道:“父親上次不是說四月間就來嗎?怎麼又改成五月底了?還全家都來京城暫住,臨清的田地不管了?”

“少爺,你有所不知啊。”老家仆人苦笑著答道:“山東已經連續兩年欠收,又從去年八月到現在都沒下過一滴雨,今年田地里已經鐵定是顆粒無收了,老爺擔心鬧起飢荒那些刁民乘機搶大戶,所以這段時間就急著把我們家里的大部分存糧和商號里的全部貨物出手,換成現銀,帶到京城來暫時躲災,結果老爺來京城的時間就一拖再拖了。”(注)

“山東大旱?”張大少爺心里一沉,暗道:“糟了,看來小冰河期就要開始了,朝廷如果不提前做好准備,北方的農民起義只怕就難以避免了。”想到這里,張大少爺趕緊讓這段時間同樣垂頭喪氣的張石頭安置好老家來人,自己則跑到魏忠賢家里,提醒魏忠賢未雨綢繆做好准備,以應對接踵而來的山東飢荒——咱們的張大少爺雖然很惱恨魏忠賢玩弄權謀,生生拆散了自己和熊瑚的美滿姻緣,但是在事關國計民生的大是大非上,張大少爺還是分得很清楚的。

很幸運,大忙人魏忠賢正好在家,張大少爺的求見也迅速得到了批准。不過在張大少爺把山東旱情和自己的建議向魏忠賢稟報后,魏忠賢卻皺著眉頭久久沒有說話,弄得張大少爺心里是七上八下,心道:“難道魏忠賢真象傳說那樣,是個不管百姓只顧自己撈錢的老蠢貨?如果真是這樣,那我這些話只怕就是白說了。”

“小猴崽子,你能這麼關心國事,主動出謀獻策,咱家很欣慰。”過了許久后,魏忠賢終于開口,淡淡說道:“你的主意也不錯,提前在山東各地囤積救災糧食,飢荒一旦出現,立即開設粥廠賑濟災民,一來可以救民于水火,二來也可以讓災民不至于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造反作亂——可是,咱家不能答應。”

“果然如此。”張大少爺心一沉,臉上卻不敢動色。魏忠賢仿佛看出了張大少爺的心思,又補充道:“小猴崽子,不是咱家不想成全你的慈悲心腸,也不是咱家不知道百姓的疾苦——咱家也當過三十多年的窮老百姓,災荒年間百姓過得有多苦,不要說東林奸黨那幫偽君子假道學,就是小猴崽子你也未必比咱家清楚。”

“干爹,那你為什麼還不同意賑災呢?”張大少爺壯著膽子問了一句。魏忠賢長嘆一聲,苦笑著說道:“小猴崽子,你干爹這個家不好當啊,國庫里既沒銀子也沒糧食,咱家拿什麼賑災?”

“國庫這麼窘迫?”張大少爺有些懷疑。魏忠賢搖頭,答道:“咱家沒必要騙你,國庫真沒錢了,上個月給遼東軍隊發半年的軍餉,還是咱家從皇上的內庫拿出的銀子。京城糧倉里還有一點糧食,可還是留著給遼東軍隊用的,咱家一顆一粒都不敢動,真的拿不出銀子錢糧去賑災了。”

“干爹,孩儿無知,斗膽再問一句。”張大少爺小心翼翼的問道:“我們大明朝幅員這麼遼闊,物產又這麼豐富,稅收應該不少,國庫怎麼會窘迫到連賑災的糧食銀子都拿不出來?”

“猴崽子,你沒在戶部呆過,不知道國庫這些年的情況,咱家不怪你無知,讓咱家來告訴你原因吧。”魏忠賢又搖搖頭,嘆氣說道:“從万歷朝開始,遼東的建奴和貴州的苗亂就一直沒有消停過,就象兩個無底洞一樣,把朝廷收上的稅賦吞得是干干淨淨。本來呢,神宗皇帝給先皇留下八百万兩銀子,如果能用得好了,還能多維持几年,可泰昌元年偏偏趕上東林奸黨把持朝政,廢除了工稅商稅,只向拿不出銀子的窮老百姓征收田稅丁稅,結果銀子有出無進,不到一年就把神宗皇帝留下的積蓄給糟蹋光了。”

魏忠賢閉眼回憶著,緩緩的說道:“到了天啟初年,咱家從王安手里接過司禮監,國庫里只有不到三十万兩銀子,朝廷要開支,官員要領俸祿,遼東和貴州的軍隊也在伸著手要錢要糧,那點銀子又怎麼夠?沒法子,咱家只好頂著罵名,學著張居正的法子向工戶商戶伸手要錢,向工戶商戶最多的東林奸黨老窩江南征稅,雖然勉强支撐住了大明江山,也沒讓前線的大明將士餓著肚子打仗,可咱家也和東林奸黨結下不共戴天的梁子。”

說到這,魏忠賢又發自肺腑的補充了一句,“小猴崽子,你干爹沒向他們多收一錢銀子啊,都是太祖皇帝留下來的規矩,五十稅一,可就這五十稅一,東林那幫奸黨都不想給!還在想方設法的抗稅逃稅,想要把咱家打倒,徹底廢除工稅和商稅啊!”

“干爹,你真難。”張大少爺半是阿諛,半是由衷的拍了一句馬屁。魏忠賢苦澀一笑,拍拍張大少爺的腦袋以示嘉獎,又說道:“咱家執政這四年多來,咱家頂住了罵,又頂住了東林奸黨的明槍暗箭,沒有讓前線的將士餓過一天的肚子,也沒從窮老百姓頭上加收一文錢的賦稅,還讓國庫內庫漸漸的重新充盈起來,天啟三年的浙江洪災,河南大旱,這兩年的陝西大旱,咱家都有底氣給老百姓發放賑濟、免稅免錢糧了。咱家再怎麼辛苦,都算是值得了。”

好不容易結束自吹自擂的長篇大論,魏忠賢又嘆了一口氣,說道:“猴崽子,其實山東這次旱災,咱家早就有所耳聞,但咱家這次是真的拿不出錢來賑災了。你知道不,建奴努儿哈赤最近一段時間又在大小凌河一帶蠢蠢欲動,孫承宗為了預防万一,要求咱家在六月底以前把下半年的軍餉糧草送到遼東備用,這點咱家已經先答應了他,三月剛給遼東發了半年的軍餉,四月又給貴州的平叛軍隊發了半年的軍餉,國庫現在完全是空的,還倒欠著內庫一百多万兩銀子,內庫剩下的銀子是大明朝廷的救命錢,咱家也不敢動。所以山東的這次旱災,咱家最多只能免稅免錢糧,至于賑災救災,咱家是有心無力了。”

“干爹,孩儿讓你為難了。”見魏忠賢說得情真意切,聲音哽咽,張大少爺也嘆了一口氣,徹底的死了幫助家鄉父老度過這個難關的念頭。不過張大少爺轉念一想,一個主意很快就冒了出來,忙又問道:“干爹,那你看能不能這樣?派一名欽差大臣到江南去籌款賑災,號召江南的富戶商戶樂輸捐獻,籌到的銀子就地購買糧食,然后通過運河送到山東賑災?如果能籌得多的話,還可以再把糧食送到陝西,緩解一下那邊的災情。”

“荒唐。”剛才一直在埋頭裝成審閱公文的魏黨新秀馮銓抬起頭來,嘲笑道:“探花郎,你還真能出餿主意,江南是什麼地方?東林奸黨的老窩巢穴!那里的富戶商戶本來就對九千歲向他們征稅的事十分不滿,你又讓九千歲派人去敲骨吸髓,搞什麼所謂的籌款賑災,他們還會掏出銀子?別款沒籌到,那些人先鬧出了民變,影響到了朝廷今年的江南賦稅,壞了九千歲的大事!”

“馮大人所言不確。”崔呈秀針鋒相對道:“江南一帶,繁華富足,百姓豐衣足食,富戶商戶多如牛毛,揚州鹽商更是富可敵國,向他們籌款賑災也是理所當然,怎麼能說是敲骨吸髓?而且張探花提出的是讓富戶商戶樂輸捐獻,又不是强迫征收,他們有什麼理由鬧民變?”

“崔大人說得是有點道理,可是派誰去當這個欽差大臣呢?”馮銓陰陰的說道:“難道崔大人想自告奮勇,去辦一趟這個籌款賑災的差事?”崔呈秀啞口無言,先不說這個欽差大臣不好當,當上也不可能弄到大筆銀子賑濟災民,就算真的弄到銀子,還不得得罪一大幫子人啊?

“猴崽子,你這個主意不錯,可不現實。”魏忠賢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向張大少爺苦笑說道:“江南那幫富戶商戶有是有錢,可一個比一個摳門吝嗇,你叫他們樂輸捐獻,不是要他們的命麼?再說了,咱家手下也沒有誰敢去接這個差事。”

“干爹,孩儿願接這個差事。”張大少爺熱血上涌,雙膝跪下,磕頭說道:“孩儿願意擔任這個欽差大臣,去江南設法籌款賑災,幫助家鄉父老度過難關,為干爹排憂解難。”

“你?”魏忠賢先是一楞,驚訝問道:“小猴崽子,你可想好了,這可不是什麼肥差,是天下一等一的髒活累活,你真願意去?”

“只要能為干爹分憂,再髒再累,孩儿都義無反顧!”張大少爺咬牙答道。魏忠賢非常感動,正要攙起張大少爺仔細商量時,那邊馮銓卻又陰陰的說道:“探花郎,如果你真願意去的話,那你打算去籌多少銀子呢?別只去籌十兩八兩的銀子回來,那還不如不去。”

“馮銓,給咱家閉上你的臭嘴,干你的活去!”魏忠賢不滿的呵斥馮銓一句,又向張大少爺問道:“猴崽子,那你有把握能籌到多少賑災銀子?”

“三十……,不!五十万兩銀子!”張大少爺估摸著答道。話音未落,崔呈秀已經好心的搶著說道:“探花郎,五十万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大明戶部一年的丁稅田稅收入加起來,也不過四百來万兩(注),你真有把握籌到這麼多銀子?”魏忠賢也沒急著答應,只是笑道:“猴崽子,考慮好了,咱家如果把這數字報上去,就沒辦法改口了。”

“戶部的收入居然這麼低?看來老子又被清韃子的電視劇給騙了。”張大少爺心中一驚,但張大少爺思慮再三,最后多少有了點底就硬著頭皮說道:“干爹,如果你答應孩儿一件事,那孩儿保證可以籌款五十万兩。”

“什麼事?說。”魏忠賢果斷一揮手問道。張大少爺磕頭答道:“干爹,孩儿去到江南籌款賑災,需要當地官員的全力配合,也許還會用一些非同尋常的手段,如果犯下什麼過錯,還請干爹饒恕和在朝廷為孩儿周旋——不過也請干爹放心,孩儿決不會强取毫奪,敲詐勒索,破壞干爹的名聲。”

“行,咱家答應!”魏忠賢斬釘截鐵的答道:“只要你不是去從百姓敲詐勒索,强取豪奪,不管你犯下多大的過錯,咱家都在朝廷上保你!至于江南的地方官員,咱家也會命令他們全力配合于你,咱家還可以請皇上賜你尚方寶劍,行先斬后奏之權!”

“那好,孩儿保證完成五十万兩銀子的籌款差事!少一兩,請干爹將孩儿削職為民,永不敘用!”張大少爺先把自己的腦袋保住,又厚著臉皮自吹自擂了一句,微笑道:“而且還有一點,孩儿對經濟方面小有研究,這次去江南一定會小心留意,說不定可以給干爹和朝廷開辟一條新的財源,給干爹帶來意外驚喜。”

“哈哈哈哈。”魏忠賢開心大笑,說道:“好,猴崽子,咱家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看看你能給咱家多大的意外驚喜。你回去准備吧,咱家去給你向皇上請旨,大概過上三五天,任命你為欽差大臣的旨意就可以下來了。”說到這,魏忠賢想了想,又問道:“對了,咱家差點還忘了,你這次打算帶那些人去?光靠你一個人,只怕太辛苦,你點几個人,咱家給你安排。”

“魏老太監打算派人監視我。”張大少爺心知肚明卻不點破,只是笑著答道:“干爹這麼照顧孩儿,那孩儿就不客氣了。司禮監的宋金宋公公和孩儿關系最好,孩儿想請他也辛苦一趟;還有東廠的肖傳肖大人,他的武藝高强,如果能帶上一些東廠好手一起去,可以防止路上出現意外。除了他們兩位,孩儿就只帶國子監的陸万齡陸年兄和管家張石頭了。”

“可以,咱家給你安排。”魏忠賢甚是滿意,一口答應。但話音未落,房間外面忽然衝進來兩個人,卻是魏忠賢的侄子魏良卿和外甥傅應星,一起叫道:“張兄弟,去江南這樣的好事,你怎麼能把我們兄弟倆忘了?太不夠意思了!父親(舅舅),我們也想和張兄弟去一趟江南,辦這個籌款賑災的差事。”

“嘿,你們兩個小猴崽子,什麼時候鑽出來的?”魏忠賢笑罵道。張大少爺也苦笑答道:“魏大哥,傅二哥,我這次可不是去游山玩水,是去得罪人搶銀子,你們和我一起去,只怕會跟著挨罵,不是什麼好事。”

“哎,張兄弟你說什麼話,咱們三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去干苦差事,我們如果不跟著去,不是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了?”傅應星埋怨著答道。魏良卿也大力點頭,滿臉憤怒之色,仿佛很惱怒張大少爺不把他們當同甘共苦的兄弟看。那邊魏忠賢則看出侄子外甥的心思,哼道:“兩個小猴崽子,別在咱家面前玩這些花花腸子,你們還太嫩了!——你們想去揚州買瘦馬,對不對?”

魏良卿和傅應星的心思被魏忠賢看穿,心虛傻笑著不敢回答。還好,魏忠賢也沒過于計較,只是向張大少爺說道:“小猴崽子,要不然你就把你的兩個干哥哥帶去吧,一來讓他們長長見識,二來有他們兩個猴崽子在,江南的地方官員就更不敢不聽話了。”張大少爺苦笑,只得答應——也不敢不答應。

于是乎,任命張大少爺為欽差大臣赴江南籌款賑災的事基本上就確定了下來,剩下的也就是朝議通過、熹宗批准和任命領印之類的過場。乘著這段時間,張大少爺也開始准備行李包袱,到翰林院交割差事,安排仆人看家,給老爹老娘報信通知行程,忙得不可開交。可就在這時候,英國公張惟賢的請貼送來了……

“英國公五十大壽,請我赴宴?”拿著請貼,張大少爺為難得直搔腦袋,雖說赴宴的時間就在明天還來得及參加,可張大少爺卻非常清楚魏忠賢的猜忌個性,自己如果隨隨便便就和張惟賢這樣的大明最高公爵來往,指不定魏忠賢心里就會產生警覺,懷疑張大少爺打算另投門第。所以張大少爺思慮再三,還是先到魏忠賢家打了個招呼,借口不清楚出發時間,問魏忠賢自己是不是明天出發,自己還能不能趕得及參加張惟賢的壽宴?

“猴崽子,你還有三天才出發。”魏忠賢也明白張大少爺的用意,很是滿意張大少爺事事處處的小心謹慎,吩咐道:“你去吧,英國公大壽,不僅請了你,還請了咱家。不過咱家明天有事要留在宮里,是叫崔呈秀和馮銓代替咱家赴宴。”

注:史載,一六二五年山東大旱,七月又起蝗災,山東飢荒,災情最嚴重的濟南一帶易子相食。...<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16 PM

第六十三章 閹黨內亂起

大明朝里爵位最高的英國公張惟賢做五十大壽,大擺酒席宴請百官,收到請貼的張大少爺當然不能空著手去,加上以前在鄒元標家門口,張惟賢的女儿仗義為張大少爺打傘,一直念著這份人情的張大少爺不免在禮物上下了一番心思。直接送九千歲喜歡的金銀珠寶肯定不行,以張惟賢的名聲,不會俗到九千歲那個份上;送文人墨客喜歡的古玩字畫,張大少爺又覺得有點寒酸和附庸風雅。琢磨來琢磨去,張大少爺盯上里自己剛剛從葡萄牙商人那里買來的几把短柄火繩槍,從中間挑出一對,找高手匠人給木柄鑲上黃金花紋,裝進熏香檀木的禮盒里就成了送給張惟賢的壽禮。——當然了,為了張惟賢女儿的一傘之恩,張大少爺也沒忘記給她買上一個漂亮的西洋馬車模型。

第二天傍晚,張大少爺准時趕赴英國公府赴宴,到得門前,魏忠賢兩個心腹崔呈秀和馮銓都已經先行抵達,和張大少爺關系不錯的崔呈秀還守在門前等候,見張大少爺下馬,崔呈秀便迎上前去與張大少爺親熱客套,一邊說著些無關疼癢的客套話,一邊低聲向張大少爺提醒道:“小心點,馮銓那個狗雜種最喜歡背后告黑狀,別和英國公走得太近。”

“多謝崔大人,下官明白。”張大少爺點頭——馮銓這個家伙確實又心黑又討厭,魏忠賢下死手猛整東林六君子,其實就是他的主意,得到魏忠賢信任寵愛后,馮銓又削尖了腦袋想往內閣擠,一心想擠掉現任內閣首輔顧秉謙取而代之,也想擠掉崔呈秀當上魏忠賢的頭號心腹,和顧秉謙、崔呈秀等人的關系都非常不好,魏忠賢對此洞若觀火,卻故意佯裝不知。而張大少爺因為在閹黨內部和崔呈秀、顧秉謙走得太近,自然也被馮銓視為自己上爬路上一顆不大不小的釘子,平時明里暗里沒少在魏忠賢面前下張大少爺的爛藥。

和崔呈秀手拉著手進到張惟賢壽宴大廳,大廳里已經坐上了不少朝廷官員,彼此之間不斷的虛偽客套,熱鬧非凡,看上去和一般的喜慶酒宴沒什麼兩樣,但張大少爺很快就發現情況有些不對——坐在這個大廳里的人,除了張惟賢的親戚之外,几乎沒有一個上了東林點將錄的東林黨官員,大部分都是在朝廷里屬于中立派別的官員,剩下的全是魏黨官員,而且客人總數也不甚多,僅僅才擺了十桌酒席,這和張惟賢的身份相比,顯然十分的不相襯托。張大少爺不由有些納悶:隨口說道:“咦?張國公五十大壽,怎麼這麼草率?才請了這麼點人?”

