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01 PM 編輯
第三十章 秀才(一)
卡擦!一株竹子倒塌下來。
李苗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然後就將這株竹子拖到山腳下。兩個弟弟立刻上前,接過這株竹子,麻利的用斧頭砍削起來,不多時就將這株足足有三四丈長的竹子砍成了一節節不足五寸的竹筒。然後,用竹條一一捆起來,放到路邊。
竹林裡,田家三兄弟,卻已經立刻投入了尋找下一株竹子砍伐的工作中。雖然大家都不知道,東家要自己等人,上山砍竹,還要將竹子劈成這個樣子,究竟要做什麼?
但為人家臣,並不需要問主家想做什麼?
只需要知道,主家要自己做什麼就可以了。
張越卻是站在山腳下的一塊荒地上,看著河水,緩緩的從水槽流入一個剛剛挖好的數尺深的池塘。
微微點了點頭。這個池塘應該至少可以浸泡幾百斤竹子,作為實驗來說,差不多夠用了!只是,想出成品,估摸著也得要下半年了!
沒有辦法,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你想造紙?得先問問大自然!
當然,張越其實可以選擇相對簡單的蔡侯紙。沒有必要一上來就直奔高難度的宣紙。
但……他回溯的記憶裡,就只有這個難度的技術,徒之奈何?
況且,蔡侯紙其實質量很差,很粗糙,在書寫方面的優勢,甚至沒有竹簡高。不然,也就不會在被發明後的兩三百年間,依然被竹簡吊打。
直到東晉時期,造紙技術取得突破性發展,紙質書籍才可以取代竹簡。但高難度,就意味著長時間。特別是以竹木為造紙原料,就得先想辦法,將堅硬的竹子,變成竹漿。
從竹子到竹漿。這一個步驟,就得讓竹纖維軟化。在這個時代,就只能完全依靠時間了。竹子起碼得在水裡浸泡兩個月,方能讓其變得可以加工。
所以呢,其實,想看到第一張白紙,至少也得再等一百天!
「看來得另想辦法了……」張越在心中尋思著。
除了紙,還有什麼東西,可以簡單快速的在這個時代造成重大影響?
火藥?張越當然可以去回溯,甚至不需要回溯都可以搞出配方。
畢竟,他的公務員,可不是走關係,開後門得來的。那可是真刀實槍,在千軍萬馬裡殺了三進三出。歷經重重考驗,才拿到手的。
但,他並不想將這玩意弄出來。至少不是在現在。原因很簡單。一則,現在的冶金技術不過關,基礎材料技術太低級了。別說火槍火炮了,恐怕連曲轅犁的犁頭也未必能造好。
哪怕搞出火藥,也不過是拿來放煙花。徒然浪費民脂民膏,等於給貴族紈褲們,找到一個新玩具罷了。
這樣的事情,做了有何意義?倒是指南針可以考慮一二。
然而,仔細想了半天,張越竟然發現,他從未看過或者說有過製造指南針的相關經驗、書籍、資料。
原因很簡單,在後世,幾乎沒有幾個普通人會去關心怎麼製造指南針。
至於印刷術?連紙都沒有,印個屁啊!
「今天晚上,去回溯一下漢書與史記的內容吧……」張越心裡想著:「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信息……」
………………………………
張越煩惱的時候,長安城裡,一個大人物,與他一般煩惱。
太常卿商丘成,愁眉苦臉的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呆呆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那一份公文。他現在很糾結。
「這南陵的張毅,吾究竟是給他這個秀才名分,還是不給呢?」
作為漢家官場上的老油條,商丘成很清楚,自己現在面臨著一個艱難的抉擇。一個秀才的名分事小。站邊事大。給了的話,可能會得罪丞相。這可沒有什麼好果子!
當今丞相葛繹候公孫賀,雖然當將軍的時候,沒有什麼戰功,全靠了連襟已故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提攜、照顧,才勉勉強強混了個將軍,跟著衛青分了軍功。
即使如此,也好幾次丟候去官。衛青死後,就再也不敢提出征的事情了。
但,人家關係硬扎啊!除了是大將軍的連襟,人家還是天子的連襟。當朝皇后衛氏的姐夫,太子的姑父。就這一點,誰敢得罪?
而這個張毅張子重,商丘成可是聽說了,人家在長楊宮外,與丞相的孫子曾經有過齷齪。
自己若給對方一個秀才名分,那就等於是一巴掌扇在公孫賀的臉頰上。但不給,那就更麻煩了。得罪的可是駙馬都尉金日磾!這個人可比公孫賀更加恐怖!
金日磾乃是當今的絕對心腹,地位如先帝時的蒼鷹郅都,太宗皇帝時候的大宦官鄧通。開罪了此人,駁了他的面子,那可就……
所以,商丘成已經整整三天,茶飯不思了。
商丘成想不明白,駙馬都尉,怎麼會與這個南陵的小人物有關係?怎麼辦呢?
這時,商丘成的兒子商德走進來,拜道:「父親大人,兒子聽到消息,陛下剛剛回宮了……」
「哦……」商丘成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當今天子,乃是漢家有史以來最好動的天子。這一年四季,他在未央宮待著的日子不超過三個月。剩下的時間,成天亂跑。年輕的時候,他喜歡遊獵,白龍魚服,在關中到處亂逛。
中年之時,愛上了巡視天下。一會兒去泰山封禪,一會兒去碣石觀海。到處當散財童子……
甚至還提兵長城邊,派人送了封戰書去匈奴,打算與匈奴單于會獵於長城之下。嚇得當時的烏維單于連忙北竄,遠遠的逃到了幕北的深處,連腦袋都不敢冒出來。
到了如今,年紀大了,依舊不改愛亂動的習慣。雖然沒法子再滿天下跑了,但什麼長楊宮啊五柞宮啊茂陵啊離宮啊,都有他的影子。
卻是苦了他這個太常,不得不時刻盯著自己轄區。稍微有點風吹草動,他就跟驚弓之鳥一樣。有些時候,商丘成甚至想乾脆辭官歸鄉得了。但卻實在捨不得這漢家九卿的地位與豐厚的俸祿。
「父親,兒子聽說,陛下這次回宮的時候,在司馬門下,問了駙馬都尉一個問題……」商德輕聲的說道。
「什麼問題?」
「朕的留候怎麼樣了?」商德壓低了聲音,在商丘成耳邊輕聲呢喃。
商丘成聞言,眼珠子都瞪出來了。然後,他看著自己案几上的那紙公文。只覺得背上涼梭梭的,脖子上仿佛被架了把刀子。他立刻拿起筆,在一卷名冊上飛快的寫下了一個名字……...<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div></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06 PM 編輯
第三十一章 秀才(二)
漢室官僚集團,一旦認真起來,那效率,簡直突破天際!
商丘成上午剛剛將張越的名字列入秀才名單,到中午的時候,命令直接下達到了太常禮官大夫的手裡。
禮官大夫袁德臣是商丘成的親信。所以,不過半個時辰,袁德臣就炮製出了一封報告。
這報告裡,詳細的講了他對被舉薦人的『考察』經過。羅列了一堆優點。什麼年少有才,博學多能。什麼少有賢名,眾口稱讚。總之,這確實是一個大漢帝國的有為青年,未來社稷的棟樑之才。
接著,禮官大夫的報告,按照程序,以極快的速度,到了曲台署長王臨手裡。王臨是公羊學大師褚大的關門弟子。
素來以剛正不阿和清譽聞名天下。一看這封報告,就知道裡面有鬼。但,一看被舉薦人的名字,他就默默的在這封報告上面用了印。
因為,昨天他剛剛拿到了從太學內部流出來的一卷名曰《春秋正義》的手稿。然後看了一晚上,只覺得真是夫子微言大義的最好闡述啊!
而作者的名字,恰好就是這個被舉薦人。這就沒話說了。於是,整個流程全部走完。至少,在太常卿的制度程序內來說,等於認可並同意了一個新秀才的舉薦。
從商丘成到王臨,前後用時最多不超過三個時辰。速度之快,創造了大漢帝國察舉制度建立以來的記錄。但整個太常上下,所有人都選擇性的遺忘了這個事情。
於是,奏疏迅速直抵蘭台署。半個時辰後,從蘭台傳來命令:天子曰可!
接到命令的太常卿商丘成立刻誠惶誠恐的將這道命令轉呈給禮官大夫袁德臣、曲台署長王臨:聖意曰可,當擇吉日,遣使以至南陵,命秀才張毅,於下月庚子,及至公車署待詔。
漢家的察舉制度,可是相當嚴格的。想要成為秀才、孝廉、賢良、方正。不僅僅需要有人舉薦,還得通過太常卿的審查,更需要到長安參加一次考試。
由天子或者太常卿親自考核,問其才學與經義,只有通過這次考試,才能正式成為國家的秀才孝廉賢良方正。
是故,其實此時的察舉制度所察舉出來的人才。雖然基本都是士族貴族子弟,鮮有寒門士子。但是,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麼舉秀才不知書,舉孝廉父別居的荒唐之事。
國家對於人才的把握和考核制度,是相當嚴密的。而此番推舉的這個秀才,商丘成心裡面明白,這是完全不合程序的。
所以,在將這個事情搞定後,他心裡面也是七上八下打著鼓,萬一這個被舉薦的黃老士子不懂禮儀,在面聖之時,鬧出笑話。那就完蛋了。
天子必定會責怪自己不懂事,不能領會聖意。自元光以來,不能很好的領會聖意的大臣,基本都死了……
所以,商丘成想了想,便寫了一封信,打發一個門吏,送去南陵縣縣衙。
…………………………
公孫柔陰沉著臉,在家裡的走廊上來回徘徊。
「那個姓張的賤民,到底是怎麼回事?」公孫柔厲聲質問著:「他是怎麼上的秀才名單?他商丘成是成心要與我為難嗎?」
作為丞相的孫子,太僕的次子,公孫柔從出生開始就是含著金鑰匙。自小,他就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從未受過什麼挫折與打擊。
但現在,他卻感覺很受傷。本來,他都快忘記了長楊宮外發生的那個事情。在他想來,自己揍過的人,還能活嗎?
不可能!下面的官吏和地方上的豪強,早就幫自己料理乾淨了。就像去年,他在雍縣,瞧上了一個地主的妻子。
他甚至都沒有暗示,只是多看了對方兩眼,等他一走,下面的官吏就立刻動手,幾天後那個嬌滴滴的美婦就被人送到了自己的床上。
至於她的丈夫?據說被送去朔方守邊了,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回來了。就是這麼牛逼!就是這麼誇張!但這次的事情,卻完全超乎了他的預料。
自長楊宮之事,到現在,都快過去了二十天!那個姓張的士子,卻依舊活蹦亂跳。
不止如此,他現在還進了太常卿的秀才名單,還得到了蘭台認可!本能讓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危險!
他知道,出現了這樣的情況,本身就極度不正常!
一個螻蟻般的黃老士子,在被他揍了以後,不僅僅沒有被人搞死,反而強勢崛起,即將成為秀才!!!
他的臉都要被抽腫了……同時腫起來的,還有他父親太僕公孫敬聲,他祖父丞相公孫賀的臉皮!