“張探花所言極是,這場壽宴確實是臨時決定。”身后傳來張惟賢和藹的笑聲。張大少爺和崔呈秀回頭一看,卻見穿著繡滿壽字喜袍的張惟賢滿面笑容、不知何時已經在走到了身后,身旁還站著當朝國丈、太康伯張國紀和崔呈秀的死對頭馮銓。張惟賢拱手微笑說道:“崔大人,探花郎,勿怪,其實老夫喜愛清淨,原想著就家里人聚在一起吃頓飯拜個壽就算了,可儿女們都不同意,非要逼著老夫做壽,老夫拗不過儿女的一片孝心,這才臨時決定辦十桌,請一些朝廷里的親朋好友赴宴。因為准備得倉促,有不少人大人都是昨天才收到請柬,失禮之處,還望兩位大人恕罪。”

“不敢,不敢,張大人太客氣了。”崔呈秀和張大少爺趕緊還禮。崔呈秀又在心里嘀咕,“他娘的,馮銓這個雜種怎麼和張惟賢走在一起?這事我得向九千歲稟報!”同時張大少爺也在肚子里嘀咕,“張惟賢這話明顯是借口啊,難道他也是一根牆頭草,看到魏忠賢勢大,就想方設法的和魏忠賢拉關系套近乎,順帶著撇清他和東林黨之間的關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魏忠賢在朝廷里才真的是沒有一個人能夠制約威懾了。”

“探花郎,手里拿的是什麼禮物啊?”馮銓注意到張大少爺手里的兩個禮盒,便皮笑肉不笑的說道:“咦,怎麼是兩個禮盒?難道探花郎打算給張國公進獻兩份壽禮?”

“張國公,下官祝你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區區薄禮,不呈敬意。”張大少爺懶得去理馮銓,直接把稍大那個禮盒捧到了張惟賢面前。張惟賢似乎也很在意張大少爺送些什麼,接過禮盒就直接打開,露出那兩把黃金鑲柄的火槍,馮銓馬上大驚小怪的驚叫道:“探花郎,張國公大喜之日,你怎麼送這樣的不吉之物,太大煞風景了吧?”

“馮大人,大煞風景的人是你吧?”崔呈秀針鋒相對,冷笑道:“張國公出自名門世家,祖上名將輩出,探花郎獻上火銃,不僅可以用于防身,又可用于戰場殺敵,這難道不是出自對歷代英國公的尊敬嗎?”

“崔大人所言極是,探花郎的禮物,老夫是很喜歡。”張惟賢並沒有因為馮銓和自己站得近就站在馮銓一邊,只是和藹的謝過張大少爺的禮物。張大少爺則又舉起那個稍小的木盒,向張惟賢賠笑道:“張國公,至于這里面的東西,則是下官送給令千金的東西。”

“送給我女儿?我有三個女儿,你說那一個?”張惟賢驚訝問道。張大少爺有些傻眼,趕緊解釋道:“就是上次在鄒元標鄒大人門前,為下官打傘遮陽那位小姐,她戴著面紗,自稱是張國公你的千金,難道不是?”

“在鄒大人門前為你打傘遮陽?”張惟賢又是一楞,然后才醒悟過來,笑道:“知道了,肯定是清韻那小丫頭,成天往外跑,那里熱鬧往那里去,沒一點大家閨秀的作風,真是拿她沒辦法。”

“原來那個小妹妹叫張清韻,名字不錯,就是不知道相貌怎麼樣。”張大少爺心中嘀咕,又把禮盒一舉,笑道:“那麼應該就是這位張清韻張小娘子了,那天先是太陽后是暴雨,如果不是張小娘子和雨傘和蓑衣,下官肯定跪不了那麼久,也完成不了父親的心願。一點小小心意,請張國公轉呈令千金,聊表下官謝意。”

“既然探花郎這麼說,那張惟賢就不客氣了,在此代小女先謝過探花郎。”張惟賢也不推辭,徑直接過了張大少爺的禮物,吩咐仆人立即送去交給女儿,又說了几句客氣話,便指著宴會大廳說道:“几位大人,時間不早,就要開席了,請都入席吧。”張大少爺等人謝過,這才與崔呈秀和馮銓等人入席。

張大少爺在京城名聲雖響,官卻不大,所以張大少爺很識趣也很謹慎的選擇了第六席,和几個四五品的閹黨官員坐在一起,既不惹人注目,又不容易招來閑話。那邊被魏忠賢派來代表自己出席壽宴的崔呈秀和馮銓卻起了衝突——兩人都不想被對方壓倒,自然都想坐頭桌首席,手上都是各自按住頭桌首席的椅子不放,嘴上卻分別謙虛,“崔大人,你請坐。”“不不,馮大人,還是你請坐。”

“多謝崔大人承認,那下官就不客氣了。”馮銓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原本給魏忠賢安排的頭桌首席位置上,儼然就成了魏忠賢的全權代表。崔呈秀氣得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最終還是恨恨的坐到次席。看到這個畫面,張大少爺心中一凜,暗道:“崔呈秀和馮銓斗成這樣,閹黨內部,只怕遲早要有一場你死我活的決戰。”而張惟賢則與張國紀暗中對視一眼,彼此都看到對方眼中的喜悅神情。

又過片刻,酒席擺上,參加壽宴的各級官員開始向張惟賢敬酒,又開始向同僚互相敬酒,張大少爺當然也不能免俗,端著一個酒杯在人群中不斷穿梭,向張惟賢和熟悉的官員陸續敬酒——不過張大少爺出于對崔呈秀在熊廷弼案中提供幫助的感謝,故意領著一幫低品級的魏黨官員先敬崔呈秀,后敬馮銓,崔呈秀對此自然是喜笑顏開,暗道張大少爺果然懂事,幫自己找回了面子。心胸狹窄的馮銓卻氣得臉青嘴白,卻又不好當場發作,只能將張大少爺敬來的酒恨恨喝下。

熱鬧而又無聊——這是張大少爺對張惟賢壽宴的准確評價,眼看這個無聊宴會還要持續不少時間,張大少爺就借口尿遁逃出大廳,到院子里去呼吸几口新鮮空氣。出得廳來,月明星稀,在繁花似錦的花園里大口呼吸几下,已經喝得有些天旋地轉的張大少爺頓時覺得眼前目明,舒坦無比,但就這時候,張大少爺的背后又傳來一個銀鈴般的清脆聲音,“探花郎,別來無恙啊。”

“誰?”張大少爺趕緊回頭,卻見月光朦朧下,一名身材曼妙的美貌少女彩衣飄飄,俏生生的站在正值怒放花叢中,隱隱然有超凡脫俗之姿,看得咱們的張大少爺呆了一呆,差點以為是仙女下凡。那少女又展顏一笑,當真是傾城傾國,身旁怒放的牡丹海棠也瞬時間失去顏色,也頓時讓張大少爺又呆了一呆,懷疑自己是身在夢里,忍不住問道:“這位小娘子,你是人還是仙?”

“探花郎,小女張清韻。”那少女輕咬著嘴唇,溫柔的答道。張大少爺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拱手行禮,說道:“原來是張國公的千金張小娘子,小生失敬失敬。”

“探花郎不必多禮,清韻還要多謝你送的精致禮物,我很喜歡。”張清韻輕輕一福,向張大少爺還了個禮。張大少爺趕緊又拱手,“張小姐,你才不必客氣,那一天在鄒大人門前,如果不是你幫忙,小生就有得苦頭吃了。”

張清韻的俏麗臉蛋似乎紅了一下,只是皎潔明月恰好被一片浮云半掩,張大少爺難以看清她的真實容貌,只是覺得一陣陶醉眩暈,有一種口干舌燥的感覺,平時里的油嘴滑舌全然忘記,找不出半個話頭和張清韻交談。最后還是張清韻主動開口說道:“對了,張公子,還有一件事清韻要向你道歉,那一天在承天門外的金水橋旁,你被……。”

“算了,用不著道歉。”張大少爺大度的一揮手,搶著說道:“是你弟弟踩著我,又不是你。不過你那個寶貝弟弟張清,倒是得好好管教一下——明明是他把我踩得跳起來,還反咬一口說是我硌著他的腳。他這種脾氣如果不好好改正,將來肯定會給張國公惹禍。”

張清韻也呆了一呆,半晌才語氣古怪的問道:“探花郎,你對我弟弟的印象就真那麼不好?”已經喝得有些天旋地轉的張大少爺順口答道:“談不上不好,只是有點不喜歡他的脾氣,可能是張國公和你們几個做哥哥姐姐的對他太嬌慣了,所以把他養成了那樣的脾氣。父母疼愛孩子當然應該,可孝經上面也說過——慈母多敗儿,你們要是再這麼把他嬌慣下去,只怕對他的將來不利。”

張清韻抿了抿粉紅的薄唇,過了片刻才又說道:“探花郎,聽說你就要奉旨南下江南了,有這事嗎?”張大少爺點頭答道:“對,我要去江南籌款賑災,不過張小娘子,你怎麼知道的?”

“張探花名動京城,一舉一動世人無不注目,去干這麼大的差事,清韻當然有所耳聞。”張清韻俏皮一笑,又柔聲說道:“探花郎,既然你要去江南,那你把我弟弟帶上如何?我那個弟弟是從小嬌生慣養,你帶著他出去見見世面,長長見識,說不定就可以把他的脾氣改過來。”

“這個……”張大少爺沒想到張清韻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想要直接拒絕卻又不好意思,只能婉轉說道:“我當然是沒問題,不過就怕張公子不願去,張國公和張老夫人也不答應。”

“只要探花郎同意就行,剩下的我去安排。”張清韻飛快回答一句,又柔聲懇求道:“探花郎,這是小女對你一點點請求,請你務必答應。”

“那……好吧。”張大少爺欠著張清韻人情,只得認命的點頭答道:“我三天后出發,走運河南下,如果張小娘子你能說服張國公和老夫人,就把你弟弟帶到碼頭上交給我吧。”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我現在就去說服我弟弟去。”張清韻嬌聲一笑,向張大少爺擺擺手,轉身就消失在花海之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張大少爺搔搔腦袋,嘀咕道:“老天保佑,張國公可千万別答應,帶上魏良卿和傅應星就夠麻煩了,再把張清那個小鬼帶上,我就更頭疼了。到時候,說不定我連去找陳圓圓和秦淮八艷的時間都沒有。”

被張清韻的事這麼一耽擱,張大少爺再回到大廳時,參加壽宴的客人已經有人開始告辭,代表魏忠賢出席的馮銓和崔呈秀因為公務纏身,也同時向張惟賢提出了告辭。張惟賢也沒挽留,只是拿捧出一個禮盒,笑道:“馮大人,崔大人,這里面裝的是當年成祖皇帝賜給我們張家的一個玉枕,張惟賢打算做為回禮送給九千歲,不知你們那一位大人能辛苦一下,替張惟賢把禮物送到九千歲府上?”

“成祖皇帝賜給英國公的玉枕?張惟賢也開始投靠九千歲了!”几乎每一個人都是心里一凜,知道這很可能是朝廷上中立派領袖徹底倒向魏忠賢的信號。而崔呈秀和馮銓同樣也明白這個道理,雙雙伸手去接,異口同聲說道:“張國公,下官願意效勞。”

把英國公張惟賢試圖投靠魏黨的消息報告給魏忠賢,這對崔呈秀和馮銓兩人來說,自然是一件極大的功勞,也絕對不願意與對方分享,所以兩人你爭我奪,說什麼都不肯謙讓,局面一時陷入僵持。見此情景,張大少爺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二桃殺三士!這位英國公,可真不簡單!”...<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25 PM

第六十四章 出師不利

“謝天謝地,張清那個小混蛋總算沒來,”臨近登船出發的時候,前來送行的魏忠賢、崔呈秀和顧秉謙等人都已經走了,同樣來送信的張大少爺兩個拜把子大哥劉若宰和余煌也走了,和張大少爺同赴江南的宋金、魏良卿、傅應星和肖傳等人也在陸陸續續的登船,可張清韻懇求張大少爺帶到江南見世面長見識的張清還是沒來,對張清印象極為不好的張大少爺難免有些心花怒放,“看來老天保佑,張清韻沒有說服英國公。哈哈,張國公,你可真是太聖明了。”

張大少爺這一次出使江南籌款賑災,目的是在江南繁華之地籌集五十万兩白銀,換購糧食運往山東災區,應對接踵而來的山東飢荒。對于這點,深知江南士紳富商德行的魏忠賢雖然不抱太大指望,卻還是給予了張大少爺極大支持,挖空心思的在張大少爺籌款欽差的頭銜上又加上一個順帶監察吏治頭銜,賜尚方寶劍,有名譽上的先斬后奏之權——其目的非常明顯,恐嚇江南百官,盡可能減少來自官場的阻力。而司禮監太監宋金則掛了一個東廠督辦特使頭銜,意思是協助張大少爺監督江南官員執行公務,同時也起到監視張大少爺的效果,是事實上的副欽差。不過還好,張大少爺和宋金的關系一直不錯,倒也不用怎麼擔心來自內部的威脅。

這次出使,張大少爺就只帶了陸万齡一個書辦和張石頭一個仆人;剛當上司禮監司業、還在盤算著往上爬的宋金為了不讓魏忠賢覺得自己得志就猖狂,也只帶了四個小太監隨身服侍;張大少爺的兩個好兄弟魏良卿和傅應星卻帶二十個漂亮丫鬟和二十個仆人隨身服侍,再加上牌桌賭具馬桶鳥籠之類的東西,兩個人就占了兩條官船;而被張大少爺點名的侍衛長肖傳,則極為誇張的從東廠番子和鎮撫司錦衣衛中精挑細選出了一百名好手,除此之外又把錦衣衛十三太保之中的老么陳劍煌也帶了出來,共同保護張大少爺一行,一百來號人也占了兩條官船;再加上張大少爺和宋金乘座的主船,一共五條大船,聲勢倒也還算浩大。只是這麼一來,張大少爺的壓力難免又要增加几分——帶著這麼多人浩浩蕩蕩的南下江南,如果真的空手而歸,就算魏忠賢不計較,朝廷里那幫御史言官和馮銓一伙人也不會放過張大少爺。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張大少爺嘆了口氣,正要登上首船下令起航,碼頭的人群中卻又鑽出几個人,背著包裹不聲不響就上了張大少爺的座船,守在船邊的肖傳和陳劍煌趕緊攔住,喝道:“站住,這是官船,坐民船到潞河驛碼頭去,滾!”

“敢叫我滾?你們吃豹子膽了?張好古,你敢不敢叫我滾?”頗為熟悉的尖銳聲音傳來,“張好古,你在我姐姐面前怎麼說的?現在你的人敢叫我滾,你信不信我去告我姐?”

“肖大哥,陳大人,讓他上船吧。”張大少爺連頭都懶得回,直接就吩咐道:“他是英國公的小公子張清,我答應了帶他去江南長見識開眼界。張公子,我給你准備了兩個房間在后艙,你自己去住吧。”肖傳和陳劍煌嚇了一跳,趕緊讓開道路,放張清一行五人上船。而張大少爺直到偷眼瞟見張清的身影鑽進了后艙,這才垂頭喪氣的上了座船,心中嘀咕,“太陽!還以為他不來了,煩人!”

“開船。”張大少爺一聲令下,五條打著欽差旗牌的官船同時揚漿收錨,緩緩駛離宮廷專用的石壩碼頭,借著玉河的水流推動,在初升的朝陽中浩浩蕩蕩向南駛去。

按照張大少爺的計划,這次南下江南是去辦得罪人的差事,路上就盡量不要靠岸停歇了,也盡量不要打擾沿途州府,免得讓人抓住把柄,有了彈劾攻訐的口實。可張大少爺不曾想的是,他這個計划,才剛剛離開京城不到四十里,剛剛抵達通州河段就差點被人打亂……

出事的地點是在通州皇木廠碼頭,當時張大少爺的座船剛剛駛經這個碼頭東側,碼頭上就有一條裝滿木材的貨船橫衝過來,飛快搖著漿,船頭筆直撞向張大少爺的座船腰部,雖說張大少爺的船輕,及時轉舵避讓,但那條貨船的船頭還是在張大少爺的船尾掛了一下,碰得張大少爺的船身劇烈搖晃,船上的人几乎摔倒,個個嚇出一身冷汗。而船身稍微穩定下來后,肖傳和陳劍煌立即衝到船尾對著那條貨船破口大罵,“瞎你娘的狗眼了?連欽差大人的船都敢撞?是不是想造反啊?”

“兩位大人,實在對不起,船舵壞了,風又太大,控制不住。”貨船上站出一個船頭模樣的男子,嬉皮笑臉的向肖傳和陳劍煌解釋道。肖傳抬頭看看旗幟,見旗角動都不動,頓時勃然大怒,拔出繡春刀吼道:“放屁!現在那來的風?你小子故意找死是不是?”

“這位軍爺,你這話就不對了。”貨船的船艙里又走出一個馬臉男子,向肖傳微笑說道:“這位軍爺,剛才確實起了大風,我的船舵又壞了,所以才被風刮了衝向這邊,不小心碰到欽差大人的座船——這一點碼頭上的所有貨船和商船都可以做證。所以草民的船雖有過錯,卻實屬無意,還請軍爺原諒。”說罷,那馬臉男子向肖傳拱拱手,態度甚是輕慢。

“他娘的,你小子真的是想找死?”肖傳氣得全身發抖,心說這個世道真是反了,老子堂堂東廠百戶、鎮撫司指揮使的小舅子,才離開京城三四十里,馬上就有人不買老子的帳了!今天我不給這小子一點顏色看看,以后我在京城里還抬得起頭來做人不?盤算到這里,肖傳吼道:“弟兄們,上,把這個衝撞欽差大人座船的反賊拿下!”

“得令!”十几個同樣暴跳如雷的錦衣衛和東廠番子同時答應,拔刀跳上對方貨船,打算把那個馬臉男子拿下先臭揍一頓再說。可就在這時候,張大少爺已然看出不對,趕緊喝道:“住手!暫且退下!”跳上貨船的眾廠衛楞了一下,但還是乖乖站住。張大少爺又向那馬臉男子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衝撞本官的貨船?”

“不才李家國,通州商會會長。”那馬臉男子隨意象征性的一拱手,又傲然答道:“欽差大人,草民再聲明一次,剛才草民的船是被狂風吹動,所以才不小心撞上了大人的座船——大人若是不信,附近經過的貨船與商船,都可以為草民做證。”

“是啊,我們可以做證,李會長的船是被風吹的。”不知何時,張大少爺的座船周圍已經聚滿了各色各類的商船貨船,船上的商人操著各種各樣的口音大叫道:“欽差大人,你可不要冤枉李會長,李會長是好人啊。”“欽差大人,李會長真是無意的,我們都可以做證。”“欽差大人,如果你想冤枉李會長,那我們就罷市!通州的木市、糧市、鹽市、還有船市,通通罷市!請皇上和九千歲給我們主持公道!”