這說明了什麼?有人根本就不在乎,將他和他的父親、祖父。那個人不僅僅保護了這個姓張的泥腿子,還將他扶起來,捧起來。
其意圖,已經是很明顯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
「給我去查!」公孫柔狂怒的咆哮起來:「看看是誰,膽敢與吾,與吾公孫氏為敵!」
對方已經宣戰了,他是絕不會退縮的。一定要把這個人揪出來,殺他全家,讓他永生永世都在痛苦與悔恨中掙扎。
「不必去查了……」一個陰柔的男聲冷冷在門外說道。公孫柔回過頭來,就看到一個錦衣男子緩步走了進來。
「父親大人……」公孫柔連忙跪下來,其他侍從家臣也紛紛行禮:「主公安好……」
「吾剛剛從未央宮回來……」錦衣男子輕聲說著:「這個張毅的舉薦人是駙馬都尉金日磾……」
「啊……」公孫柔驚訝的嘴巴都合不攏。
他的腦海裡自動的浮現了那位時刻都在當今天子左右寸步不離,亦步亦趨的男人。駙馬都尉金日磾,奉車都尉霍光,尚書令張安世。這三人共同組成了當今天子的心腹集團。
他們把持了宮廷宿衛和蘭台尚書議事的權力,任何一人的地位,都不比他們父子低。
「金日磾何故與吾為敵?」公孫柔無法理解,金日磾這樣做,豈非等於公開與公孫氏宣戰?這樣的不智之舉,根本不是金日磾會做的事情。
「柔兒啊,你明日去南陵一趟……」錦衣男子看著公孫柔,輕聲說道:「去那個士子家裡,負荊請罪,公開致歉罷……」
「父親……」公孫柔立刻搖頭,讓他去給一個泥腿子道歉?還負荊請罪?
他覺得,不是自己瘋了,就一定是自己的父親瘋了。
「你必須去……」錦衣男子盯著公孫柔,冷聲道:「你不去,我就讓人將你綁了,送過去……」
「為什麼?」公孫柔無法理解。
「因為……」
「此子已經登天了啊……」錦衣男子低聲長歎。
人人都說丞相好,可誰又知道,丞相家的危險與恐怖?自平津獻候公孫弘之後,漢家歷任丞相,僅有石慶一人能得壽終。餘者,統統死於非命……...<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15 PM 編輯
第三十二章 共享書籍
帶著田家三兄弟和李氏四昆仲,回到家裡,嫂嫂已經將飯菜做好了。滿滿一桌子的飯食,讓田家兄弟和李氏昆仲不斷的嚥著口水。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佃農子弟,幾個曾吃飽過?便是地主人家,也僅能溫飽罷了。
看著這幾個年輕人,風捲殘雲,狼吞虎嚥的吃著飯食。張越卻是有些苦惱了起來。雖然得到了這七個近乎免費的勞動力,但卻也從此負擔上了餵飽他們的義務。
要餵飽七個青壯,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旁的不說,單單是粟米,可能一個月就得準備二三十石。
一年下來,就是幾百石。另外油鹽與菜錢,也得不少。除此之外,人家跟了自己,衣物什麼的,每年都得發個幾套吧?逢年過節,是不是要包個紅包,給點賞賜?這都要錢。而家裡還有多少錢?多少糧呢?
原主的記憶裡,關於這一塊很模糊。畢竟,這些事情,那個書呆子素來是不管的。但張越卻也可以根據一些其他信息,估摸個大概。
「家裡面,恐怕最多就百十石存糧與幾千錢的積蓄……」他在心裡盤算著。
「得想個辦法,賺錢了!」張越心裡想著。
造肥皂、香水這種穿越常用發財手段,首先被他略過。因為這些東西,哪怕有技術,知道怎麼玩,也需要大量時間摸索和探討。
而且原料太難搞,成本太高了。至少,不是現在的他可以去弄的。連肥皂與香水都沒資本玩。其他什麼玻璃啊之類的發財之道,就更加搞不起來了。
「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簡單、廉價、快速的發財之路……」張越摩挲著手心,陷入了思考之中。
到底什麼東西,成本低,技術含量少,還能一問世,立刻就能賣錢?
「有了……」張越忽然福至心靈,想到一個東西。
這個世界上,什麼生意最賺錢?答案是:金融、醫療、教育。
自古以來,就是如此。金融與醫療,張越玩不了。但他可以玩教育啊!而且,根本不需要任何成本,甚至都不需要分毫的付出。只需要,開放自己的藏書,許他人可以自由來抄錄。甚至,連抄錄書卷的錢也可以免了。
在這西元前玩一出共享書籍的買賣。這關中,有無數寒門士子和像原主那樣的中小地主子弟。
張越相信,只要自己放出消息所有藏書,一律任人自由抄錄,不收取任何費用,也不設任何門檻。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不說整個關中。最起碼,整個霸上都得被驚動。灞上原雖然小了點,但也有兩個縣啊!
而且是兩個陵邑縣。最少有幾百名伸長著腦袋,渴求知識的年輕人。他們一旦聽到這個消息,必定以最快的速度趕來甲亭。而他現在在書房之中,有著幾乎全套的儒家典籍。
包括《春秋》《論語》《春秋繁露》,甚至還有著《孝經》《詩經》《書》這三套包括儒家在內所有學派都尊崇的最高典籍。
連晦澀的《易經》也有三套。來到此地的年輕士子們,肯定會打著一次性就全部抄錄回家的打算。而抄錄書籍,可是很費時間的。特別是在這個用竹簡為文字載體的時代,一天能抄個幾卷書,就已經很牛逼了。
這兩三百卷書籍,一個人至少要抄大半個月。在這期間,這些人要不要吃呢?要不要住呢?
另外,他們基本不可能帶著空白的竹簡跑來甲亭!幾百卷竹簡,堆起來跟小山一樣,重達千斤。便是項羽在世,呂布穿越,恐怕也沒辦法背著千斤的竹簡跑來跑去。
所以,這竹簡也得買。而這就是利潤所在。再沒有比這更容易來錢的事情了。更妙的是,賺了錢,那些年輕士子,寒門子弟,還會感恩不盡,心懷敬意。
等於自己什麼事情也沒有做,就平白刷了好大一波聲望,施恩於數百士子,與他們結下香火情。更立刻緩解了現下自己的經濟危機。說不定,還能借此,吸引到太常衙門的關注,刷出一個秀才或者賢良的名頭來。
「就這麼辦!」張越一拍大腿,就決定下來。
等田家兄弟和李氏昆仲吃完飯,張越就將他們叫到一起,吩咐道:「我欲開放我家藏書,與天下有志之士共享,爾等去鄉中,告知眾人,便說:甲亭張子重願與鄉黨諸賢,共論大道,凡有志於學,有志於道之士,皆可來甲亭,借閱吾之藏書,抄錄閱讀……」
「諾!」七人齊聲應諾。
於是,這天下午開始,一個消息在整個長水鄉不脛而走。甲亭的張家,有很多藏書。現在,張家願意將這些藏書免費無償無條件的向所有有志於學的年輕人開放。
任何人,不拘身份,不拘地位,不拘背景。只要願意學習,就可以來甲亭,借閱張氏藏書,抄錄回家。頓時,整個長水鄉震動!許多年輕人聽聞消息後,激動的手舞足蹈。書籍啊!那可是書籍啊!