“陷阱!這是陷阱!”見此情景,張大少爺還能猜不到對方是有備而來?挖好了陷阱給自己跳,如果自己跳下去,那麼京杭大運河北端最大的通州碼頭就會全部罷市,到那時候,京城糧米油鹽就會出現短缺,朝廷里的彈劾奏章鋪天蓋地自不用說,明熹宗和魏忠賢也非拿張大少爺治罪不可了。不過張大少爺還有一點非常奇怪,“這個李家國到底是誰?為什麼要這麼針對我?”

“探花公,這個人不好惹,你千万不要衝動。”這時候,張大少爺的狗頭軍師陸万齡湊了過來,在張大少爺耳邊低聲說道:“小弟聽說過他的身份,他是已故三朝老臣、前任戶部尚書李三才李大人的大公子,富可敵國,在運河沿岸的商戶中一言九鼎,說一不二!他如果發一句話,通州碼頭各行各業肯定罷市抗議,到時候,我們就不好收拾了。”

“李三才的儿子?他為什麼要這麼整我?”張大少爺更是奇怪。陸万齡答道:“這事情應該要從李三才身上說起,李三才是東林奸黨的黨魁,曾經上過一百多道奏疏,譴責万歷先皇征收工稅、礦稅和商稅,在朝廷里和民間商戶里都是一呼百應,他活著的時候,就連万歷先皇和九千歲都不敢隨便動他,有一次九千歲罷了他的官,可掛靠在李三才商會里的大小商戶群起抗議(注),在大江南北鬧出了兩百多次罷市,在民間引起極大動蕩,逼著九千歲又復了他的官,直到前年李三才死了,去年九千歲才敢削他的籍,奪他的謚號。探花公你是九千歲的人,李三才的儿子還能不恨你?”

說到這里,陸万齡又小聲補充道:“探花公,依我看,你就先忍下這口氣吧,這個李家國不好惹,他家的士籍雖然被削了,可他手里還有的是錢,黃河以北的商戶還是聽他的!還有他的弟弟李家斌,是江南南京商會的會長,我們這次去江南籌款賑災,還得從他弟弟手里要錢,如果惹到了他,我們在江南差事就更難辦了。”

“他娘的,簡直就是工商行的九千歲!”張大少爺心中嘀咕。而對面的李家國又囂張跋扈的大叫道:“欽差大人,這事怎麼說?如果你要抓我去見官,那我們現在就走。不過李家國相信,這世上還是正人君子多卑鄙小人少,清官多貪官少,官司就是打到金鑾殿上,也會有人為我做主。”

“肖傳。”沉吟了許久,張大少爺終于一咬牙,命令道:“把你的人叫回來,開船,走人。”那邊肖傳雖然氣不過李家國故意找茬,可張大少爺都已經忍氣吞聲了,肖傳還是乖乖叫回跳到貨船上的錦衣衛,領著剩下的四條船,在李家國的得意大笑和周圍商船貨船的哄笑聲中,夾著尾巴灰溜溜的繼續向南離去。

“沒用的東西,別人撞了你堂堂欽差大臣的船,連個屁都不敢放,算不算男人?”船艙里傳來張清刺耳的諷刺聲。張大少爺懶得理他,只是指著遠處仍然在狂笑大笑的李家國一伙人,向氣得臉色鐵青的肖傳和陳劍煌一伙人咬牙切齒的說道:“肖大哥,陳十三哥,還有各位兄弟,你們都別急,總有那麼一天,我張好古要領著你們去抄他李家國的家,搶光他的銀子女人!”說到這,張大少爺拔出腰上佩劍,猛的砍在船舷上,吼道:“如果我張好古做不到這點,誓不為人!”

…………

“哈哈哈哈哈!”張大少爺賭咒發誓要報仇的同時,李家國仍然在拉滿皇家木材的自家貨船上哈哈大笑,而貨艙中又不聲不響的走出一人,卻是被張大少爺害得丟官罷職還挨扳子的當世大儒錢謙益錢大人。錢謙益向李家國拱手,微笑道:“李兄果然妙計,讓張好古這個所謂的欽差大人顏面掃地,大長我東林志氣,可敬,可佩。”

“人人都說張好古厲害,依我看來,也不過如此嘛。”李家國得意狂笑道:“我故意撞他的船怎麼了,他敢說什麼?還不是乖乖的夾著尾巴跑路?本來我故意讓這條船拉滿大內皇宮用的木材,他如果敢打官司,我就讓皇宮連宮殿都修不成,讓皇帝老子去找他算帳,可惜他卻膽小跑了,我的第二條妙計也沒用上。唉,見面不如聞名,見面不如聞名啊。”

“李大哥,你也別太大意了,張好古這小子素來奸詐陰險,心狠手辣,我無數東林黨人就是栽在他的手里,小心他找你秋后算帳。”錢謙益好心提醒一句,又說道:“所以這一次,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在籌到五十万兩銀子,要讓他先丟官罷職,這樣我們才可以放心的為無數冤死的東林黨人報仇雪恨。”

“那你打算怎麼辦?”李家國斜著眼向錢謙益問道。錢謙益答道:“我已經給高攀龍高大人他們去了一封信,讓他們咬死了不給張好古捐一分一文。還有我本人,也打算親自去一趟江南,到無錫東林書院組織東林學子對抗張好古,不讓普通商戶和江南百姓給張好古捐錢。”

“好,我和你一起去。”李家國一揮手,大模大樣的說道:“我們李家在江南也有的是勢力,我去和我的弟弟李家斌聯手壓著那些鹽商、茶商和紡織行,不讓他們給張好古捐一兩銀子。”

“如此最好。”錢謙益十分歡喜,又陰陰說道:“如果李兄一家能夠象万歷朝一樣,再搞几次罷市和驅逐稅監,那張好古的日子就更好過了。”

注:明代万歷大規模征稅以前,官僚商人實際上處于什麼稅都不用交的情況,別的商人如果花錢掛靠在大官僚開的商號下,也能獲得此種一切免稅的利益。所以身為通州商人總頭目的李三才自然對向工商行業征稅的張居正、万歷和魏忠賢恨之入骨,万歷年間擔任漕運總督和淮揚巡撫時,李三才曾經多次煽動百姓驅逐稅監,抗交工商稅賦。但實際上,他的家產比明朝國庫一年的收入都多。...<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30 PM

第六十五章 江南頭號大太監

魏良卿和傅應星兩兄弟直到下午了才知道在通州碼頭發生的事——這兩位大明朝當今最大的衙內爺平時里都是睡到太陽偏西才起床,今天早早就被魏忠賢叫到石壩碼頭上船,上了船倒頭就睡,不僅對通州碼頭發生的事一無所知,甚至就連張惟賢的小公子張清上船的事都不知道。不過在聽肖傳和陳劍煌等人說完通州碼頭河面發生的事后,這兩位爺馬上一蹦三尺高的叫嚷起來,“好大的膽子,連爺們和朝廷欽差的船都敢撞,吃豹子膽了?!”“掉頭掉頭,所有船全部掉頭,回通州找那個姓李的兔崽子算帳去!”

“魏大哥,傅二哥,算了。”已經冷靜下來的張大少爺勸道:“我們是出來辦差,不是出來打架,要離開北京還沒一天就和別人打上架,九千歲面子上也不好看。想報仇的話別急,以后有的是機會。”說到這,張大少爺又陰陰的補充了一句,“聽說那個李家國一家富可敵國,如果能拿來充當軍餉,倒是可以給大明國庫減輕不少壓力。”

看到張大少爺那副陰狠歹毒的模樣,魏良卿和傅應星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寒戰,心道:“這家伙,怎麼這麼象叔叔(舅舅)?”

到了天色全黑的時候,一條東廠的快船追了上來,同時帶來了魏忠賢的口信,魏忠賢在口信中告訴張大少爺,說是他對通州碼頭的事已經知道了,誇獎張大少爺顧全大局忍辱負重的決定做得對,又安慰張大少爺,說是這個場子東廠遲早要找回來。同時魏忠賢警告張大少爺,說是東廠收到密報,李家國也已經南下,很可能是衝著阻攔張大少爺籌款賑災去的,所以魏忠賢建議張大少爺不要在李家兄弟的老巢揚州停泊籌款,而是應該先去南京,找到江南織造太監兼江南總稅監李實,向他了解了江南的實際情況,再動手籌款不遲。交代完這些,東廠番役又連夜趕回了京城。

有了魏忠賢的這番吩咐,張大少爺一行在路上更加謹慎了許多,船隊能不靠岸就盡量不靠岸,吃飯睡覺都是在船上,甚至到了臨清碼頭,張大少爺都沒下船回家去看一眼——其實張大少爺是怕宋金和肖傳等人在臨清聽到前任張大少爺那些臭名聲,所以推說公務要緊,自己要學習古之聖賢過家門而不入,只是命令繼續趕路,倒也讓宋金和肖傳等人欽佩了一把。同時讓張大少爺感到十分奇怪的人就是張清,這小子從上船就帶著四個仆人成天躲在船艙里,白天根本不露面,只是晚上才出來和張大少爺說几句話,有一次魏良卿和傅應星請張大少爺去他們船上玩冰火毒龍鑽,張大少爺好心邀請張清同去,結果在船艙門口說了一遍什麼是冰火什麼是毒龍后,船艙里馬上飛出几個茶杯,差點就砸斷了張大少爺俊俏的鼻梁,氣得張大少爺從那以后再也沒有主動找張清說過一句話。

日夜兼程的好處就是速度快,五月十二從北京出發,才用了十几天時間,五月二十九那天傍晚,張大少爺的船隊就順利抵達了此行的第一個目的地——南京!五條官船剛剛停靠在官府專用碼頭,江南織造太監李實、應天巡撫毛一鷺和巡按御史徐吉就領著一大幫子南直隸官員迎了上來,魏忠賢在江南最大的心腹李實還好些,其他官員則遠遠就探花郎長、探花公短和欽差大人的叫開了,浙江巡撫潘汝禎更是賣勁,隔著十七八丈就大叫道:“微臣浙江巡撫潘汝禎,叩迎欽差大人駕臨南京!”

“浙江巡撫?他不在杭州衙門辦公,跑到應天府來干什麼?”張大少爺楞了一楞,下意識的念叨了一句。旁邊的李實慢條斯理的回答道:“欽差大人勿怪,潘大人是一個極熱心的人,他聽說欽差大人你是九千歲親自保奏出巡的人,急著和欽差大人見面,就直接來應天府來給欽差大人請安了。不過欽差大人請放心,應天府距離杭州,也就兩天的路程,潘大人誤不了公事。”

“又是個陸万齡。”張大少爺在心中嘀咕一句,又轉眼去看李實,想看看這個被東林黨人罵為魏忠賢頭號走狗兼江南頭號大太監李實究竟是什麼青面獠牙的模樣,可仔細一看之下,張大少爺不由有些發楞。如果說咱們的張大少爺是翩翩美少年的話,那麼李實絕對算得上一個魅力出眾的中年美男子,眉清目秀又氣質優雅,神態不卑不亢,語調平和慢條斯理,舉手投足間,仿佛天生就具有那種貴族風度顯露無遺——張大少爺心中甚至產生一個這樣的念頭,“幸虧這家伙是個太監,否則和他走在一起,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婦怕是只偷看他不看我。”

這時候,魏良卿和傅應星等人也先后下船,以潘汝禎、毛一鷺和徐吉為首的江南官員馬上扔開張大少爺,象蒼蠅見著血一樣的扑了上去,問安的問安,磕頭的磕頭,徹徹底底暴露了打著所謂迎接欽差大臣旗號實際是迎接魏忠賢子侄的丑陋嘴臉。只有李實紋絲不動,只是向張大少爺淺淺一躬身,平靜說道:“下官江南織造李實,恭迎欽差張大人駕臨應天。”

“李公公千万不要客氣。”張大少爺還禮,努力裝出一副文雅的模樣,微笑說道:“下官這次出使江南籌款賑災,還需要李公公的大力協助,從今往后,還請李公公多多關照。”

“欽差大人不必客氣,這是咱家應該做的。”李實不卑不亢的答應一句,又向剛剛下船的宋金招呼道:“宋公公,多年不見,你又發福了,真是可喜可賀。”宋金大笑說那里那里,手拉手和李實站到一旁互敘別來之情,倒把咱們的欽差正使張大少爺孤零零的扔到了一邊。這時,戴著一頂方冠小帽的張清領著四個仆人也下了官船,偏著頭向張大少爺譏笑道:“恭喜欽差大人,到應天了,可這里的人,好象都不怎麼理你啊?”

“你以為我喜歡那些客套?既然你喜歡,那我就讓你嘗嘗被人包圍的滋味。”張大少爺冷哼一聲,指著張清大聲說道:“諸位大人,請這邊看,這邊看,這位張清張公子,乃是大明英國公張大人的小公子,這次他隨本欽差同赴江南,還請各位大人對他多多關照。”

“英國公的小公子?”江南眾官先是一起目瞪口呆,然后突發一聲喊,一大幫人又象蒼蠅見著血一樣的衝向張清,霎時間又把張清包圍得嚴嚴實實,張大少爺則乘機領著陸万齡和張石頭開溜。氣得張清在人群里大叫,“張好古,你連我也敢耍,你給我記住,我饒不了你!”

好不容易客套完,應天巡撫毛一鷺當即邀請張大少爺一行到他的巡撫衙門用飯,並且希望張大少爺一行能在他的巡撫衙門入住,張大少爺一口答應。當下眾人各自乘車上馬,一起趕往巡撫衙門。到得目的地時,毛一鷺早已在巡撫衙門里豐盛酒宴款待,接下來自然又是一場虛偽親熱而又無聊的客套,就此略過。也是直到酒席宴罷,張大少爺才逮著機會與李實說話,希望能與李實單獨密談片刻,李實輕輕點頭答應,留下毛一鷺在大廳里招待客人,領著張大少爺來到后堂的一間客房。

兩人坐定,侍女奉上香茶便即退下,喝了不少酒的張大少爺正覺口干舌燥,端起茶杯就要大灌。那邊李實卻叫道:“探花郎,且慢。”說著,李實從袖子里抽出一根精致異常的銀針,在張大少爺的茶杯中攪了几攪,觀察銀針並無變色,李實又試了自己的茶杯無毒,這才臉色平靜的把銀針放回袖中,端起茶杯淡淡說道:“探花郎,請用吧。”

“李公公,你也太小心了吧。”張大少爺也端起茶杯,笑道:“這里是巡撫衙門,還會有人在我們的茶里下毒?”

“咱家天啟元年赴應天上任,近五年的時間里,咱家遭遇了九十三次刺殺,平均一個月遇刺一次半還多。”李實淡淡說道:“其中有一次,刺客就是買通了咱家的廚子,在咱家的飯菜里下了毒,天幸那一天咱家胃口不好,把飯菜賞給了貼身太監小魚子,結果小魚子死了,咱家也養成了這個習慣。即便在宴席上,咱家也從不吃沒有人動過的酒菜。”

“這麼危險?幕后主使是誰?查出來沒有?”張大少爺真真正正大吃了一驚。李實平靜的說道:“咱家在江南干的就是得罪人的差事,江南的巨商礦主和手里田多的人,都是咱家的仇人,也都是刺殺咱家的幕后主使,想查也沒法查。”說到這,李實看一眼張大少爺,微笑著補充道:“探花郎,咱家勸你一句,以后最好也學學咱家的這個習慣。”

同樣仇人不少的張大少爺打個寒戰,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又苦笑著說道:“李公公,辛苦你了。”李實搖頭,緩緩說道:“咱家不苦,咱家是皇上、是九千歲派到江南來的一條狗,咱家得看住這個家。江南的人,誰要是想偷逃朝廷的一分一文的賦稅,都得先過了咱家這一關。”

“難怪宮里那麼多太監想搶江南稅監這個天下第一肥差都搶不走,光憑他甘願給朝廷當狗的這份忠心,如果我是皇帝或者魏忠賢,也舍不得換他。”張大少爺對李實忽然有一種肅然起敬的感覺——如果換成叫張大少爺當著其他的人面說自己是魏忠賢的一條狗,張大少爺鐵定做不到;而李實能夠說得這麼平靜,這麼自然,張大少爺就更做不到了。

盤算了片刻,張大少爺向李實問道:“李公公,下官來江南籌款賑災,九千歲交代我說,要我先向你請教了解江南的實際情況,然后再著手開展籌款。現在乘著這個機會,下官想請李公公指點一下,我這次江南之行,究竟該如何開始籌款?”

“探花郎,請恕咱家直言,你這趟差事,難辦。”李實倒也坦白,直接說道:“不瞞探花郎,早到咱家收到消息說你要來江南籌款賑災的時候,咱家就認為你是年輕氣盛,只顧搶功而不知世道艱難,注定不可能成功。為此,咱家還專門給九千歲去了一封信,勸九千歲說人才難得,還是讓你留在京城直接為朝廷效力更好,不要讓你來江南無功而返,挫了你的銳氣又傷了九千歲的面子。可九千歲回信告訴咱家說,你不是一個只會吹牛皮的年輕人,也許真能把這件不可能的差事辦好,要咱家全力配合于你。”

“多謝九千歲誇獎,也多謝李公公的好意。”張大少爺沉聲說道:“張好古決心已下,為了九千歲,為了朝廷,也為了家鄉受災的父老鄉親,這個差事不管再難,再得罪人,張好古都要堅持辦到,也辦好!”

李實凝視張大少爺,發現張大少爺眼中盡是堅定,不動不搖,確實是決心已下的模樣。李實這才嘆了口氣,說道:“好吧,那咱家也只能盡力了。探花郎,你不是想知道江南的實際情況嗎?那咱家可以告訴你,江南是有錢,上百万身家的商戶礦戶都為數不少,即便是普通百姓,生活也比其他省份要强上許多,即便是無田無地的赤貧百姓,只要有手有腳,也可以很輕松的在礦山、茶山、各種各樣的作坊和商會里找到一份可以養家糊口的活干——按理來說,五十万兩白銀分攤江南上千万百姓頭上,其實很輕很輕!可問題是,你用什麼法子讓百姓們人人捐錢?”