許多人都有過這樣的經歷,為了求得一位士大夫或者官吏准許自己抄錄他的某卷藏書,於是在他家門前懇求再三,但結果最終都是被婉拒。
只有少數人,依靠堅韌不拔的毅力和不屈不撓的精神,感動了主人,准許自己抄錄一卷。但是,卻依舊是限時。只給一個時辰,或者半天時間。完了,就再也不能抄錄了。
現在,甲亭的張氏,竟然宣告全鄉,准許自己去抄錄,還沒有任何條件,任何限制?更重要的是,張氏的藏書,非常豐富!皆是張氏的二郎,從太學帶回來的太學生們的筆錄!涵蓋了幾乎所有典籍,其上甚至還有著太學生們的釋讀與註解!
普通人根本就接觸不到!許多人都以為自己在做夢,紛紛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然後立刻就跑回家,收拾行囊,準備乾糧。
機會難得!若不趕緊抓住,很可能會稍縱即逝!而張越的名字,也隨著這場喧嘩,而深入人心。
一夜之間,整個長水鄉,上到八十歲老翁,下至三五歲的孩子,無人不知張子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18 PM 編輯
第三十三章 有朋自遠方來(一)
一輛馬車緩步行駛在馳道上,呂溫駕著車,非常平穩,堪稱老司機!君子六藝,禮、樂、射、御、書、術全面發展,是當年董子和胡子對自己的門徒的基本要求。是故公羊學派的戰鬥力,在儒門各派之中,素來霸佔鰲頭。無論單挑還是群毆,沒有敵手。
想當年,平津獻候公孫弘七十歲了,還能徒手干趴滿朝文武。董子的門徒吾丘壽王,五十多歲了,還能腰繫寶劍,在州郡單挑當地豪俠。打的對方抱頭鼠竄。
公羊弟子甚至有上戰場,追隨大司馬冠軍侯霍去病遠征萬里,勒石姑衍山,封狼居胥山的變態。至於駕車、驅車之術,呂溫在八歲那年就已經開始學習了。學了二十二年,今天終於派上用場了!
「公子,長水鄉快到了……」呂溫回頭對著車內說著,語氣恭謹而有禮,完全就是下級對上級的態度。
「哦……」車內一個年輕人探出頭,滿臉好奇與驚歎的打量著外面的世界,似乎對所有事物都充滿了新奇。
換了你,宅在一個地方十九年,大約也會如此。
「這長水鄉,風光不錯啊……」年輕人眺望著遠方的景色,由衷的讚道:「頗有老子所言:雞犬相聞,民至老死而不相往來的意思……」
「然也……」呂溫欠身答道:「南陵縣在霸上原之中,滻灞交匯之處,而長水鄉,恰好在滻灞交匯的三角之地,自古乃東出函谷之要,高帝當年便曾提兵霸上,窺伺咸陽……」
年輕人聽著呂溫的介紹,眼中流露出嚮往之色,歎道:「祖宗創業艱難啊,吾輩當自強自立,以慰祖宗……」
「公子英明,在下為天下賀之……」呂溫立刻拜道。
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入了長水鄉地界。
遠方,一座亭邑,進入眼簾。數十人聚集在亭邑之下,躲避正午熾熱的陽光。這些人身著儒袍,頭戴進賢冠,都是士人。只不過,他們的衣袍皆是粗麻,乃是寒門士子。
「怎麼這麼多人聚集於此?」年輕人看著亭邑之中聚集的士子,驚訝了一聲:「這長水鄉難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公子,請容在下去問一下……」呂溫連忙說道。
心裡更是充滿了警惕。
他車上這位客人,可是尊貴非常,甚至可以說是集天下之望於一身的貴人。別說有所差池了,便是在這長水鄉掉一根毛,恐怕也會引發軒然大波!
他一揮手,馬車身後跟隨的幾個騎士便翻身下馬,走向亭邑。
片刻後,他們回來稟報:「主公,這些士子,皆南陵縣、霸陵縣各鄉寒門士子,乃是聽聞了長水鄉甲亭張氏廣開門戶,許免費抄錄書簡而聚集於此,欲向張氏求書之人……」
「抄錄書簡?」年輕人奇了:「書還需要抄錄嗎?不是想看就可以去石渠閣內取用的嗎?」
呂溫:「……」
眾騎士:「……」
「咳咳……」呂溫咳嗽兩聲,對年輕人解釋道:「公子,天下書簡皆藏於士族貴族之家,寒門之士,欲求一書,常常需要數年之功……」
哪怕是他這樣的士族,當年為了求閱雒陽楊氏家藏的《鄒氏春秋》原本,也是花了半年功夫,才感動了楊家人,許他抄錄一份。
「他們為何不去買?」年輕人不理解了。
「公子……自古無賣書之人……」呂溫尷尬的說道:「況且,便是有人賣,尋常人也買不起……」
「當初,孝惠皇帝廢黜狹書律,以重金求購民間藏書,尚且不得……」
「及至太宗孝文皇帝,廣施仁政,澤被蒼生,方有宿老獻書於朝廷……」
「彼時,一卷《論語》,朝廷賞金五百……」
「如今雖然沒有這麼誇張了,但是,尋常人若求書……便是一般的書簡,恐怕也需數金方能購得,若是奇書、兵書、數書,即便百金、千金,亦不能一觀……」
想當年,他呂溫初入太學,聞奉車都尉霍光藏有《六韜》《孫臏兵法》,欲求一觀,托了無數關係,方才得霍光之許,入其藏書閣閱讀半日,還不許抄錄……
「這麼說來,這張氏真乃賢良之士……」年輕人讚道,他想了想,又道:「不愧乃吾祖父大人所看重之良士……」
「公子所言極是……」呂溫欠身道。
但臉上的神色卻稍有尷尬。
天下人皆知寒門求學之苦,他也知道。但能將藏書公開免費給與天下寒門之士自由抄錄的人,迄今只得這張子重。更讓他心裡慚愧的是這張子重的書,恐怕都是太學『輸給』他的。
這就太尷尬了!
夫子當年立學,有教無類。門下七十二賢中,不止有士族,也有寒門,更有農夫、商賈。真正的來者不拒,有教無類。但作為夫子傳人的他和其他儒生,卻是敝掃自珍。
遇到旁人求書,還扭扭捏捏,吝嗇不予,美其名曰:經不可輕授,書不能輕予。說白了,不就是想壟斷經書,挾書自重嗎?
再想到此子,在太學門口所寫下的那春秋二十八義。呂溫就更加慚愧了。
一個黃老士子,不僅僅能總結和歸納並且引申出公羊學派的大能與巨頭都不能理會和查知的微言大義。
如今更是以身作則,名夫子之大道,授書天下。到底誰才是儒生?誰才是夫子傳人?
呂溫羞愧的臉都紅了。
年輕人一無所察,他的心思也完全不在這裡了。
「祖父大人命我來此,與此人為友……原先,我以為這不過是祖先一時心喜,一時所動,如今看來,此人或許可為我良友!」年輕人在心裡想著。
他家歷代都需要一個良友來輔佐、規勸、告誡。尤其是在青少年時期,根基維穩之時,尤其需要這樣的人來出謀劃策,並及時勸阻,做出有效的建議。
如他祖父,在成長過程之中,便有數位良師益友引路,終成大業。
作為一個立誓如祖父一般,開拓一個大時代的年輕人,他自然也想效仿祖父當年之事,結交良師益友,為將來儲備人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21 PM 編輯
第三十四章 有朋自遠方來(二)
馬車緩緩的駛進甲亭的村舍,鵝卵石鋪成的道路,一路蜿蜒向前。房舍內外,陣陣朗朗讀書聲傳入耳中。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這是在背論語的。
「楚莊王殺陳夏征舒,《春秋》貶其文,不予專討也;靈王殺齊慶封,而直稱楚子,何也?……」這是在讀誦《春秋繁露》。
「關關雉鳩,在河之州……」這是在讀《詩經》。
……………………
整個甲亭,幾乎家家戶戶,皆有讀書聲。呂溫聽著,怪異無比。這一兩戶人家,有人讀書,說得過去。但家家戶戶皆誦讀詩書?這是什麼鬼?
難不成夫子所預言的天下大同,首先在甲亭實現了?
不對啊!更不合理啊!作為士人,呂溫太清楚,一個普通家庭想培養一個讀書人,有多難了!基本上,天下百分之九十的家庭,沒有那個能力培養一個識字的讀書人。
帶著疑惑,呂溫停下馬車,然後對車中的年輕人欠身道:「公子,吾去問問路……」
年輕人現在興奮的很,聞言也跳下馬車,道:「呂生,你我一道去吧……」
他自幼受乃父影響,很喜歡並且親近文人。如今,在這甲亭居然聽到了如此多家庭都傳來了讀書聲,自然高興的很。
一個有如此文學之士的村莊,意味著他能接觸到很多年輕文士。兩人一同走到一間竹屋前,輕輕敲門,不多時就有著一個年輕文士前來開門。
見了明顯儒生打扮的呂溫和年輕人,他先是一楞,隨即笑道:「二位也是來甲亭向張生求取經書的?」
「嗯?」呂溫一楞:「尊駕非是甲亭人?」
「然也……吾……霸陵封邑楊訓……」文士稽首作揖。
「太學呂子惠……」呂溫連忙回禮,子惠正是他的表字,乃他父親的師兄,已故的公羊學大師吾丘壽王所賜,取自《詩經》:終溫且惠,淑慎其身。
年輕人也回禮笑道:「太學生王進……」只不過,他在說自己的名字的時候明顯想了一會,但楊訓卻沒有心思注意這個了。
他被呂溫與『王進』的身份嚇倒了。
太學生?!
他連忙稽首而拜:「見過兩位明公!」
國家的太學生,那可是將來的封疆兩千石大吏!至不濟,也是州郡主薄、都郵。不止如此,每一位太學生的背後,都是一位當世鴻儒,天下敬仰的名士。
「兩位明公可是來探訪張生的?」楊訓在呂溫和王進面前,有些拘謹,也有些戰戰兢兢。
「嗯……未知張世兄家宅何方?」呂溫拱手問道。
「便在前方一百步外,門口有許多竹棚之處……」楊訓答道。
「對了,楊兄……」呂溫忽然問道:「君既非這甲亭之人,何以能住甲亭之宅?且吾此來,聽到幾乎整個甲亭家家戶戶,皆有讀書聲?這究竟是何情況?」
「不敢瞞明公……」楊訓聞言,笑著道:「我等皆是借宿於甲亭民宅的士子……」
「嗯?」
楊訓於是為兩人介紹起了這甲亭如今的情況。呂溫與王進聽完對方的介紹,有些神色古怪,面面相覷。按楊訓所言,甲亭之中,像現在這樣的情況已經維持兩三天了。
來此借閱藏書抄錄的士子,皆是被那位至今沒有露面的張子重安排住在這些甲亭民宅之中。每日給付亭長百姓借宿費用十錢。
除此之外,每日起居伙食,也都要付給百姓錢財。按照各自財力,想吃好的,就多給錢,手頭拮據的,也能吃到熱乎乎的飯食。
百姓們得了利,非常開心。士子們能夠有一個安靜、舒適而且平和的抄錄書簡之所,也非常開心。
如是實在支付不起借宿和伙食費用的,也沒有關係,有多個選擇可以抉擇。
其一,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在這甲亭的地坪或者村中搭一個竹棚就可以了。
只是晚上有點慘,要被蚊蟲咬成包。
其二,則是擔任村中孩子的蒙師,教他們習字、寫字。
據楊訓所言,如今亭裡已經有七八個義務免費教孩子啟蒙讀書的士子了。
基本上,整個亭中十四歲以下的孩子,每天晚上都會聚集在一起,分成幾組,由這些授課教導。
讓呂溫和王進震驚的不是這些事情。而是這些事情表面下隱藏的東西。誰不知道,文人士大夫,自古就是自由散漫的呢?想讓這些人聽話?很難!甚至可以說,難於上青天。
畢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嘛……
或許,讓一個文人聽話簡單,但讓這百多個甚至更多的士子,乖乖聽令,服從安排,還心甘情願的去給亭裡百姓的孩子啟蒙,教他們識字。這就……至少,呂溫知道,這是極難的。尤其這張生之前並無什麼名望,在地方上也缺乏足夠的聲望。
「他到底是怎麼辦到的呢?」呂溫在心裡想著。
但有一個事情可以確定,這張生一定懾服了所有來到甲亭的士子。錯非如此,這甲亭怎麼會如此有序?如此井然?