“探花郎,你不要忘了,咱家為什麼在江南象過街老鼠一樣處處挨罵,個個喊打?就因為咱家向他們收稅,向他們收錢!”李實優雅的抿了一口茶,繼續緩緩說道:“天下熙熙,皆名來,天下熙熙,皆為利往。不管是官員士紳也好,商人坊主也好,普通百姓也好,錢進了他們的口袋,誰還舍得平白無故的往外掏?咱家在江南為朝廷收稅,他們尚且想方設法的偷逃跑漏,三天兩頭的煽動礦工百姓鬧事抗稅,罷市抗議,現在你又來號召募捐賑災,他們又憑了什麼要白白給你錢?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

說到這里,說到這里,李實又嘆了一口氣,平靜說道:“咱家實在想不出來,你能用什麼辦法讓江南的士紳百姓主動捐錢?而且還要捐足五十万兩銀子?咱家現在擔心的是,探花郎你號召百姓士紳捐款賑災的告示剛貼出去,馬上就有人造謠說,你籌集到的銀子,五成進了你自己的口袋,四成歸了各級經手的官員,大半成了歸了官員手下的差役,最后的小半成才會被送到災區——咱家在江南收稅,百姓們也是這麼說咱家的。好了,大概的情況咱家已經說了,具体的地方探花郎有什麼不明白,可以隨時問我。”

“多謝李公公指點,下官感激不盡。”張大少爺先謝過李實,又嚴肅說道:“不瞞李公公說,你說的情況,下官在來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不錯,下官號召百姓士紳捐款賑災,是平白無故的從他們手拿銀子,是人都有私心,都會舍不得;再加上江南一帶是東林奸黨的老巢,他們一旦煽動百姓制造輿論,造謠生非,說下官號召募捐是為了中飽私囊,那下官的這個差事只會更難辦——別說五十万兩銀子了,只怕五千兩銀子都難以籌集。”

“那你還這麼有信心?你打算怎麼辦?”李實平靜的問道。張大少爺忽然露齒奸笑一聲,湊到李實耳邊輕聲嘀咕起來,“李公公,下官仔細考慮過,災情如火,雖說皇上和九千歲都沒給下官規定時限,可下官如果滿江南的籌款化緣的話,等銀子湊齊,災區那邊早就是餓殍遍野了。所以下官只打算在南京、松江(上海)、揚州、蘇州和杭州這五座天下最富裕的府城里募捐,用這個法子募捐…………。”

好不容易等張大少爺把話說完,喜怒不形于色的李實已經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回過神來驚叫道:“絕!簡直太絕了!難怪九千歲這麼看好探花郎你!探花郎,你可真是讓咱家服了你了,竟然能想出這麼絕妙的主意!這五十万兩,說不定還真能被你給籌齊了!”

“李公公過獎了。”張大少爺謙虛一句,又嚴肅說道:“其實張好古認為,如果這個辦法能操作的好,說不定會成為朝廷的一個固定財源,不管是賑災救災還是遼餉苗餉,都可以用這個法子籌集。”

“也許吧,得先試了一次才知道。”李實不置可否,又問道:“可你這麼做,東林那幫奸黨彈劾你是絕對少不掉的,雖說有九千歲護著你不用怕。可如果他們繼續在這五座府城里造謠生事,搗亂破壞,你的五十万兩還是很難籌集,你又打算怎麼應付?”

“李公公放心,這一點也早在下官的預料之中。”張大少爺微笑說道:“所以下官准備一明一暗同時進行,殺東林奸黨一個措手不及!在明里,下官用老法子,四處張貼告示號召士紳百姓主動捐獻,讓東林奸黨把矛頭對准下官明這一招,讓下官去當這個擋箭牌,讓他們沒有精力顧及其他。至于暗里嘛,就要辛苦李公公和江南的諸位大人了,到時候我們忽然使出這招,東林奸黨就算想破壞也來不及了。”說到這,張大少爺又補充一句,“當然了,事成之后,首功是李公公你的。”

李實不動聲色,盤算許久后才緩緩說道:“首功是九千歲的,看在你賑濟災民的這份決心上,咱家全力幫你把這出戲唱圓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35 PM

第六十六章 深入虎穴

“眾志成城,抗旱救災!古人云:人為陽善,正人報之;人為陰善,鬼神報之。人為陽惡,正人治之;人為陰惡,鬼神治之。故天不欺人依以影,地不欺人依以響。今山東旱魃作祟,連年干旱無雨,災情已現,當今聖上仁德,覺未雨綢繆勝似臨渴而掘井,特命本欽差代天巡狩,赴江南籌款募捐,就地購置糧秣運往災區,賑濟災民,救蒼生于水火,脫百姓于苦海。望江南百姓官員士紳廣種福田,踊躍捐資,慷慨解囊,全皇上之德,造因于今世,積果于后世。欽命巡狩江南大臣,張。”

東林書院所在的常州府無錫縣縣衙門前,高攀龍,黃尊素、繆昌期和錢謙益等一班東林大儒,領著數以百計的東林學子,低聲念讀無錫縣衙張貼出來的告示——這也是江南各府各縣衙門同時張貼的告示。而在縣衙大門的另一側,無錫縣令劉五緯領著一幫衙役抱著募捐箱子,向乞丐一樣向過往路人乞討吶喊,“鄉親們,鄉親們,山東遭災了,久旱無雨,田地顆粒無收,飢荒就在近前,我們無錫百姓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幫山東百姓一把!積善德,得善果,鄉親們,給山東的老百姓一點幫助吧。”

時值五月,驕陽似火,身上有病的劉五緯一邊喊著,一邊劇烈咳嗽著,顯得十分的吃力辛苦。可饒是如此,近在咫尺的東林書生卻大都視若無睹,也只有一些過往的窮苦百姓漁民主動上去,掏出可憐巴巴的几個銅板,放進劉五緯親自捧著的募捐箱子里,個別百姓還說,“劉老爺,太陽太大,你身子不好,別在太陽下面站太久了。”劉五緯感激涕零的點頭,連說,“多謝老鄉,多謝老鄉。”

看到這樣的情景,剛剛從通州趕回無錫的東林大儒錢謙益樂了,笑道:“劉五緯這個老贓官,居然還沒被撤職罷官?還這麼得愚夫蠢婦的愛戴?可真是奇哉怪也。”

錢謙益笑得甚是大聲,不遠處的劉五緯聽得清清楚楚,卻半點不敢聲張——如果說天下誰受夾板氣最厲害,也就非這位無錫縣令莫數了。大名鼎鼎的東林書院就設在他的縣內,東林黨人遍布朝野,勢力盤根錯節,位卑職微的劉五緯當然惹不起。同時也正因為東林書院設在無錫境內,恨屋及烏,閹黨官員自然又視無錫縣令為出氣筒,三天兩頭挨罵挨整,上司刁難同僚責罵,那更是家常便飯。所以身為中立派的劉五緯也只好裝聾作啞,埋頭去干他的實事了,繼續喊道:“鄉親們啊,天下一家,山東的百姓,是我們無錫百姓的手足兄弟,他們遭災,我們無錫的老百姓不能坐視不理……。”

劉五緯裝聾作啞,錢謙益卻不肯放過他,不依不饒的又故意大聲說道:“還真賣命,是不是修什麼芙蓉圩貪污庫銀,怕被什麼欽差大人查出來啊?”言罷,錢氏一門的東林子弟哈哈大笑,陰陽怪氣的劉五緯冷嘲熱諷。而正在留職聽參接受朝廷調查的劉五緯身体一震,想要說話,卻又含淚扭過頭去,繼續為賑災募捐吶喊乞討。這時候,在場東林弟子中有一人看不下去了,站出來大聲說道:“錢大人,劉縣令是否貪墨,尚無公論,可他力排眾議修芙蓉圩,卻是一片為國為民的愛民之心,我們東林學子即便不贊成,也不能在此時刻落井下石,冷嘲熱諷吧?”

“史可法!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錢謙益勃然大怒,衝著提出反對意見的史可法喝道:“黃口小儿,你懂什麼?劉五緯為了區區數十畝田地,勞民傷財開鑿九河,名為水利,實為利己!光時亨光大人彈劾他的奏章早就遞上去了,你還打算學閹狗張好古,給他也翻翻案麼?你今天搞這個所謂的賑災募捐,騙到的錢,最終是便宜誰?便宜陷害你老師左光斗入獄的閹狗張好古!”

史可法啞口無言,而那邊的劉五緯忍無可忍,放下錢箱正要過來和錢謙益理論,卻看到前任左都御史高攀龍、前任翰林院檢討繆昌期和前任都御史黃尊素都面無表情,錢謙益身邊還有兩百多名士紳人家出身的東林學子,劉五緯還是恨恨的放棄這個打算,重新拿起錢箱繼續向圍觀的百姓叫喊。這時候,無錫漁行的几個商人走了進來,各自掏出几錠大銀准備捐獻,錢謙益趕緊向自己的門人周鑣一努嘴,周鑣會意,上前攔住那几個漁行商人,笑道:“几位官人,你們這是打算干什麼?”

“當然是給災民捐款。”一個商人答道。周鑣笑道:“几位官人,你們扶貧濟困的菩薩心腸,實在值得讓人敬佩,可你們如果捐款給朝廷派來的這位欽差張大人,那你們就大錯特錯了。你們可知道,朝廷新派這位欽差張大人什麼人?”

“什麼人?”几個商人疑惑問道。周鑣微笑答道:“外號張扒皮,又叫張白地,人如其名,做官怎麼樣可想而知,几位大官人掙點銀子不容易,何必拿這點去喂那樣的白眼狼?几位捐進去的銀子,只怕五成要落入那個張好古的腰包,四成進了其他貪官污吏之手,剩下大半成歸了張好古的差役仆人,再剩下小半成能不能換成糧食送到災區,都還是兩說。”

“他娘的,原來那個張好古也是這個德行,老子們不捐了。”几個商人本來就是看在劉五緯的面子上才來捐款,心本就不誠,被周鑣這麼一說,自是收回銀子,罵罵咧咧的扭頭而去,后面劉五緯氣得咬牙切齒,卻又懼怕東林黨人勢力,不敢多說什麼——還好,張大少爺並沒有把捐款强行攤派到各府各縣,劉五緯倒也不用擔心完不成攤派。

“周鑣,回來。”李三才和葉向高之后的繼任東林黨魁、兼東林書院掌院高攀龍終于開口,叫回奸笑不已的周鑣,向眾東林學子吩咐道:“都回去念書吧,后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東林學子大會了,全江南的東林學子和無數江南士子都要來到無錫聚集,你們要向前輩先學們好生學習,也要讓他們看看你們學業的情況。”

“謹遵院長學令。”東林眾學子齊聲答應,隨著高攀龍和錢謙益等人揚長而去。直到他們走遠,圍觀的窮苦百姓才紛紛上前,將一枚枚沾滿汗水的銅錢放進劉五緯捧著的捐款箱中,並紛紛勸道:“劉大人,你辛苦了,快休息吧,別頂著太陽站了。”“劉大人,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你要是倒下了,還有誰帶著我們修芙蓉圩?”“劉大人,芙蓉圩修成了,我們老百姓就好過了。我們支持你,如果上面敢來撤你的職,我們無錫的老百姓就為你喊冤,進京給你告御狀!”

“多謝,多謝各位父老鄉親。”劉五緯感動得淚流滿面,抹著眼角說道:“各位鄉親,請你們放心,我劉五緯現在雖然被留職聽參,可我相信,這一次朝廷派下來的欽差大臣,一定能為我劉五緯洗刷冤屈,還我清白。”

“對,對,這一次的欽差大人一定是好人。”無錫百姓紛紛附和,又有人叫道:“鄉親們,我們當捐一點給山東的難民吧,我聽說了,這次朝廷派下來的欽差除了監察吏治,還有就是籌款賑災,我們無錫的百姓捐得多,欽差大人一高興,就一定會重查劉大人的案子,還劉大人清白。”

一呼百應,窮得衣服補丁摞補丁的農民和漁民紛紛伸手入懷,掏出仍然帶著体溫的銅錢,爭先恐后的放進劉五緯面前的捐款箱中,弄得劉五緯還要反過來勸百姓,“老鄉們,你們也不寬裕,還要過日子,少捐點,千万別影響到你們的生活。”

…………

人群逐漸散去的時候,時間已是下午,因為前几日連降暴雨,身上有病的劉五緯不顧疲倦,又領著几個衙役打馬趕往無錫縣城西北的芙蓉圩堤壩,查看圩中洪水有無泛濫。到得工地一看,劉五緯松了口氣——芙蓉圩中水位雖高,他率領無錫百姓修筑的五十里塘岸卻完好無損,自發組織起來巡堤的無錫百姓也在堤壩上來往不斷,補堤所用的大石土袋也在堤旁堆積如山,隨時可以投入搶險救災。見此情景,劉五緯擦擦頭上的汗水,欣慰說道:“值得了,再怎麼挨罵,我都值得了。”

“劉大人,劉大人來了。”巡堤的百姓也看到劉五緯,紛紛涌上前來給劉五緯行禮。還有百姓激動的大叫道:“劉大人,謝謝你啊,有了你修這條堤,我們以后就可以安心過日子了,再也不怕干旱雨澇了!你真是我們無錫的水神啊!”

“不對,不對,這條堤是無錫百姓修的,劉五緯只是帶了一個頭,真正修堤的人,還是你們無錫百姓啊。”劉五緯謙虛的答道。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劉五緯話音未落,窮老百姓都叫了起來,“劉大人,你要是這麼說,那我們可就要慚愧死了。誰不知道,劉大人你為了修這條堤,把自家的土地房屋都變賣了,把錢都捐給我們無錫人修堤?”

“劉大人既然這麼好,把自己的家產都拿出來給老百姓修水利。”人群中響起一個不和諧音,操著北方口音大聲問道:“為什麼還有人在朝廷參他勞民傷財?還參他挪用庫銀?”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劉五緯也尋聲看去,卻見說話人是人群外圍的一名手拿折扇的青年書生,容貌甚是俊美,身后還站著四個青年仆人。那輕搖折扇的俊美書生見眾當百姓都眼含怒火的看著自己,便笑道:“各位老鄉,千万不要誤會,我可不是說劉大人壞話。我是外地來的,不清楚這里的情況,所以覺得有點奇怪,為什麼劉大人這樣的好官,還會有人在朝廷里說他壞話?”

“還不是因為這條堤壩。”一個百姓大聲叫道:“劉大人沒有重修芙蓉圩堤壩以前,這一帶不是旱災就是水災,几万多畝良田白白荒廢,根本收不上什麼庄稼,劉大人上任以后,帶著我們重新修好芙蓉圩堤壩,又開鑿了一條圩河直通運河,雨大的時候可以把水送進運河,干旱的時候可以把運河水引過來澆灌庄稼,几万畝荒地又變成了良田,還有漁民,也多了一個地方可以打漁,不用冒著風浪進太湖。無錫的大財主眼紅了,就又給劉大人送銀子,想讓劉大人逼著我們把原來的荒地、現在的良田賣給他們,又想讓劉大人禁止老百姓在芙蓉湖里打漁,只讓他們漁行打漁。劉大人不答應,他們仗著有親戚在朝廷里當官,就到朝廷上誣告劉大人,想把劉大人逼走,他們好搶我們的土地。”

“哦,原來是這樣。”那俊美青年點點頭,又問道:“那麼你們怎麼不為劉大人喊冤呢?我聽說大名鼎鼎的東林書院就在無錫縣城里,在里面講學的夫子,個個都是朝廷里隱退回來的大官,在朝廷上極有勢力;還有里面的學子,也個個家里都非富即貴,有的是官宦子弟。你們到東林書院去喊冤,肯定有的是人給你們做主啊。”

“哈哈哈哈哈哈……。”那俊美青年的話也不知道是那里說錯了,在場的窮苦百姓紛紛大笑起來,好几個百姓都同時嚷道:“這位公子,你真是外地來的人啊,我們的無錫大財主,那個不是把自己的儿子送進東林書院念書,那個不是年年給東林書院送錢捐銀子?我們去東林書院告狀,他們會理麼?”還有一個百姓大叫道:“聽說在朝廷里告劉大人黑狀的人,就是東林書院出去的官!”

那俊美青年楞了一下,半晌才苦笑道:“想當年,我年紀還小的時候,我爹還打算把我送到江南東林書院念書,現在看來,我當年死活不來,還真是做對了。”俊美青年這句話總算是對了無錫老百姓的胃口,無數百姓都點頭贊成,說道:“對,對,從那個書院里面出去的,沒一個好人,全都是些贓官。”

“劉大人,我看你面有病色,千万要保重身体。”那俊美青年一邊說著,一邊轉身離去,“你是個難得的好官,也有好人,我相信這個世上有報應,你一定會有好報,朝廷也一定會還你清白,讓你做更大的官,為更多的百姓造福。”

注:劉五緯,史實人物,四川万縣人,天啟年間無錫縣令,他上任之初,無錫西北各鄉每年庄稼歉收,不是旱荒,定是水災,農民缺糧嚴重,他實地勘察發現這一帶地方所有河流大多淤塞,干旱時無水灌溉,黃梅時節又是一片汪洋,造成了嚴重的損失。于是主持興修水利,清理淤塞,開鑿圩河,干旱可引運河之水灌溉農田,水大則開閘放水入運河,同時河面闊了,也能興起漁業水產之利。因為工程浩大,資金不足,劉五緯散盡家資方才成功,並因此積累成疾。但大功告成之時,當地士紳官宦見有利可圖,紛紛妄圖霸占水利所得良田,劉五緯又為民主持公道,力扼土地兼並,遂遭誣告調任(一說為病情過重,歿于任上)。后,當地農民與漁民集資為劉五緯建廟,初稱水仙廟,又稱劉侯廟,現今仍存。舊時每逢農歷六月十一日劉五緯誕辰,便會有廟會演戲,熱鬧非常。

清順治年間,滿韃子為收買人心,追封劉五緯為水仙。...<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40 PM

第六十七章東林大會序曲(上)

“我簡直不敢相信,這天下還真有這麼傻的官,火耗收到一錢二分就算了,連自家的房子和田地都搭進去,白送給老百姓?如果不是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殺了我也不信!”私下從無錫百姓口中仔細打聽了劉五緯的官聲和真正情況后,張大少爺的首席幕僚兼狗頭軍師陸万齡就罵開了,“無錫的太陽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大明朝的官要都得象他這樣,那我寧可回家守著家里的几畝薄田,打死我也不去當這個官了!”

“對,對,我們也不當東廠的官了——反正那時候我們也沒用了。”同樣扮做張大少爺隨從的肖傳和陳劍煌一起點頭,和陸万齡深有同感。而張大少爺則很有清官模樣的冷冷哼著補充一句,“如果天下的官都象劉五緯這樣,那老百姓的日子就好過了,建奴也別想再猖狂了。”

陸万齡、肖傳和陳劍煌三人啞口無言,張大少爺卻又仰天長嘆,“我做夢也沒想到,東林黨那幫偽君子天天喊著愛國愛民,卻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真正能夠做到的人,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卻絲毫不知。呵呵,這個劉五緯難怪這麼默默無名,他的存在,對東林黨來說,就是再大不過的諷刺啊!”嘆罷,張大少爺又搖搖頭,心中苦笑道:“也難怪劉五緯在后世史書上也默默無名,有他這樣的官員存在,不是給東林黨臉上抹黑麼?”

等張大少爺嘆罷,張大少爺四個隨從中唯一貨真價實仆人的張石頭上前,向張大少爺躬身問道:“少爺,天色不早,現在我們是不是應該回客棧用飯了?英國公的小公子可還在客棧里等著我們回去。”張大少爺稍一沉吟,笑道:“不用,張清那小子反正不合群,等就讓他等吧。后天就是東林書院的大會了,全江南的文人士子大部分都會來到無錫,我們再走走,看看有沒有什麼杰出的人物,然后去無錫城里最好的醉仙樓,嘗嘗無錫肉骨頭是什麼滋味。”陸万齡、張石頭、肖傳和陳劍煌一聽叫好,滿口答應——當然了,還在客棧里等著張大少爺回去吃飯的張清就不是這麼高興了。

張大少爺所說的東林大會,其實是東林書院一年一度的例會,東林書院的學會頗多,每月一小會,除正月、六月、七月、十二月祁寒盛暑不舉外,二月、八月,以仲丁之日為始,會各三日。願赴者至,不必遍啟。每會推一人為主,說“四書”一章;最重要的則是每年一度的大會,每當舉行之時,必然提前半月遣帖啟知,邀請江南東林學子及部分非東林出身的清流名士參加學會,同時一些仰慕東林的社會名流和英雄豪杰也會不請自來,與東林學子一起諷議朝政,裁量人物,指陳時弊。所以這一年一度的東林學會,絕對算得上江南文人的第一盛會,也是議論國事的主要輿論中心——更絕對是魏閹一黨的頭號眼中釘,肉中刺!而且東林書院的大會通常是在春天或者秋天舉行,這次應錢謙益强烈要求、破例在夏天舉行,其醉翁之意,自然也勿須多言。

來了這麼多人,東林書院的學舍當然不可能全部住下,住不下的人也只好在無錫縣城的客棧投宿,這麼一來,無錫城中自然是變得非常的熱鬧,街上路上隨處可見直裰軟巾的文人士子,提刀佩劍的江湖人士也不少見,河道上來往的則全是歌船花船,船上文人吟詩弄月,飲酒品宴,歌姬彈琴唱曲,擊鼓傳花,真可謂:堆金積玉地,溫柔富貴鄉。直看得咱們土包子出身的張大少爺目不暇接,眼花繚亂,暗嘆不虛此行。

東游西逛了許久,天色漸黑,肚子開始抗議的張大少爺本想領著陸万齡等人去品嘗相傳為濟公所創的無錫肉骨頭,路邊一名青年書生手里擺弄的東西卻吸引了張大少爺的目光——單筒望遠鏡!眾所周知,望遠鏡是十七世紀初在荷蘭發明,距今最多也不過二十來年,在此期間雖然有少量傳入中國,但數量極其稀少,就連皇宮大內也不多見,更沒有應用于戰場,而這個衣著平平的書生手里卻拿有一柄望遠鏡,自然不會是凡人。張大少爺心中好奇,上前行禮道:“這位兄台,小生姓古,山東人氏,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古兄,小生姓薄名玨,長洲(吳縣)人氏。”那書生很是奇怪張大少爺為什麼主動向自己打招呼,出于禮貌,謹慎抱拳還禮。張大少爺笑道:“原來是薄兄,小弟剛才注意到薄兄手中的望遠鏡,覺得十分珍稀,所以想向薄兄借來一觀,不知薄兄可否答應?”

“望遠鏡?”薄玨楞了一下,舉起手里的望遠鏡問道:“古兄,你是說這個麼?這是千里鏡,不是什麼望遠鏡啊?”

“慘,忘了望遠鏡是后世才出現的名詞。”張大少爺暗罵自己蠢笨,嘴上卻笑道:“對,就是這個千里鏡,這個東西在西洋又被叫做望遠鏡,用西洋話念的話是:telescope,在我們大明才被翻譯成了千里鏡。”

“古兄真高人也,小弟佩服,難道古兄年紀輕輕,也曾去過西洋?”薄玨被張大少爺隨口瞎掰的一句英語驚得目瞪口呆,趕緊雙手把望遠鏡捧到張大少爺面前,恭敬說道:“古兄,你請你仔細看看,我自己做的這架望遠鏡,與西洋人的望遠鏡相比,究竟如何?”

“你自己做的?”張大少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薄玨點頭答道:“古兄明鑒,小弟自幼喜歡擺弄機械,年前在杭州見到佛朗機商人使用此物,也是十分好奇,借來一觀記下形狀之后,小弟就自己仿造了几個。”(注)

“你只看了一次,就自己會做望遠鏡?”張大少爺這一驚非同小可,再細看薄玨送來的望遠鏡時,發現筒身是用兩截青竹制成,可以前后拉動,確實很象是中國人自制,趕緊又用望遠鏡觀察遠處景象時,張大少爺初步估計這個單筒望遠鏡擁有八倍變焦,視物相當清晰,絕對可以用于戰場偵察和海上航行所用。而陸万齡和肖傳等人都從沒見過望遠鏡,在張大少爺指點下將望遠鏡試過一試時,几個人都驚叫起來,“天哪,我竟然可以看這麼遠?這是妖术麼?”

“什麼妖术不妖术的?這叫科學。”張大少爺訓斥几個土包子几句,又瞟一眼緊張万分的薄玨,微笑道:“薄兄,小弟對你可真是佩服五体投地了,依小弟之見,你親手自制這個望遠鏡,絕對可以和西洋原品可以媲美。”

“真的?!”薄玨驚喜追問。張大少爺點頭,心中卻在盤算怎麼把這個薄玨給拐到北京去,讓他給遼東軍隊造上千八百架望遠鏡去打建奴。不曾想薄玨又問道:“古兄,那麼你可知道西洋人有沒有把這個望遠鏡安在火炮上,用于瞄准?”

“把望遠鏡安在火炮上?你怎麼連這個都知道?”那一瞬間,張大少爺几乎懷疑薄玨和自己一樣——也是個穿越人士!而薄玨則笑著答道:“不瞞古兄,小弟其實已經造過火炮模型,所以小弟有這麼一個設想,如果能把望遠鏡安在火炮上,那麼火炮不就可以指那里打那里了?”

張大少爺瞠目結舌,回過神來后,張大少爺又眼珠亂轉片刻,這才從張石頭手里要回望遠鏡,指著那柄單筒望遠鏡說道:“薄兄,你的望遠鏡確實神妙,可僅是單筒,視物不便,如果能將兩柄單筒望遠鏡並在一起,中間相連讓其可以活動,那麼雙目同時觀察,不僅方便,視野可以寬闊許多。”

“古兄,我們真是一見投緣啊。”薄玨激動得一把抓住張大少爺的手,指著路邊的小酒館說道:“古兄如不嫌棄,由小弟做東喝上几杯,一邊吃飯一邊細談如何?”

“好是好,不過這種小館子不好。”張大少爺哈哈大笑,拉起薄玨就走,笑道:“走,醉仙樓,小弟做東。”

一路交談著來城里最好也最坑人的醉仙樓,酒樓上早已是人山人海,擠滿了來自江南各地的士子墨客,張大少爺一行等了許久,終于在二樓找到一張桌子,叫上酒菜邊吃邊聊起來。席間,張大少爺不斷追問薄玨究竟還能做些什麼機械,原意是來觀摩東林大會的薄玨倒也坦白,告訴張大少爺說,他目前已經做過水車、火銃、地雷、水雷和地弩等武器模型,目前還打算重制渾天儀,只是一直得不到家人理解和資金支持,所以很多東西都只停留在書本和草圖上。而張大少爺雖然欣喜若狂,卻不敢表露出來嚇跑薄玨,只是婉轉的試探薄玨有沒有興趣為朝廷效力,到工部去給大明軍隊制造火器。

“砰!”忽然傳來的巨大拍桌聲音打斷了張大少爺和薄玨的親切交談,張大少爺驚訝回頭看去,卻見拍桌子的人是一名年齡比自己大了多少的青年壯漢,那壯漢站起身來,怒目圓睜的向同桌的一個掌櫃打扮的人吼道:“張好古那個狗雜種,真的有你說的這麼壞?”

“小的那敢欺瞞一官兄?”那掌櫃打扮的中年男子苦笑道:“我們家的錢謙益錢老爺,就是被張好古那個狗官陷害,以致于被罷仕奪籍,因為錢老爺親眼看到張好古那條狗官給魏忠賢魏老閹狗出餿主意,要給我們海上的商人加稅,錢老爺當場反對,結果張好古就和魏老閹狗勾結,把我家老爺給罷官免職了。而且我家老爺還聽到風聲,說是張好古那個狗官這次打著籌款賑災的招牌來江南,其實是查看江南那里還能加稅加賦,怎麼才能從我們海上商人和江南百姓頭上搜刮更多的金銀珠寶。”

“他娘的,狗雜種!”那壯漢脾氣十分不好,又猛拍一下桌子,罵道:“張好古那個狗官,最好不要讓我鄭一官碰到!要是讓我碰到了,我鄭一官一定捅他三個透明窟窿!”

聽到那個壯漢鄭一官大罵魏忠賢和張大少爺,東廠出身的陳劍煌和肖傳自然是臉上變色,想要站起來動手,張大少爺趕緊使個眼色制止,心說讓罵就讓他們罵去,這個姓鄭被錢謙益的人鼓動一下就激動成這樣,這樣的蠢貨能干成什麼大事?——不過張大少爺很快就推翻了自己剛才的論斷,因為那個看似粗魯的鄭一官坐下去后,又壓低聲音向那掌櫃模樣的人問道:“陳掌櫃的,你們錢老爺說,如果我鄭一官除掉張好古,就給我一條大海船——這個刺殺欽差大臣可不是小罪,一條大船是不是太少了?”聲音甚低,如果不是張大少爺恰好就坐在鄭一官旁邊,酒樓嘈雜,只怕未必能夠聽清。

“兩條,最多也就兩條了。”那陳掌櫃低聲答應。那鄭一官不動聲色,與同桌的同伴又低聲交談起來。又過片刻,那鄭一官這才對那陳掌櫃說道:“兩條就兩條,不過我還有兩個條,第一,從今往后,錢家商號給我的貨,價格必須比其他人低半成。第二,請錢大人給我從江南鑄造局弄四門紅夷大炮出來。”

“這個……,我得先請示老爺。”那陳掌櫃猶豫著低聲答道。張大少爺則心中一驚,心說,“海船?貨物?大炮?難道這個鄭一官是海盜?呀!我怎麼忘了,這個鄭一官,不就是鄭成功的老爸鄭芝龍麼?鄭芝龍居然還這麼年輕?那鄭成功生出來沒有?”

注:薄玨,明末機械制造家。字子玨,長洲(今吳縣)人。幼家貧,好鑽研,因屢試不第,又目睹官場**,決心改學天文、數學和機械制造等。注重實踐,自設實驗室,配置各種工具設備,反復研制。崇禎中,巡撫張國維令他造銅炮。經過多次試驗,所制銅炮精密度高,構造先進,炮上裝有千里鏡,提高了命中率。又制造水車、火銃、地雷、地弩等器。其高超的機械制造技术,對后世蘇淞一帶制造業的發展影響較大。...<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45 PM

第六十八章東林大會序曲(下)

雖說張大少爺極不喜歡絕大部分的東林黨人,可張大少爺也不得不承認,東林黨和東林書院在江南一帶的影響確實十分巨大,振臂高呼一聲,江南士林學子和江南的三教九流都聞風而動,齊聚無錫,甚至就連薄玨這樣的天才科學家和剛出道的未來大海盜鄭芝龍都聞風而至,其他更加出名和更加牛叉的人物就更知有多少。也正是因為如此,張大少爺才越來越欽佩自己深入賊穴、親赴無錫參加東林大會的英明決定——如果放任錢謙益一伙人在東林大會肆意污蔑攻訐張大少爺,那麼張大少爺本來就不怎麼樣的名聲自然更臭不說,以后魏忠賢一旦倒台,張大少爺這顆腦袋無論如何也別想保住了。

和薄玨用完飯后,時間已然是將近二更,和張大少爺聊得十分投機的薄玨本來還想邀請張大少爺到他入住的客棧中,與他柢足夜談,張大少爺卻笑著拒絕,只是問清楚了薄玨的客棧所在,便即與薄玨拱手告辭,領著陸万齡和肖傳等人趕回自己入住的關寧客棧。路上,張大少爺又把陳劍煌叫到面前,在他耳邊低聲吩咐道:“你去聯系東廠在無錫的番子,讓他們盯住剛才鄭一官那伙海盜,別驚動他們,只要查到他們的落腳點和行蹤就行了。”

“遵命。”陳劍煌心領神會,答應一聲匆匆離去。陳劍煌走后沒過多久,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雨,沒帶雨具的張大少爺一行不敢怠慢,趕緊快步跑回客棧,可跑到客棧時,張大少爺几人還是被淋成了落湯雞一般,匆匆回房更衣時,張大少爺發現住自己隔壁的張清房間燈還是亮著,便在門外順便說了一聲,“張公子,我回來了,你早點睡吧。”

“站住!”房間里傳出張清憤怒的聲音,張清尖叫道:“你給我站住,你把我扔在客棧不管,現在才回來,你是什麼意思?你是不是嫌我煩你?你等著,等我換好衣服你再進來,我有些話要問你。”

“阿嚏!”張大少爺打個噴嚏,揉著鼻子說道:“張公子,那你換吧,我也去換衣服,一會過來找你。”說罷,張大少爺根本不理會張清憤怒的叫喊,徑直回房更衣去了。又過片刻,張大少爺換好衣服重新出房,卻見同樣換了衣服的張清已經殺氣騰騰的守在門口,身后還跟著他的仆人,也全部象是剛剛換了衣服一樣。張大少爺不由笑道:“張公子,你還好意思說我把你扔在客棧里,你還不是出去玩了?看,個個都挨淋了不是?”

“是因為等你等不回來,我們肚子餓了,才出去吃飯。”張清紅著臉辯解一句,又低聲吼道:“你少給我廢話,進我房間來,我有話問你!”

“好。”看在張惟賢和張清韻的面子上,張大少爺懶得和張清計較,只是笑著答應一聲,大步進了張清的房間。可前腳剛進房間,張大少爺就發現一股復雜而又奇異的香味扑面而來,中間還混雜著一種頗為熟悉的香味,張大少爺不由隨口問道:“你熏香了?怎麼這麼香?大男人的住個客棧還熏什麼香,象個婆娘一樣。”

“要你管。”張清怒氣衝衝的頂了一句。而張大少爺卻很快找到熟悉香味的來源——張清房間的桌子上,赫然放著几個烤得香噴噴、還在冒著熱氣的紅薯!張大少爺如遭雷擊,扑上去一把抓起紅薯,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向張清問道:“這東西,你什麼地方得來的?”

“街上買的。”張清隨口回答一句,又得意洋洋的說道:“知道這是什麼不?這叫番薯,是福建人陳振龍在万歷二十一年(1593年),從呂宋國帶回大明的好東西,聽說呂宋那邊的紅毛鬼子不許商人把番薯運出國,陳振龍是把這個番薯的種子藏在繩子里,才帶回來的。”

“你怎麼知道得這麼詳細?”張大少爺激動問道。張清本來想吹吹牛,可是看到張大少爺那副急切的模樣,便如實說道:“是賣番薯的人告訴我的,他從福建運了一些番薯過來,想在這次東林大會上推廣,讓江南的人也種這種番薯。可江南的人誰也沒見過這些東西,誰都不敢種,他一氣之下就當街烤番薯叫賣,讓江南的人先嘗后種。我聞著香,就買了一些,味道還不錯,差不多和蜜糖一樣甜,所以我就多買了一些回來當夜宵。”說罷,張清又極為小氣的補充一句,“不過,你可別想吃,要吃你自己去買。”

“哈哈,我才懶得和你搶。”張大少爺把烤紅薯塞還張清,笑道:“不過我可警告你,這東西吃多了愛放屁,你喜歡吃就多吃一些吧。”張清臉又是一紅,簡直想把那塊烤紅薯砸到張大少爺臉上!張大少爺卻又握住張清的手說道:“張公子,有件事拜托你,明天早上,你一定得帶我去見那個賣烤紅薯的人。”

“放開我,我帶你去就是了。”張清紅著臉掙開張大少爺的手,又氣呼呼的指著桌子旁邊的椅子說道:“你給我坐下,我有話問你。”張大少爺笑嘻嘻的答應,大模大樣的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張清則隔著蠟燭坐到了張大少爺對面。也是直到此刻,張大少爺才算真正看清張清的容貌,非常清秀的一張臉,眼大嘴小,簡直就象是一個女孩子一般,只是燭火太暗,無法更進一步看清,張大少爺不由脫口問道:“張公子,你和你姐姐張清韻長得很象吧?如果是的話,那就太可惜了。”

“你問這個干什麼?有什麼可惜的?”張清楞了一下。張大少爺奸笑道:“如果你和你姐姐長得很象,那麼不用說,你姐姐絕對是一位大美女。雖然我到現在還沒娶妻,可惜我姓張,你姐姐也姓張,所以我注定沒有什麼希望……。”張大少爺的話還沒說完,張清手邊的烤紅薯已經迎面砸了過來,還好張大少爺早有准備,及時閃過,笑道:“別生氣,開個玩笑,大家都姓張,一家人嘛。”

“去死,敢打我姐姐的主意?等我回到京城,我一定找我姐和我爹告狀!”張清紅著臉哼道。張大少爺笑道:“說了開玩笑,何必這麼認真?再說了,其實我也有心上人了,你姐姐就算不姓張,我也不會去追求她的。”

“心上人?”張清又是一楞,低下頭低聲問道:“熊廷弼的女儿,熊瑚嗎?”

“你怎麼知道她?”張大少爺也是一楞。張清扭轉臉,哼道:“你為了她,想方設法的把熊廷弼從死牢里救出來,這點誰不知道?”張大少爺更是奇怪,心說我和熊瑚的關系,在京城里知道的人並不多啊?張大少爺正要再問時,張清卻迅速轉移話題,問道:“說正事,我問你,你奉旨到江南籌款賑災,到了江南,怎麼貼几個告示讓地方官去募捐就不管了?象你這樣的籌款,等五十万兩銀子籌齊了,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去?你到底有沒有把心思放到公事上去?”