你得知道,當世的文人士大夫,一旦湊堆在一起,不是喝酒便是辯論。酒喝多了,難免起衝突,甚至當場拔劍而起,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辯論就更可怕了。被人架到牆腳,怒羞成怒,當場決鬥,乃是當世常有之事。
但從那楊訓的話裡面,卻從未提過,這甲亭曾經發生以上兩種事情。
似乎,從一開始,此地的秩序便相當安定。王進卻是高興的很。這甲亭的事情,可比他在家裡有趣多了。
恰在此時,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張生開講啦……」
嘩啦啦的一聲,家家戶戶的門戶都打開了。
數十名士子,手忙腳亂的拿著書簡爭先恐後的出門,楊訓甚至都顧不得與呂溫交談了,他捧起自己的書就疾步而走,一邊走還一邊道:「兩位,吾得趕緊去搶個位子,若去得晚了,就沒有好位子,不好對張生當面請益拉……」
「嗯?」呂溫愣住了。張子重要開講?
嗯,他能寫出春秋二十八義,確實有這個資格開講。
只是……你們跑的這麼快,這麼積極,這張子重的講課,真的那麼重要?那麼有趣?那麼讓你們重視嗎?
呂溫記得很清楚,便是他父親當年在家鄉開講之日,地方士子,恐怕也沒有眼前這些士子積極吧?
恐怕也就唯有當年董子在世之日,在茂陵開講之時,那些前去旁聽的士子,能有這樣的態度和這樣熱忱的急迫心理了……
可是,那張子重今年才幾歲?恐怕,不足二十?
難道……他又寫出了什麼可以比肩春秋二十八義的東西?...<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27 PM 編輯
第三十五章 讀書有方法
拿著一卷書簡,張越推開家門,張家門前原本開闊的道路,此時已經被成排的竹棚所佔領。無數雙熾熱的眼睛,在他出現的剎那便聚焦了過來。
「張生好!」許多人高聲問好。
更有年輕士子漲紅了臉,努力擠到前排,對他深深鞠躬作揖。
張越微笑著衝他們拱手作揖,道:「諸君好……」
頓時,原本喧嘩的世界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齊聲稽首,道:「敢請張生賜教……」
這讓在外圍圍觀的呂溫與王進,都是詫異不已。什麼時候國家的士子,變得如此守規矩?如此聽話了?
張越卻是拿著手裡的書簡,走到家門口的一顆柳樹下,那裡早已經有人鋪好了草蓆,擺好了案幾,案幾上甚至還放著一壺清酒。
見到張越坐下,其他士子立刻紛紛就近找了個竹棚,三五人擠在一個竹棚下,很多人都已經擺好了竹簡,拿起了毛筆,隨時準備記錄。
張越微微笑道:「昨日,吾與諸君探討和交流了如何讀書……今日,吾與諸君繼續交流一下這個方面的事情……」
他這一張口,竹棚內外,立刻就安靜的能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呂溫與王進卻是聽的滿頭霧水。讀書還有方法?
亙古以來未聞有這樣的事情!
但是,看在場士子的神情與神色,卻毫無疑問的表明了,這個張子重似乎真有這樣的方法。更誇張的是,他居然公開的免費的毫無條件的拿出來與眾人共享!!!!
「這張子重大約是傻了吧?」呂溫在心裡想著。
講道理的話,若當真有這種方法,不是應該作為家族的不傳之秘,世世代代嚴格保密,甚至連家族的庶子和旁系也不能得知的嗎?
這張子重就這麼傻?不像啊!!可是,他為什麼這麼做呢?這麼做他圖什麼呢?
呂溫百思不得其解。王進卻完全是另外一副心思了。
「讀書有方法和秘訣?」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就轉身拍拍手,立刻有人從馬車上取來坐席和案幾,甚至有人拿來了遮陽的傘,為之撐開。
這麼炫耀的舉動,自然立刻引得其他人側目。
但眾人也都只是瞄了一眼,然後就將全部心神都集中起來,聚精會神的準備聽講,生怕落掉接下來的任何一個字!
沒辦法,這張生所講的東西,實在是太有效了!在場之人,但凡聽過他所講的東西,再按照他所說的去做。無不大大提高了讀書效率。
原本需要三五天甚至更久才能記下來的內容,如今,只需要半天甚至一個時辰,就差不多能在心裡有概念。
這可是太了不得了!天下讀書人萬萬千,但能夠出頭的,始終只是少數。多數人最終的歸宿不過是徘徊於州縣,可能臨到老了,能混一個什麼大夫之類的頭銜榮退。若是寒門士子,則更慘。很可能到死,也不過是一個刀筆吏,一個他人的幕僚,一個鄉中的所謂宿老。沒有半分權力,甚至連半分士人該有的尊嚴也不曾有過。
為什麼?