“誰說我沒把心思放在公事上了?”張大少爺也怕張清是張惟賢派來監視自己的,便解釋道:“我來到無錫參加東林大會,就是為了更好的籌款賑災。”

“參加東林大會是為了籌款賑災?是來游山玩水或者找死才對吧?”張清怒道:“你到街上去打聽打聽,現在街上那些東林學子把你罵成了什麼樣?貪財、好色、無恥、卑鄙、下流、猥瑣、陰險、殘忍,歹毒——簡直就是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的天下第一髒官!如果你到街上去大喊一聲自己是張好古,十個人里起碼有九個想跳出來把你碎屍万段!你還敢去參加東林大會,只怕人還沒走進東林書院,江南那些讀書人的口水和唾沫就已經把你給淹死了!”

“天下第一髒官?我有這麼優秀嗎?”張大少爺又笑了起來。可是看到張清那副怒目圓睜的模樣,張大少爺還是解釋道:“張公子,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不過你別擔心,東林學子對我這樣的評價,其實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畢竟我在京城得罪了相當不少的東林黨人,甚至還害得他們不少人下了大牢,他們如果還不恨我,還不造謠生非攻擊我——那他們就不是東林黨了。”

“那你還來無錫干什麼?討罵還是找打?”張清剜了張大少爺一眼。張大少爺難得擺出嚴肅面孔,沉聲說道:“錯,正是因為東林學子,我才不得不來!東林書院是天下第一書院,在江南文人士紳中影響巨大,這個書院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語,都可以左右江南輿論走向!我如果不親自來一趟,那麼東林大會上就不會有一個人替我說話,錢謙益那一幫人也肆無忌憚的對我造謠攻訐,污蔑我籌款賑災的動機。到那時候,我不要說在江南籌款賑災了,就是走在街上,也會象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所以,我這次不僅要參加東林大會,而且還要用欽差大臣的名譽在東林大會上發言,為我自己辯護,不讓錢謙益那幫人輕易得逞。”

“你還要在東林大會上說話?”張清仿佛女孩一般清秀的臉上有些發白,低聲說道:“你就不怕東林書院那幫人殺了你?還有,你為自己辯護,他們會聽你的嗎?”

“放心,東林書院的人絕大部分都是有身家的人,不會膽大妄為到公然在東林書院里對我動手!”張大少爺胸有成竹,又嚴肅說道:“還有一點,你也不要以點帶面,認為東林書院里的人全都是象錢謙益和光時亨那樣的偽君子,真小人!他們中間,也有不少真正愛國愛民的大英雄大豪杰,我如果說得在理,他們還是能聽進去的。所以我也不求能讓東林大會上的學子士紳人人服我,只要有一部分認為我說得在理,支持我的籌款賑災,同時也和污蔑辱罵我的東林小人做斗爭,那我的差事就好干得多了。”

說到這,張大少爺情不自禁的又恢復了平時的嬉皮笑臉,笑嘻嘻的說道:“再說了,我這張嘴你還不知道?死人都能讓我說活,樹上的鳥都能讓我哄下來,到了東林大會上,東林黨那幫士子文人如果和我斗嘴,那他們就是自討苦吃了。”

“油嘴滑舌,還好意思自吹?”張清又把臉扭開,哼道:“既然你這麼胸有成竹,那就隨你的便了。還有……。”

“還有什麼?”張大少爺問道。張清猶豫了一下,有些臉紅的答道:“還有,你平時少擺出那嬉皮笑臉的模樣,你表情嚴肅的時候,比嬉皮笑臉的模樣好看多了。”

“表情嚴肅的時候好看?”張大少爺有些納悶的問道:“我為什麼要成天板著個臉?你又不美女,為了討你喜歡,我得天天板著臉裝門神?難道說,你喜歡斷袖分桃?”

“呼!”又是一個烤紅薯飛過來,張清紅著臉嗔道:“滾回你的房間去!我可沒有龍陽之好,我要睡覺了,快滾!”

“我也沒有龍陽之好。”張大少爺笑著答應,又建議道:“張兄弟,今天晚上我們干脆就同榻而眠吧?出門在外,睡在一個房間可以互相照……好,好,我回自己房間休息,你別拿劍好不好?不過你要記住,明天你要帶我去見那個賣番薯的人。”

連滾帶爬的從張清房間里逃出來,后面的房門砰的一聲立即關上,張大少爺笑笑,滿身雨水的陳劍煌卻不知從那里鑽出來,向張大少爺抱拳行禮,低聲說道:“大人,鄭一官一伙人的落腳點,小的已經查到了,也派人盯住了他們的一舉一動。”

“很好,不愧是錦衣衛十三太保。”張大少爺點點頭,低聲命令道:“弄明白了錢謙益給鄭一官開出的價錢后,馬上報我,然后給我安排一個機會,和鄭一官見面密談。好了,你也快回去換衣服休息吧,記得叫店小二給你熬一碗姜湯,別著了涼。”

…………

第二天清晨,張大少爺早早就起床來尋張清,讓他給自己帶路去尋找那個賣紅薯的商人,而張清足足磨蹭了小半個時辰就從房間里出來,板著臉上前領路,根本不願和張大少爺並肩同行。到得無錫最繁華的城隍廟一看,還真有一個中年男子坐在街邊,守著滿滿几大筐的紅薯叫賣,“番薯,番薯,好吃又好種的番薯!番薯,番薯,陳振龍從呂宋國帶回來的大番薯!好吃又好種,旱地山地都能種,不買你后悔啊。”

很可惜,那中年男子叫賣雖然賣力,但出了名保守的小農經濟社會卻對外來新事物接受極慢,几乎沒有一個過往的百姓看他一眼。而咱們的張大少爺卻如獲至寶,一個箭步衝上去,向那中年男子問道:“紅薯多少錢一斤?有沒有玉米、土豆、南瓜、西紅柿和花生?”

“老兄,這是番薯,不是什麼紅薯。”從早上到現在還沒開張的中年男子懶洋洋的抬起頭,有氣無力的答道:“至于玉米,土豆什麼的,那又是什麼東西……?”說到這里,那中年男子猛然瞪大眼睛,想要驚叫卻迅速捂住自己的嘴,努力平靜下來才低聲向張大少爺問道:“張探花,怎麼是你?你怎麼也來這無錫了?”

“你認識我?”張大少爺同樣大吃一驚。那中年男子把張大少爺拉到番薯筐后面坐下,抱拳低聲答道:“探花公,我是你的同科啊,今年二月份會試的時候,我和你同科應考,你考中了探花,我落榜了。不過在國子監到你住的連升客棧報喜的時候,我看到過你的容貌,所以記得你。不過探花公你的膽子也太大了,現在無錫城里到處是罵你的聲音,如果讓他們知道你來了無錫,說不定就會出什麼意外啊?”

“啊,原來是這樣。沒事,不用擔心,這里好象也只有年兄你一個人認識我。”張大少爺笑了,說道:“真是想不到,會在這里和年兄再度見面,年兄你也是來參加東林大會的嗎?”

“探花公誤會了,我不是來參加東林大會的——那幫死讀聖賢書的書呆子,知其味而不知其源,我也沒興趣和他們探討什麼之乎者也。”那中年男子斷然搖頭,又解釋道:“是這樣的,乙丑科開考前,我一直都在四處游學,有一次到了福建看到當地人栽種番薯,產量高又抗旱,還非常容易種植,就帶了一些種子回我的江西老家栽種,發現番薯在江西同樣的能夠栽培種植,就起了心想把這種好東西向大明全國推廣。后來乙丑科我第三次參加會試,又落了榜,我就讓弟弟回家侍侯老母,自己到了福建販運番薯,想把這種東西帶到江南,讓江南老百姓先種了試一試,只要他們嘗到甜頭,就可以慢慢向全國推廣了。”

“又一個被埋沒的人才啊。”張大少爺嘆了口氣,又問道:“那麼年兄,你故意把這些番薯先運到無錫,是不是想讓東林書院那些大財主大地主先看看番薯,讓他們試種?”

“探花公果然明鑒,東林書院的學子,個個家里都是非富即貴,他們如果能帶頭種植番薯,那我在江南推廣就容易得多了。”那中年男子點頭,又嘆氣道:“可惜,那幫人不光是知其味而不知其源,而且還是迂腐不化。我帶著這些番薯去東林書院,人還沒進去,就已經被看院的院丁給打了出來,還罵我是土包子泥腿子。我一怒之下就到了這里擺攤,想讓無錫的百姓先看看番薯是什麼滋味,只要有一個人動心種植,我就不枉此行了。”

“年兄,你沒有白辛苦,已經有人動心了。”張大少爺拍拍那中年男子的肩膀,笑道:“你有多少番薯?我全買了!我家在山東臨清有上万畝地,你不管有多少番薯,我都在山東臨清種定了。我家帶了頭,還怕山東的百姓不跟著種?”

“真的?探花公你不是在開玩笑吧?”那中年男子激動的問道。張大少爺露齒一笑,答道:“當然不是開玩笑。別烤紅薯了,跟我走吧,你現在多烤一個紅薯,我家可就要少種半分土地了。”

“好嘞!”那中年男子非常爽快,跳起來一腳踢翻烤紅薯的炭盆,站起來說道:“探花公,我這次運了滿滿一船的番薯來,船就停在運河碼頭上。請這邊走,我帶你去看。”

“好的,辛苦年兄了。”張大少爺滿口答應,又問道:“對了,還忘記請教年兄的高姓大名?”張大少爺不問還好,一問之下,那中年男子報出了自己的姓名后,張大少爺手里的唐伯虎春宮畫扇立即砰然落地,失聲叫道:“什麼?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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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51 PM

第六十九章 東林大會

明天啟五年六月初五,一年一度的江南文人盛會東林大會,再一次在大明南直隸常州府無錫縣決內的東林書院中召開,清晨卯時未到,書院前庭中就已經是人山人海,數以千計的士子文人摩肩擦踵,擁擠得水泄不通。因為來人太多,書院的前庭和大廳都不可能完全容納,不得已,現任東林書院掌院高攀龍只得臨時將會場位置改變,該設到位于東林精舍右側的空地上,右依弓河,后靠石牌坊,居中正心亭,院中綠柳成陰,風景幽雅,又地勢開闊,足以容納四五千名學子聽課講學。

命令頒布,已經擠得汗流浹背的東林學子和文人墨客如蒙大赦,歡呼著紛紛涌進東林精舍右側的庭院,人群如潮,頓時又把道路走廊擠得水泄不通。見此情景,陪伴在高攀龍旁邊的前任左春坊諭德錢謙益錢大人自然是歡喜不禁,向高攀龍恭維道:“景逸公果然德高望重,振臂一呼,江南士子文人莫敢不從。今天來參加東林大會的江南士子,少說四五千人,五百年來,東林書院怕是從來沒有如此鼎盛過,這全都是景逸公的威望所至啊。哈,哈哈哈哈!”

“虞山先生過獎了,高攀龍還沒有這麼大的威望。”高攀龍不動聲色,搖頭說道:“在這次東林大會上面子比高攀龍的人,大有人在。”

“還有什麼人能比景逸公面子更大?”錢謙益驚訝問道。高攀龍笑而不答,直到東林書院大門外又走進來一群人,高攀龍才一努嘴,笑道:“虞山先生請看,那位大人來了。”

“在那里?”錢謙益趕緊扭頭,卻赫赫然看到——擔任過八年獨相的前任朝廷首輔葉向高!滿面笑容,領著一大群門生弟子緩緩走近院來。錢謙益馬上象瘋了一樣的衝上去,衝到葉向高面前,扑通一聲雙膝跪倒,大聲叫道:“晚生錢謙益,見過葉閣老,葉老前輩!”

“錢大人快快請起。”年過六旬的葉向高揮揮手,微笑說道:“別閣老閣老的叫了,老夫已經告老還鄉多年,現在是閑云野鶴,不問政事,當不得閣老二字了。”

“不,葉閣老!”錢謙益恭敬磕頭,大聲說道:“在晚生心目中,大明朝廷只有一位大人能夠稱得上閣老,那就是你葉向高葉老前輩,葉閣老!”嘴上歡喜叫著,錢謙益心里卻比嘴上更要歡喜,心說張好古啊張好古,得意門生王化貞被你坑死的首輔葉向高也來了,他獨掌朝政十二年,門人弟子比魏老閹狗的走狗還多,你這次,有得樂子了。

“葉閣老來了!葉閣老也來了!”正如錢謙益所料,當前任朝廷首輔兼前任東林黨魁葉向高抵達東林書院的消息傳開后,前來參加東林大會的四万千江南學子徹底瘋狂了,簡直就象發瘋一樣衝進前院,衝到葉向高面前拼命磕頭,問好的問好,請安的請安,自報家門的自報家門,人聲鼎沸,徹底亂成一團。而易裝隱藏在人群中的張清和宋應星等人不由都為張大少爺捏了一把冷汗,心說德高望重、又和張好古有仇的朝廷舊輔葉向高也來參加東林大會,他如果在張好古露面時發一句話,在場的几千名東林學子只怕會立即把張好古給撕成碎片!擔心之下,張清甚至還打算勸張大少爺放棄計划,可惜他是和張大少爺分頭行動,張大少爺現在人在那里,就連他都不知道。

被狂熱的東林士子包圍了許久,葉向高總算是被高攀龍和繆昌期等人給‘救’了出來,高攀龍大聲說道:“各位學子,還有各位聖人門生,都請到正心亭去,葉閣老和我們,都會在正心亭上為大家講學,請各位都那里去。”

眾士子紛紛叫好,又爭先恐后的涌向弓河岸旁,努力爭取一個最靠近正心亭的上好位置。高攀龍等人則攙著葉向高從東林精舍穿過,抄小路登上正心亭,在早已擺好桌椅香茶的正心亭中面南而坐,葉向高當然是坐首席,高攀龍和繆昌期等人各依官位大小依次而座,最后兩位則是常州知府士弘和無錫縣令劉五緯這一對難兄難弟,坐在最后愁眉對苦眼,既不敢不來參加東林大會,又害怕魏忠賢一黨秋后算賬,拿他們這對難兄難弟出氣。而在亭外草坪上,數以千計的文人學子早已就地而座,在亭上放眼看去,前后左右都是黑壓壓的一大片,而且人群面積還在迅速擴大中,同時弓河之上也密密麻麻的停滿了大舟小船,聲勢著實浩大。看到這樣的景象,錢謙益自然是喜上眉梢,心知這次東林大會結束之時,也必然是張好古籌款賑災行動徹底流產之時。

卯時二刻,東林大會正式開始,首先由大會主持人高攀龍說話,照例說了一通忠君愛民、求學上進之類的廢話,高攀龍便向眾人依次介紹准備講學的大儒,首先介紹葉向高,自然滿場掌聲歡呼如雷,然后依次介紹繆昌期、黃尊素、劉宗周和錢謙益等當世大家,每介紹一人,場中總要響起一片如雷掌聲,歡呼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輪到介紹常州知府士弘時,場中的掌聲卻陡然稀落,偶爾還響起几聲噓聲,弄得士弘滿臉尷尬,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鑽進去,甚至連發作做臉的心思都不敢有。不過士弘很快就感到滿足的是——當高攀龍最后介紹劉五緯時,場中頓時噓聲四起,無錫本地那些東林士子更是破口大罵,“滾!狗官!滾出東林書院,不要弄髒了東林書院的地面!”

看到劉五緯那無地自容的模樣,葉向高很是奇怪,向高攀龍問道:“景逸賢弟,這是怎麼回事?這個無錫縣令劉五緯官聲很差嗎?”高攀龍點頭,答道:“官聲是不太好,民間對他頗有非議,本地學子都認為他修筑什麼芙蓉圩是在勞民傷財,乘機從中中飽私囊,光時亨光大人彈劾于他,目前他已經被留任聽參,晚生也是看在他是無錫父母官的份上,給他下了一張請貼。閣老,如果你也覺得在東林書院聽講不好,那晚生這就請他出去。”

“算了,既然給他下了請貼,再把他請出去就顯得太無禮了。”葉向高搖搖頭,又回頭向常州知府士弘說道:“士大人,這個無錫縣令是你的下屬,他犯了錯,你應該及時糾正,該參就參,該罷就罷,不要姑息養奸,更不能包庇縱容,知道不?”士弘賠笑點頭,又同情的偷看劉五緯一眼,卻見劉五緯眼中已有淚光閃爍,士弘心生憐憫,悄悄踢了劉五緯一腳,壓低聲音說道:“別怕,忍一忍就過去了。”劉五緯輕聲答應一聲,低下頭去,消瘦的臉龐上已是淚珠滾滾,打濕胸前補子,雖氣苦之至,卻無以辯駁。

好不容易等高攀龍說完漫長的開場白廢話,接著又是葉向高更加漫長的廢話——講解他自己新著的《蒼霞草》一書,這一講就是一個多時辰,直聽得混在人群中的張清昏昏欲睡,卻要强精神佯裝聽學,心中暗暗后悔堅持要來東林書院聽學。而數千東林學子和文人墨客則聽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掌聲不絕。當然了,其中也有相當不少的人和張清一樣——表情是裝出來的。如坐針氈的又等了許久,高攀龍終于站了起來,大聲說道:“各位學子,葉閣老今天暫時就講到這里,接下來按往常的規矩,請大家自由討論。”

雷鳴般的掌聲中,葉向高滿面笑容的坐回原位,細品著香茗欣賞眾人恭維的目光。錢謙益乘機湊上前去,低聲說道:“葉閣老,兩個月前,新科探花張好古在北京重審熊廷弼案,免了熊廷弼的死罪,又把閣老的得意門生王化貞王大人由死緩改為秋決,遇赦不赦,閣老對這件事怎麼看?認為那個張好古判得公還是不公?”

葉向高是當過十二年大明總理大臣的老狐狸,錢謙益這點挑撥離間的小伎倆,又怎麼能瞞過葉向高的眼睛?葉向高僅是瞟了錢謙益一眼,便淡淡說道:“王化貞投奔魏閹,已經被老夫逐出師門,早就不是老夫的門生了。至于他的案子重審是否公道,自有朝廷決斷、日后也有青史為證,勿須老夫表態。”

“老滑頭,太極拳打得可真好。”錢謙益心中暗罵,臉上卻笑道:“那張好古呢?不知葉閣老對那個張好古怎麼看?”

“張好古?”葉向高捻著胡須沉吟,半晌才說道:“老夫身在福建之時,也曾聽說過他的大名,聽說這個新科探花很能阿諛奉承,很能討魏忠賢的喜歡,現在是魏忠賢面前的大紅人。”

“張好古豈止是魏忠賢面前的大紅人?”錢謙益總算逮到話頭,故意大聲說道:“他現在簡直就是魏忠賢的得力走狗,這次打著籌款賑災的招牌到江南搜刮民脂民膏,不知又將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無家可歸!”

“有這樣的事?”葉向高狐疑問道。錢謙益笑道:“閣老剛到無錫,不知道江南新近發生的事,閣老可以問問士大人,看看張好古是怎麼用欽差名義給他下令的?”葉向高回身去看士弘,士弘不敢不答,硬著頭皮說道:“五月三十日,欽差張大人確實下了一道公文,讓江南各地州府張貼告示,號召江南百姓和士紳富商踊躍捐資,籌集五十万兩紋銀援助山東災區。”

“五十万兩紋銀?他好大的口氣!”葉向高笑道:“大明國庫一年的收入也不過四百多万兩,他張好古一開口就要五十万兩,胃口還真大得沒邊了。那麼士大人,張好古要你常州出銀多少啊?”

“葉閣老,張大人沒有給我們規定募捐數目,只說能籌多少籌多少,不可借募捐為名乘機對百姓橫征暴斂。”士弘給張大少爺說了一句公道話。葉向高真正的楞了一下,笑道:“那他怎麼籌?江南百姓的銀子銅錢都一滴血一滴汗換來了,會平白無故的白白給他五十万兩白銀?”

“閣老,你可千万不要被張好古的花言巧語騙了。”錢謙益猛下爛藥,大笑著說道:“他還裝模作樣的說什麼不許地方官員橫征暴斂?閣老你等著瞧吧,要不了几天,他肯定就會原形畢露,把五十万兩銀子强行攤派到各州各府頭上,逼著地方官强行勒索百姓,湊齊他要的五十万兩銀子。到那時候,五十万兩銀子至少得有五成落入他的腰包,四成被他用來收買各級官員,剩下大半成又會落入為他辦事的差役之手,再剩下的小半成,才會用在災民頭上!”

“錢大人說得太對了,張好古確實不是個好東西,這次來江南,就是為了撈錢來的!”錢謙益的話博得了不少人的響應——雖然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錢謙益的同族門生,但是在他們的蠱惑煽動之下,東林學子和江南士紳中還是群起響應,對張大少爺展開聲討。而葉向高則沉默不語,半晌才油滑的說道:“如果張好古真是那樣的官,你們也不能坐視不理,商量著聯合起來向朝廷上表,彈劾于他。”

“各位學子,各位聖賢門生,你們都聽到了嗎?”錢謙益打蛇隨棍上,大聲叫道:“葉閣老也說了,如果張好古敢在江南橫征暴斂,搜刮民財,那我們就不能坐視不理,必須要聯合起來向朝廷上表,彈劾張好古在江南的累累暴行!”

“葉閣老說得太對了,我們是應該團結一致,不讓張好古的搜刮得逞!”錢謙益的門人親族繼續帶頭鼓動,再次贏得相當不少的響應。葉向高則暗恨錢謙益扯虎皮做大旗,轉向高攀龍問道:“景逸賢弟,張好古在江南籌款賑災,江南士紳富商又是什麼反應?有沒有踊躍支持的?”

“大部分都持觀望態度,對張好古是否真心拯救難民將信將疑。”高攀龍如實回答,“但也有一些特別踊躍支持的,聽說万歷朝在抗倭大戰中給朝廷捐獻二十二万兩軍餉的湖州吳家,就打算全族集資三万兩,捐給張好古賑濟災民。”

“湖州吳家?父子四進士的湖州吳家?”身家早過百万的葉向高冷哼,“他們吳家還真夠有錢啊,看來以前跟著張居正搞一條鞭法的時候,是沒少撈啊。對了,他們吳家這次有沒有人來參加東林大會啊?”

“自甘墮落,一個都沒來。”高攀龍冷笑一聲,又低聲問道:“閣老,那我們是不是給江南的士紳富戶放點話,讓他們繼續觀望,別急著捐獻?”

葉向高抿口香茶,淡淡的說道:“你們看著辦吧,張好古那樣的小人,就算建立了功勛,登上了高位,老百姓也只有更加受苦受難。”有了葉向高這句話,錢謙益如得聖旨,趕緊向正心亭外的門生親族連打手勢,吩咐他們動手。錢謙益的門人親眷會意,迅速鑽入人群聚集處,開始散播事先准備好的言論。又過了片刻,正在自由交談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紳中就響起了這樣的言論——不能給張好古捐銀子,不能白白便宜天下第一大贓官張好古,要讓張好古在江南一文錢都籌不到,讓朝廷追究他的責任,砍掉張好古這個天下第一贓官的狗頭!

“對,對,我們一文錢都不捐!”無數人喊了起來,“不能便宜張好古那個狗官,讓朝廷知道他辦事不力,免他的職,罷他的官!”

“不捐!堅決不捐給張好古那個狗官!”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大聲喊話的人越來越多,最后干脆就是眾口一詞。見此情景,混雜在人群中的張清和宋應星等人自然是心急如焚,錢謙益則笑得嘴都合不攏——簡直就象剛撿到了几個大元寶、又娶了江南名妓為妾。而葉向高和高攀龍等人不動聲色,僅是細品香茗,觀察東林士子的模樣神情。但就在這時候,弓河河面的一條小船上,忽然響起了一個爽朗的笑聲,大聲笑道:“哈哈哈哈,是誰在罵我是狗官啊?”

“誰?”錢謙益聽出聲音有點熟悉,趕緊扭頭去看,卻見小船越眾靠岸,船艙中昂首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書生,面如冠玉,眉目清秀,身材修長。看到那青年書生清秀的俊臉,錢謙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跳起來大吼大叫道:“張好古?!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來這東林書院?!”

“張好古?”無錫縣令劉五緯也站了起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驚叫道:“你是欽差大人張好古?!”

“劉大人,久違了。”張大少爺背手立在船頭,先向劉五緯打了一個招呼,大聲說道:“劉大人,你請放心,為你洗刷冤屈和保舉你為工部司水主事的奏章,我已經派人快馬送往北京了。”

劉五緯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又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回過神來,向張大少爺磕頭說道:“下官劉五緯,叩謝欽差大人大恩。”張大少爺大笑,揮手道:“劉大人,象你這樣的好官,我可受不得你的禮——剛才你沒聽到嗎?我可是被他們稱為天下第一大贓官,天下第一個狗官,又怎麼敢當你這個天下第一好父母官的大禮?”

劉五緯苦笑,不敢答話。那邊錢謙益則又跳了起來,鐵青著臉吼道:“張好古,你好大的膽子,你算什麼東西?也配踏足這東林書院聖地?快滾!不要玷污了東林聖地!”

“錢謙益,你先別囂張!一會,我就請在場的東林學子幫忙,讓你嘗嘗這弓河河水冷不冷。”張大少爺先放出一句狂言,大步踏上船家放下的跳板,穩穩登岸,后面狗頭軍師陸万齡和懷抱尚方寶劍的張石頭緊隨不舍,也是棄船登岸,陪同張大少爺登上東林書院的土地。

看看面前數千表情各異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張大少爺展顏一笑,大聲說道:“各位東林學子,江南的各位年兄,大家好,我就是你們剛才罵的天下第一大贓官——欽差大臣張好古。”...<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55 PM

第七十章舌戰東林(上)

“他就是張好古?是不是真的?好年輕,起碼比我小十歲!”

“張好古?小狗官膽子還真大,敢來我們東林書院放肆?”

“真是張好古?不可能吧?他瘋了,東林書院的人個個恨不得食他的肉寢他的皮,他還敢來這里?”

“張好古?哼,油頭粉面,一看就是常常夜宿花街柳巷的奸邪之輩!”

正在被江南士子歌頌為天下第一大贓官兼天下第一大狗官的張大少爺忽然出現在東林書院,還威脅要讓東林學子把錢謙益扔進弓河水中,在場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頓時炸開了鍋,驚叫、質疑和辱罵什麼的什麼都有,但也有不少人暗暗佩服張大少爺的膽氣——敢在這種時候踏足東林書院的閹黨官員,數量可不多。而張大少爺的新任死對頭錢謙益更是暴跳如雷,從正心亭里衝出來,指著張大少爺氣急敗壞的大叫大嚷道:“東林的學子們,江南的聖人門徒們,狗官張好古膽敢玷污東林聖地!大家一起上,把他攆出東林書院去!攆!攆!攆!打,打,打死他!”

“打死狗官張好古!”不少的錢謙益同族子弟和門生學子大聲鼓噪,煽動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上前動手。那邊錢謙益又向隱藏在人群中的海盜鄭一官和施大瑄(施鋃父)等人連使眼色,打扮成儒生學子的鄭一官和施大瑄等人會意,大叫著張牙舞爪的就往張大少爺衝了過去,“打死狗官,打死狗官!”被錢謙益的人一煽動,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果然有了動作,抱著法不責眾的態度扑向張大少爺——不要以為江南文人真就那麼文弱,歷史上魏忠賢逮捕東林黨人周順昌的時候,前去執行命令的應天巡撫毛一鷺和東廠緹騎就差點在蘇州被江南文人活活打死,被困在蘇州城中一天一夜才得逃脫,從那以后,東廠緹騎甚至不敢再下江南。

“大膽!”面對數千張牙舞爪扑來的江南文人,張大少爺冷笑一聲,不慌不忙的喝道:“陸万齡,張石頭,請尚方劍!”

“是。”已經嚇得面無人色的陸万齡和張石頭手忙腳亂解開黃綾,露出明熹宗賜給張大少爺的尚方寶劍,張大少爺一把抽出尚方寶劍高舉,大聲喝道:“尚方寶劍在此!誰敢放肆?”

“尚方寶劍?!”衝在最前面的鄭一官和施大瑄等人驚叫停步,張開雙臂攔住了后面衝動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也是被他們這麼一攔,那些剛剛被衝昏了頭腦的江南文人也頓時冷靜下來,膽怯中下意識的停住腳步——畢竟這些東林學子都是家財万貫的主,還有很光輝很舒適的前途在等著他們,犯不著去自毀前程。而錢謙益則氣得雙目噴火,心中破口大罵鄭一官一伙,心說你們這群臭海賊平時里天不怕地不怕,怎麼看到一把尚方寶劍就這麼怕了?你們把張好古打死,往海上一逃,誰還能抓住你們?

“看清楚了,這可是皇上御賜的尚方寶劍!”張大少爺舉劍高喊,讓眾人看清楚尚方寶劍上銘刻的刻著騰飛蛟龍和展翅鳳凰,還有紋飾的北斗七星,厲聲喝道:“見尚方寶劍,如見當今万歲,爾等還不下跪行禮,想造反嗎?”

“草民叩見万歲,吾皇万歲万歲万万歲!”鄭一官和施大瑄一伙子海上大盜象是忽然變成了遵紀守法的大明好公民,畢恭畢敬的雙膝跪下,向張大少爺磕頭行禮。后面的几千名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也不敢怠慢,紛紛雙膝跪下,磕頭高喊,“草民叩見万歲,吾皇万歲万歲万万歲!”正心亭里的常州知府士弘和無錫縣令劉五緯也是如此,飛奔出亭下拜,只有錢謙益、葉向高和高攀龍等人紋絲不動,但也表情猶豫,不知是否應該磕頭行禮。

“葉向高葉閣老,你致仕還鄉才一年時間,難道就忘了朝廷的禮儀了?”張大少爺陰陰的喝道:“聖人云:君為臣綱。你雖然是致仕閣老,前任首輔,德高望重,可本官怎麼不記得,當今万歲有賜你君前免跪的特權?”

葉向高枯瘦的臉上肌肉抽搐一下,最終還是乖乖的離坐出亭,領著高攀龍、繆昌期和錢謙益一伙子東林大佬走到張大少爺面前雙膝跪下,磕頭行禮。而張大少爺也不叫起,只是手持尚方寶劍大步走入正心亭,居中而座,這才大聲說道:“諸位請平身。”葉向高一伙人迅速站起,重新轉過頭去,怒視正心亭中居中而座的張大少爺。

面對在場數千道憤怒的目光,張大少爺毫無懼色,僅是大聲說道:“本官此次奉旨出使江南籌款賑災,救山東百姓于水火,順道監察江南官員吏治。今日本官到此,本是為了在無錫籌款集資,購糧賑災,順道調查無錫縣令劉五緯遭受彈劾一事的真相——可本官沒有想到的是,汝等東林學子,聖人門徒,竟然在東林學會之時無端攻訐,污蔑本官為天下第一貪官,天下第一狗官!而且還悖逆狂言,鼓動江南士紳對抗朝廷,為一己之私拒絕捐款賑災,全然忘記了聖人教誨,天地之德,見百姓身處水深火熱而不救!視君父雨露天恩為儿戲!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官今天要問上你們一問,你們為什麼要污蔑本官?為什麼要反對賑濟災民?”

全場鴉雀無聲,在場的東林大佬、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縱然有一百條理由反對捐款賑災,卻沒有一條能夠當眾吐露,更不敢暴露自己吝嗇貪婪的真正面目。而張大少爺對此早有准備,又大聲說道:“沒話說了吧?既然你們不願意回答,那本官就來替你們回答——你們是不是這麼認為?你們的銀子銅錢,是你們一分一文從佃戶手里收上來的,從商行里投機倒把賺來的,從礦山作坊挖來的掙來的,為什麼要捐給朝廷?為什麼捐給與你們素不相識的山東災民?所以你們才自私吝嗇,舍不得把自己的銀子銅錢捐給朝廷,捐給災民!而且你們為了掩飾自己慳吝虛偽的真面目,就挖空心思的造謠傳謠,無事生非,污蔑本官,說是本官籌款募捐並非了災民,而是為了肥己,堂而皇之的拒絕捐款,拒絕行善——本官說得對與不對?!”

還是鴉雀無聲,被張大少爺說中心中所想的東林黨人和江南士紳雖然心中承認,臉上卻紅都不紅一下,心說老子就是不捐,你能把老子的肉咬了?張大少爺也不著急,只是繼續大聲說道:“我剛才說的,只是你們一大部分人的心思,還有少部分還有一個心思——本官張好古,是九千歲的黨羽,是你們東林黨人,所以不管我張好古籌款賑災是不是為了災民,都不能讓我做成這件善事,贏得朝廷贊賞,百姓擁戴!再所以,你們中間的一小撮狼心狗肺之徒、虛偽奸險之輩,人格卑賤之流,就故意的造謠傳謠,信口雌黃,妄圖以污蔑中傷的卑鄙手段阻止他人行善,阻止本官籌款,讓本官空手而回,看本官的笑話,甚至讓朝廷認為本官辦事不力,撤本官的職,殺本官的頭!”說到這,張大少爺猛然大喝一聲,“錢謙益,你說是不是?!”

“是……。”錢謙益下意識的想要答應,還好他早就領教過張大少爺那張嘴的厲害,及時把話咽回肚子里,繼續鐵青著臉一言不發。這時候,人群中終于有人問道:“欽差大人,你說別人對你污蔑中傷,那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不是貪官?你籌款所得的銀子,又有什麼證據證明你又是用來賑濟災民?”

“問得好,問得太對了!”張大少爺鼓掌,大聲說道:“是那一位年兄年弟問的,請站出來,我張好古當面回答你。不用怕,這是我們同年之間的切磋,不是什麼誹謗朝廷官員,更何況大明朝講究言論自由,只要你說得對,我張好古向你磕頭致謝。”那名東林學子倒也還算膽大,雖然有些臉紅,但也裝著膽子從人群中站了出來。

“敢問這位年兄,高姓大名?”張大少爺發現那東林學子年紀也很輕,年齡和自己大致相當,相貌也還算堂堂。那東林學子拱手答道:“學生姓張名采,江左太倉人。”

“原來是張年兄。”張大少爺坐著拱手還禮,大聲說道:“張年兄,你問得對啊,也問出了在場大部分人的心里話——我張好古籌款賑災,有什麼證據證明自己是清官,又有證據證明自己會把籌款所得的銀兩用在災民頭上?可我也有一個問題問張年兄,你又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張好古是贓官?又有證據證明我張好古會把籌款所得的銀子裝進自己腰包?”

“學生沒有。”張采老實搖頭答道。張大少爺點頭,笑道:“張年兄,你說得對,你當然沒有,天下也沒有一個人能證明我張好古是貪官髒官!為什麼呢?因為在我當這個欽差大臣之前,只當過一個翰林院的編撰,清水衙門,手下全都是些窮得快當褲子的京官翰林,就算想貪也沒地方貪,又怎麼可能有貪贓受賄的記錄呢?”

“哈哈哈哈。”張大少爺的話逗得在場學子士林一陣偷笑。張大少爺也笑,又說道:“所以我張好古就奇怪了,既然我張好古沒有貪贓受賄的罪行記錄,也沒在什麼肥缺肥差上當過職,怎麼會有人說我是天下第一髒官呢?他是未卜先知,料定了我張好古為官必貪?還是他良心黑了,造謠污蔑,為他的虛偽吝嗇掩飾開脫?”

張大少爺的話打到不少人的心坎上,不少正直君子都暗暗點頭,贊同張大少爺的觀點。而張采也是個直人,又說道:“欽差大人,你說得對,你現在是沒有貪贓受賄的記錄,可你又有證據證明你將來不貪,以后不貪?”

“張年兄,我為什麼要貪?有什麼理由要貪?”張大少爺針鋒相對,大聲說道:“我張好古,山東臨清人,出身于士紳之家,家有千傾良田,万貫家財——雖然比不上錢大人和葉閣老那樣的百万家資,但也還算富裕寬裕。我有這樣的家庭做靠山,為什麼還要冒著殺頭丟官的危險去貪污納賄?而且我今年才二十一歲就已經高中探花,出任欽差,前途已經不可限量,我為什麼還要一點孔方銅臭去冒險貪污?我不要自己的前途和腦袋了?”

說到這里,張大少爺往葉向高一指,大聲說道:“張年兄,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大可以當面問問和我出身相仿的葉閣老,身有百万家資的葉閣老獨相八年,執政十二年,需不需要在朝廷里貪污一兩銀子?納賄一文銅錢?”

被張大少爺這麼一指,在場几千道目光自然轉移到葉向高身上,而葉向高心中破口大罵,臉上卻不敢流露聲色,只能苦笑著說道:“張探花說老夫身家百万雖然有些誇張,但也所說在理,老夫相信張探花會以老夫為榜樣,身處高位而不貪一兩,不納一文——老夫自己就是這麼做的。”

“欽差大人,你說得對,張采相信你不會冒著自毀前程的危險貪污納賄。”張采倒也爽快,從懷中掏出兩錠大銀,放在張大少爺的面前,拱手說道:“這是五十兩銀子,請欽差大人拿去賑濟山東災民,聊表學生寸心。”

“多謝,本官替山東受災的父老鄉親,多謝張年兄的大恩大德。”張大少爺站起身來,表情嚴肅的拱手道謝。張大少爺又嚴肅說道:“張年兄,本官還有一事相求,万望你務必答應。”

“欽差大人請說,只要小生能夠做到,就一定盡力。”張采抱拳說道。張大少爺平靜說道:“本官想請張年兄,還有在場的一些年兄年弟擔當起監督之責,從頭至尾監督本官籌款賑災,看看本官是否將募捐所得的銀兩,一文不少用到山東災民頭上?當然了,你們的差旅費用,全部由本官私人承擔。”

“學生願意效勞!”張采激動拱手答應,又大聲說道:“張大人,學生如果親眼所見你將籌款所得銀兩,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災民頭上。那麼從今往后,再有一人污蔑大人清名,我太倉張家就與他勢不兩立!”