一是因為知識被壟斷,大多數人甚至連《春秋》《尚書》《詩經》《易經》《孝經》都不曾完整的看過。
即使有幸運兒,花費數十年努力,終於湊齊了這些書。但是,由於是抄錄和旁聽得來的東西,錯誤和錯繆不知凡幾。所以,競爭力根本不行。
其二,則是資質問題和背景問題。前者是先天決定的,而後者則是後天因素導致的。無論是先天還是後天,最終的結果都是寒門士子為士族貴族精英所碾壓。
人家家裡的神童,自幼就接受最好的教育,八歲就能背誦《春秋》《尚書》,十幾歲開始遊歷天下,與各地士族、貴族子弟同游。
二三十歲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博覽百家之書,踏上了學閥的道路。這怎麼鬥?
但在這甲亭,在這張生面前。所有的問題,幾乎都得到了迎刃而解。沒有書?接觸不到知識?
不存在!只要努力,張家所藏的數百卷經書,都可以抄錄回家。
這些書,可都是太學生們的手書,是從太學珍藏的原本抄錄的。還有著大量太學生們自己的註釋和解讀。可謂彌足珍貴,完全可以當傳家寶。
不僅如此,在這甲亭,張生還將他讀書、學習的方法,拿出來與大家一起共享。譬如昨日,張生就講了『聯想記憶法』『多段記憶法』等訣竅。只要按照他說的去做,再也不用擔心會遺忘背誦過的書籍的內容了。
就連一些不過是中人之姿的人,只要多努力,多下功夫,也能如那些天才一般,將書中的內容,牢牢記在心裡。
這太了不得了!等於,寒門士子們一下子就找到了一條捷徑,大大拉近了自身與貴族士族子弟之間的鴻溝。雖然對方依然有優勢,但這優勢不再大到讓人絕望!
「今日,吾與諸君講一下讀書以後,如何歸納與總結並理解所讀之書……」張越坐在樹下,輕搖著一把羽扇,侃侃而談著。
於他而言,講這些東西,相當簡單和輕鬆。比在後世機關裡給新人上培訓課還要簡單。聽眾全部都是他的腦殘粉,所有人都講他所說的內容,奉為瑰寶、真理。
至於這些所謂的讀書方法、訣竅,於他而言,太簡單了。
他當年為了考公務員,可沒少讀那些什麼《三百個讀書秘訣》《聯想與記憶》《閱讀理解》之類的書籍。
雖然後來基本都忘掉了。但是,有著瑾瑜木的回溯之能,他卻可以點滴不漏的全部回溯。然後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灌輸給這些寒門士子了。
這些來自後世,經過科學歸納和總結出來的讀書方法與記憶方法,在這個西元前的時代,無疑是大殺器。
就如自帶王八之氣的豬腳一樣,一出世就可以大殺四方,讓無數小弟納頭就拜。而他則借此,不僅僅完成了對這些士子的懾服。
更重要的是,還能潛移默化,影響這些年輕人的思想。甚至,說不定還能拉出一個小團體!...<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31 PM 編輯
第三十六章 來自網游的經驗
張越一開講,就是大半個時辰。期間穿插著後世學來的各種技巧,譬如分類歸納法、邏輯歸納法等。又分享了他『看書』時的一些心得。士子們聽的如癡如醉,分秒都不敢分神。就是呂溫與王進,聽完也深感受益匪淺,大開眼界。
「看書原來還有這麼講究的……」王進感慨道:「之前家裡的老師怎麼從來不與我講這些?」
呂溫只能沉默以對。別說這位公子家的老師了,便是他父親、他老師也從未說過還可以這麼讀書的!甚至就是董子,也不曾對門徒們如此教導過。
想當年,董子授徒是怎麼做的?在廣川的時候,董子開講,都是坐在帷幔之後,自顧自的講。
講完了就撤。至於學生們是否理解?如何理解?
董子一概不管。純粹就是考驗聽者的天賦與悟性。搞得董子在廣川講學十年,結果還有很多門徒根本連董子究竟長什麼樣子都不清楚……
董子都是如此授業,其他人怎麼教授門徒的,更是可想而知了。
正是因此,呂溫對眼前的那位黃老學派的『世兄』更感敬佩和敬畏。敬的是他的學識,他的人品和他的德行。畏的也是這些!他可是黃老學派的……
帶著非常複雜的心情,呂溫高聲對著正要回家的張越喊道:「世兄,世兄……」
張越聞聲回過頭來,就看見了呂溫,臉上立刻露出微笑。一趟太學之行,讓他對公羊學派,至少是太學裡的公羊學派的人好感倍增。雖然那個時候,其實公羊學派是被他架到了牆腳,他又拿出了誘餌。
但是……不要忘記了,儒家歷史上,可是有著一個特別著名的典故。
這個典故叫做孔子誅少正卯。因言而罪,因事而誅。換個不要臉的,完全可以拿著這個典故,將他留在太學,甚至當場射殺!