“多謝,多謝。”張大少爺拱手稱謝,又大聲說道:“還有那些年兄名士願意擔當監督的?可以自願報名,人數限定十二人,因為山東有六個州府,本官想讓每個州府都有兩位年兄名士監督,同時也互相監督,看看本官究竟有沒有把是善款用到百姓頭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xyz0116 發表於 2018-5-3 11:59 PM

第七十一章舌戰東林(中)

“各位,還有那些願意報名參與監督本官賑濟災民的?一共十二位,歡迎加入啊。”張大少爺大聲叫道:“歡迎各位江南士子加入,也歡迎東林學子加入,不用擔心,本官此舉確實是懷有私心——因為天下人都知道我張好古與東林黨人不和,有你們監督本官放賑救災,天下人都不會擔心我張好古買通你們營私舞弊了。否則的話,有人肯定又要發牢騷,造謠中傷,說我張好古請的監督,全都是被我張好古買通的了。”

“哈哈哈哈……。”張大少爺的俏皮話逗得不少文人士子哈哈大笑,對張大少爺的敵意也為之大減,心說張好古既然敢邀請我們監督賑災發放,那麼就應該是真心想為災民做點好事,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是應該幫他一把。想到這里,不少家境富裕的江南文人紛紛伸手入懷,准備掏出銀兩當場捐獻。

“我願意去監督。”不少好事者更是躍躍欲試,爭先恐后的站出來叫嚷答應,“我願去,我願意去監督賑災糧款發放!”“我也願意去監督,剛才我罵給你欽差大人是天下第一贓官,如果你不贓,真是把賑災糧款一文不少的發放給災民,那我當著災民的面給你磕頭賠罪!”其中還有一位出了名喜歡東游西逛的大人物叫道:“張好古張大人,我徐宏祖雖然不是東林書院的人,但是江南文壇還是有那麼一點點聲望,如果你真是將賑災糧款一分一文不少的用在災民頭上,那我給你著書正名!”

“徐宏祖,這名字好象在那里聽過?”張大少爺心中納悶。這時候,正心亭外的葉向高、高攀龍和錢謙益等人已經發現情況不妙,心說不好,再這麼下去,我們這個東林大會只怕要被張小閹狗搞成籌款募捐大會了!焦急之下,錢謙益忽然瞟見不久前剛被閹黨抓捕入獄的左光斗門生史可法,發現史可法雙目噴火,正在死死盯著魏忠賢面前的大紅人張大少爺,錢謙益心中暗喜,趕緊過去低聲說道:“憲之,陷害你恩師遺直公下獄的仇人張好古就在面前,難道你還想讓他跑了嗎?”

“張好古——!”史可法的火暴固執脾氣在歷史上都是赫赫有名的,被錢謙益這麼一挑撥,史可法立即怒發衝冠,通紅著雙眼衝上去,指著張大少爺鼻子怒喝道:“你這個閹奴走狗,勾結魏忠賢卑鄙陷害我的恩師,還敢來東林書院放肆?我史可法恨不得食你之肉,寢你之皮!”

史可法跳出來這麼一吼,剛剛被張大少爺煽動起來的熱情場面頓時又安靜下去。而張大少爺也嚇了一跳,趕緊站起來向僅比自己大三歲的史可法拱手行禮,發自內心的說道:“原來是閣下就是史可法史年兄,張好古久仰年兄大名,如雷貫耳,失敬,失敬。”說罷,張大少爺又滿頭霧水的問道:“不知史年兄的恩師是誰?張好古為人謙和,在朝堂之上僅是與王化貞、錢謙益二賊不睦,難道史年兄的恩師是王化貞或者錢謙益?如果是這樣,那麼真是虎徒犬師了。”

“張好古,我……。”被張大少爺當眾罵成野狗,錢謙益氣得差點也破口大罵出來,只是考慮到自己斗嘴絕對斗不過張大少爺,錢謙益最終還是把罵到嘴邊的話强行咽回肚里。而史可法壓根就沒去考慮張大少爺為什麼對自己這麼尊敬,只是通紅著眼睛吼道:“少假惺惺的裝蒜,我的恩師,就是被你陷害入獄的左光斗左大人!”

“哦,原來史年兄的恩師是左大人。”張大少爺松了口氣,嘀咕說如果錢謙益能夠教出史可法這樣的學生來,那可真是奇哉怪也了。嘀咕完,張大少爺又向史可法問道:“史年兄,你這話可就說得奇怪了,你的恩師被捕下獄的時候,張好古還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翰林院修撰,別說參與早朝直接與皇上對話了,就是給皇上上奏本,也得先經過內閣審批,方才有可能呈獻到皇上面前,拿什麼陷害左光斗?再說了,彈劾史年兄恩師的人是黃立極黃大人,又和我有什麼相干?”

被張大少爺這麼一說,史可法被熱血衝得發熱的腦袋頓時冷靜了許多,心說我也真是氣糊涂了,陷害恩師的人不是張好古,這點天下人都知道,我怎麼能用這點指責張好古呢?當下史可法改變口風,憤怒說道:“黃立極那個狗官,還不是和你一樣,都是魏忠賢的走狗?我的恩師被魏忠賢陷害入獄,你們這些走狗有誰少得了?”

“史年兄,你的恩師被捕下獄,是否冤枉自有朝廷公論,我從未經手那個案子,沒有發言權,所以我也不和你爭論。”張大少爺搖搖頭,又大聲說道:“但你說我參與陷害你的恩師左光斗下獄,這點你只說對了一半——因為我認為,令師確實有罪!”

“你說什麼?”史可法徹底發狂了,不計后果的衝進正心亭,一把揪住張大少爺的衣領,赤紅著眼睛,語帶哽咽的吼道:“張好古,你有本事再給我說一遍!”

張大少爺先揮手阻止過來幫忙的張石頭,凝視著史可法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史年兄,我對你十分尊敬,可你不管問我多少遍,我都要回答你說——左光斗有罪!”

“放屁!”史可法怒吼一聲,舉起拳頭對准張大少爺的鼻子,吼道:“我的恩師左光斗為官清廉,施政有方,百姓軍民無不交口稱贊,有什麼罪?你要是說不出來,我今天就和你同歸于盡!”

“他有罪!”張大少爺毫無懼色,比史可法更加大聲的說道:“他的罪,就在于他的見事不明,人云亦云上表請免商稅,帶頭對抗稅監,抗拒朝廷正常征收賦稅!雖有小功于百姓,卻有大罪于朝廷!有大罪于國家!”

“呼——!”張大少爺這句話終于說到了點子,在場的東林士子和江南文人那個不是對稅監恨之入骨的主,見張大少爺說左光斗抗稅有罪,自然是格外關注,大為不解。而史可法也是楞了一楞,然后才吼道:“我的恩師請撤礦稅商稅,是為了天下百姓造福,什麼地方有罪于朝廷?有罪于國家?”

“稅乃國家之本!”張大少爺吼聲更大,“朝廷不向百姓征稅,拿什麼建設地方?拿什麼治理國家?拿什麼興修水利?拿什麼供養軍隊?難道你的恩師左光斗反對朝廷征收賦稅,要大明朝廷一分一文賦稅不征,讓天下盜賊橫行,讓黃河泛濫,讓災區難民無糧可賑活活餓死,讓貴州苗亂蔓延,讓建奴殺入中原,屠殺我華夏同胞,就是正確嗎!?”

史可法無言可對,張大少爺又吼道:“不錯,你的恩師左光斗在奏章里說稅監稅使在地方上橫征暴斂,欺壓百姓,是有一些道理——但朝廷那一年沒在殺貪官?那一年沒在殺污吏?難道因為個別敗類蛀蟲敗壞了稅監稅使的名聲,就要朝廷和國家放棄征稅?那麼天下人誰也別吃飯了,因為吃飯有可能噎死,還不如活活餓死!史可法,你也不要忘了,你今天能站在東林書院里談經論道,議論朝政,也是因為有朝廷的官員差役在治理地方,不讓地方惡徒威脅于你!也因為有朝廷的大軍在保護你的安全,不讓異族蠻夷侵犯中原,屠殺凌虐包括你在內的大明百姓!而國家又拿什麼養地方官員和軍隊,還不是拿收上去的賦稅!”

“我老師只是反對收商稅和礦稅,從來沒反對收田稅和丁稅。”史可法終于憋出了一句應對張大少爺的咄咄逼人,口氣卻軟弱得連他自己都覺得丟臉。張大少爺放聲大笑,忽然一把推開史可法,走到正氣亭牌匾下方,向著在場數千名東林學子拱手,大聲說道:“諸位東林學子,還有諸位江南的聖人門徒,史可法這個問題問得好,朝廷既然已經向百姓征收了田稅和丁稅,為什麼還要向你們收商稅和礦稅?這沒道理嘛,你們都是地方士紳,聖人門生,按例已經免了田稅和丁稅的,憑什麼還要向朝廷交商稅礦稅呢?為什麼朝廷不把你們的礦稅和商稅也一起免了?”

全場再度鴉雀無聲,過了半晌才有人躲在人群里叫道:“對,朝廷為什麼不采納左大人的建議,免了礦稅和商稅?”

“問得好。”張大少爺鼓掌,大聲說道:“關于這個問題,我既不想回答,也不想和你們辯駁,我只想向你們說一個故事,你們聽完了這個故事,就知道朝廷為什麼要向你們征礦稅商稅了。不過呢,就是不知道諸位願不願聽?”

“欽差大人請講,我們願意聽。”在場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紛紛點頭答應。只有領教過張大少爺厲害的錢謙益暗暗叫苦,心知張大少爺那條三寸不爛之舌勝似十万雄兵,今天這情況恐怕有些危險了。而張大少爺先拱手答謝,又清清嗓子,大聲說道:“那麼大家請聽好了,從前呢,有一戶人家有三個儿子去考舉子,到了發榜那天,婆婆就領著三個儿媳婦在廚房里包餃子,准備等儿子們中舉以后犒勞慶祝。偏巧那天天熱,廚房里更熱,婆婆和三個儿媳婦都是累得汗流浹背,但為了家里人能吃飽,都咬著牙在廚房里忍著。”

“這個時候,廚房外面忽然響起了鞭炮聲。”張大少爺的語調一變,很入戲的說道:“原來報喜的人來了,說是婆婆的大儿子中了舉人,婆婆馬上對大儿媳婦說,‘你不用包餃子了,可以出去涼快了。’然后大儿媳婦就走了,留下婆婆和兩個小儿媳婦繼續包餃子。忽然間,報喜的人又來了,原來老婆婆的二儿子也中了舉人,老婆婆又對二儿媳婦說,‘你也可以出去涼快了。’然后二儿媳婦也走了,留下老婆婆和小儿媳婦在廚房里,兩個人包一家人的餃子。再忽然間,報喜的人第三次來了,原來老婆婆的小儿子也中了舉人,這次沒等老婆婆說話,小儿媳婦把手一拍,站起來就衝出了廚房,嘴里還喊,‘我也可以涼快嘍。’”

“哈哈哈哈。”不少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都笑了起來,不少人已經明白了張大少爺故事里的寓意。張大少爺也是笑笑,又說道:“各位年兄年弟,故事里的那個家庭,其實就是我們的國家,那位老婆婆,就是交納田稅丁稅的老百姓,而三個儿媳婦呢,就是那些交納礦稅、商稅和工稅的礦主、商戶和作坊主。光靠年老体衰的老婆婆一個人,包的餃子能讓一大家子人吃飽嗎?光靠窮苦百姓交納的丁稅田稅,又能維持大明朝廷的正常運轉嗎?大家可以想想,仔細想一想。”

場面還是十分安靜,但不少的人已經被張大少爺的話打動,開始思考自己們這些年强烈反對礦稅、商稅是對還是錯。張大少爺旁邊的史可法也低下了頭,頭一次對左光斗的所作所為產生懷疑。而張大少爺則端起茶杯,先喝上几口,觀察觀察正心亭外若有所思的江南文人,又大聲說道:“諸位年兄年弟,你們都是讀書人,都是士林儒生,都是朝廷未來的擎天棟梁。難道你們這些擎天棟梁都忘記了,都忘記了儒生士林應該代表著什麼嗎?”

“代表著什麼?”史可法甕聲甕氣的問道。張大少爺大聲答道:“你們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代表著中華優秀文化的前進方向!代表著華夏同胞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

史可法和所有在場的文人士子個個面面相窺,被張大少爺嘴里冒出來的一連串新名詞驚得目瞪口呆。張大少爺則又大聲說道:“頭兩點,你們做得很好,你們研究學問著書立傳,將我中華之文明傳播于后世,就是指明了中華優秀文化的前進方向!你們的家里種桑養蠶,采茶燒陶,改良農具,同樣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發展要求!可是最后一點,你們就做得遠遠不足,因為你們完全忘記了華夏同胞中最廣大人民是誰,是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你們為極少部分的礦主、商戶和作坊主說話,要求為他們免稅,要把最沉重的負擔强加到全天下的普通百姓身上,這是代表著華夏同胞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嗎?”

說到這,張大少爺猛然提高聲音,吼道:“回答我!”

沒有人回答,過了許久,人群里才響起一個弱弱的聲音,“張大人,你說得很對,我以后再也不反對朝廷征收礦稅商稅了。”聽到這聲音,以錢謙益為首的大財主自然是吹胡子瞪眼睛,恨不得把那個意志不堅定的東林學子給生吃了。可絕大部分中下層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都連連點頭,紛紛出言附和,“對,我也不反對朝廷征收礦稅商稅了,以后不管有誰煽動,我都不聽了。”“張大人,我家就是茶商,請你告訴朝廷,我家以后一定按時交稅,再也不抗稅了。”“張大人,我回去就勸我爹交稅,挨罵挨打我也勸。”

“多謝各位,多謝各位,本官在這里替朝廷、替九千歲和江南稅監李公公多謝你們。”張大少爺連連拱手,又轉向史可法說道:“史年兄,你知道嗎?你的老師就很后悔他當年的錯誤,所以他才和楊漣楊大人聯名上書,希望改革稅法,推行攤丁入畝,彌補他當年的過錯——只是九千歲擔心推行攤丁入畝會影響到全天下的讀書人,才暫時沒有接受。我別的什麼都不說,只希望你能為你的恩師彌補過錯,不要再反對朝廷征收礦稅商稅了。”

“對對對,我們支持朝廷征收礦稅商稅,但絕對不支持攤丁入畝!”附近的東林學子和江南士子連連點頭——他們家里不象錢謙益和李三才那樣開得有大商號和大礦窯,征收礦稅商稅對他們來說只算抽血,影響還不算太大;可是攤丁入畝向他們的土地要稅,那可就是割他們的肉剔他們的骨了。而史可法的臉皮發紅,過了半晌才說了一句,“我家也有商號,我家交稅。”說罷,史可法扭頭就走,走出正心亭才大聲說道:“還有,我家捐一千兩銀子給山東災民,我現在沒有,過几天我直接送到南京去交給你。”

“多謝史年兄!”張大少爺一拱手,大聲說道:“史年兄,我再送你八個字——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切不可被個人恩怨衝昏了頭腦,而將國家大事忘之于腦后!還有江南的年兄年弟和聖人門生們,我這八個字也同樣送給你們,想想吧,好好想想吧,為國家為朝廷和為天下百姓,你們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几乎每一個江南文人都在復述張大少爺的這八個字,徹底被張大少爺的話所打動。而其中又跑出一個十二三歲的東林學童,衝到正心亭前,將几錠大銀捧到張大少爺的面前,小臉漲得通紅的說道:“張大人,這是我爺爺和我母親給我的零用錢,我全捐給山東的災民,請你一定要收下。你教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八個字,實在太好了,我會記住一輩子,當我一輩子的座右銘!”

“多謝,多謝。”張大少爺摸摸那小學童的頭,微笑問道:“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叫顧絳。”小學童朗聲答道。張大少爺笑笑,又摸摸他的頭,笑道:“顧絳?好名字,希望以后你能象顧炎武一樣,做一個有氣節的中華男儿!”

“顧炎武是誰?我怎麼沒聽說過他的名字?”顧絳偏頭想想,又笑道:“一定是一位大英雄,真丈夫,我一定向他學習。對了,張大人,你能不能再交我一點東西?你說的學問,比東林書院的所有老夫子教的都好。”

“好啊。”張大少爺也不臉紅,大聲說道:“我再教你一個八恥八榮——以危害朝廷為恥,以熱愛朝廷為榮;以背離百姓為恥,以愛惜百姓為榮;以愚昧無知為恥,以鑽研學問為榮;以好逸惡勞為恥,以辛勤勞動為榮;以損人利己為恥,以團結互助為榮;以見利忘義為恥,以誠實守信為榮;以違法亂紀為恥,以遵紀守法為榮!以驕奢淫逸為恥,以艱苦奮斗為榮!”

“多謝張大人,我這就去用筆記下,從此每天念誦,永世不忘你的教誨!”顧絳跪下來磕了個頭,又飛奔回東林精舍,尋找筆墨紙硯記錄張大少爺的金玉良言。而在場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也是紛紛贊嘆,“說得太好了,簡直就是金科玉律啊。”“我決定了,這就是我的一輩子座右銘!”“不愧是新科探花,真是太有學問了,就憑這八恥八榮,就足以羞煞歷朝歷代的所有探花。”“奇怪?以他的學問當個狀元都綽綽有余,怎麼才是個探花呢?難道是本科主考官有眼無珠?”“張大人,你說出了我的心中所想了,這才是我們東林學子畢生追求的目標啊!”

“這算什麼?如果不服的話,我還有一大堆的馬列主義思想和社會主義榮辱觀等著你們。”張大少爺心中不屑冷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是不斷的向自發上前捐款賑災的東林學子和江南文人拱手道謝,得意不可一世。而葉向高和錢謙益等人眼看著張大少爺面前的銀山越來越高,臉色也越來越青,心中恨不得把張大少爺碎屍万段,卻又實在沒有那個膽量。到了最后,恨張大少爺恨得蛋疼的錢謙益再也無法忍耐,跳出來衝上前去,大聲吼道:“張好古,我錢謙益有話問你!”

“終于還是來了。”張大少爺心中冷笑,暗道:“今天我如果不讓東林學子把你給扔進河里,我今天這趟東林書院就算白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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