反正,話語權和輿論都在儒生們手裡。是非黑白,就是他們在定。
張越笑著迎上前去,拜道:「呂世兄,今日如何有空來鄙人這甲亭了?」
「太學一別,賢弟風采,令吾猶難忘懷,故此特地上門,來叨擾賢弟,望賢弟莫要介懷……」呂溫笑著道,連稱呼也從『世兄』變成了『賢弟』,似乎在刻意的拉近關係。
「呂兄說笑了……貴客臨門,真是令吾蓬蓽生輝……」張越也樂得如此,順勢也改口了,然後,他就看到了在呂溫身邊的那個年輕人。
這個年輕人看上去,年紀與張越差不多大。但模樣卻有些眼熟,彷彿在那裡看到過一般。
「這位是?」張越問道。
「太學王進見過張兄……」對方笑著稽首拜道:「吾聞張兄賢名已久,冒昧叨擾,還望張兄海涵……」
話雖如此,但張越卻明顯感覺得到,這個年輕人的禮儀相當的生疏。彷彿他很少與人平輩相交,語氣之中更是隱隱有著些高傲。
「應該是某位二世祖?」張越在心裡猜測著。
這關中地界,素來就是列侯不如狗,關內滿地跑。所以,張越也沒怎麼放在心裡。甚至,對於此人與呂溫的到來,張越是發自內心的真正高興和歡喜。
自數日前他命田、李昆仲在長水鄉中廣泛宣傳自己開放藏書的決定後,第二天就甲亭就湧入了二三十名士子,甚至還有著從南陵縣縣城跑來的士子。
接下來幾日,士子越聚越多。直到昨日,突破了一百人。單單靠張家,已經無法滿足和接待這麼多士子的食宿和抄錄工作了。
田家昆仲和李氏兄弟就是忙死,也滿足不了這麼多士子的竹簡需求。至於住宿,那就更是一個大問題。沒辦法,張越就只好廣泛的發動甲亭群眾。
將士子們分流到其他家庭之中借宿,又發動百姓,一起動手,上山伐竹,編織竹簡。然後將編好的竹簡賣給這些抄錄的士子們。
價格也便宜,十斤竹簡一錢。一個普通家庭,一天可以編織百斤竹簡,加上借宿和伙食錢,一天可得數十錢。亭中百姓,見到有利可圖,紛紛動員起來。但新的問題,也隨之產生。不是所有的士子,都能有錢支付這每日數十錢的借宿、伙食和竹簡之費。
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維繫長達半個月甚至更久的抄錄。張越雖然通過讓這部分貧困士子,教授亭裡孩童啟蒙的辦法,暫時性的解決了這個問題。
但,這只是治標,而非治本。況且,隨著士子們越聚越多。甲亭本身的承受和負擔能力,也將受到考驗。
怎麼辦?怎麼解決這個問題?成為了擺在張越面前的頭號難題。
畢竟,他可不僅僅只是想靠著開放藏書賺錢。若是這樣的話,直接學其他豪強,對借閱和抄錄自己藏書的人收費就好了。
來一個就得給幾千錢甚至上萬錢,還限定時間。
對張越來說,借此聚攏名聲,積攢人望,同時影響這些寒門士子,讓他們的思想和立場,接近或者說傾向於自己所期望的方向,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所以,張越才又玩出了『分享讀書技巧』的把戲。目的很單純。一方面進一步刷聲望,想通過這些士子之口,坐實自己的賢能之名。
另一方面,就是學太公了。甲亭這裡的『共享書籍』和『分享技巧』是魚鉤是誘餌。釣的就是呂溫和王進這樣的狗大戶!打個比較形象的比喻。
甲亭這裡其實就是一個後世的手游或者頁游。寒門士子們,是普通的非現金玩家。
呂溫、王進這樣的人,就是大財、土豪。
張越堅信,只要有足夠多的非現金玩家聚集,大財和土豪一定會來。
原因很簡單,大財、土豪,需要一個裝逼炫耀的地方。所以,什麼遊戲非財一多,大財也會如影隨形。
而呂溫和王進這樣的人,豈不也需要一個類似的環境。
所不同的是,大財們追求的是炫耀裝逼顯擺。
而呂溫、王進們,則需要一個刷名聲與刷聲望的地方。
他們需要並且一定享受被眾星捧月的感覺。
只要呂溫和王進爽了,還怕他們不慷慨解囊,贊助廣大寒門士子們求學?...<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36 PM 編輯
第三十七章 有人搞鬼?
「呂兄,王兄,請……」張越微笑著,將呂、王兩人請進自己家。
七八個佩劍隨從立刻跟了進來。張越明顯的發現,這些人似乎都是圍繞著王進,做著種種保護措施。他們雖然做的隱蔽,但,張越還是立刻就看出來了。這些人分明就是以王進為核心的保衛團隊。
「看來這個同齡人的地位恐怕不低啊……」張越在心裡猜測著。
當今漢室地位能比呂溫這樣的太學精英還高的年輕人,沒有幾個了。姓王的年輕人,更是一個也沒有。那些曾經呼風喚雨的王氏貴族與列侯家族,現在早就已經凋零的七七八八。
安國候家族連侯爵都丟了。幾位王氏外戚,更是在二十餘年前的元鼎四年,盡數結束了。換句話說……這個年輕人,恐怕不姓王。所謂王姓,應當只是化名。
但無所謂,張越也不想去拆穿或者深究這個事情。學楊修破壞別人遊戲體驗,可是沒有什麼好果子吃的。
帶著兩人,進了客廳。張越先請兩人坐下來,又吩咐在門口的李苗去端來些點心。都是張家去年秋天摘下來曬乾的乾果。雖然不是很金貴,但味道都還不錯。且絕對純天然無污染。
「賢弟,此番冒昧上門,除了來看望賢弟之外,便是來向賢弟賀喜……」跪坐下來後,呂溫便拱手道:「秀才之功名,賢弟是實至名歸啊!」
「秀才?」張越聽了卻是滿頭霧水。
「難道南陵縣沒有遣吏來告訴賢弟嗎?」呂溫奇怪的說道:「不應該啊……」
「這事情連吾亦早已得知了……」
「駙馬都尉金日磾金公親自舉薦,太常卿商公、太常禮官大夫袁德臣、曲台署長王臨,皆曰:賢弟德才兼備,可為秀才,書奏蘭台,尚書令轉呈天子,天子也下了制書了,這南陵縣早該得到消息,遣吏甚至請賢弟去縣衙,商議面聖待詔之事了……」
張越聽完,先是歡喜不已。秀才?這可是這個時代,士子們夢寐以求的頭銜,其地位不比後世的進士差多少。更重要的是,舉薦他的人,是駙馬都尉金日磾!那可是一根金大腿!
「難道那日在長水河邊的老者是金日磾?」張越猜測著,但他隨即就否定了。
金日磾是休屠王太子,在元狩二年,為大司馬冠軍侯霍去病俘虜帶回長安,彼時他才十二三歲,今年至多不過四十歲而已。
但,張越心裡還是明白的。那個神秘老者,與金日磾之間,恐怕有著很深的聯繫。歡喜完了,張越便又嚴肅起來。
假如呂溫沒有撒謊的話,那麼,這事情恐怕就是有人想要他死了,至少也是想噁心他了。
從原主的記憶和回溯的《漢書》《史記》之中記載的史料來看,漢室的察舉制度,目前是由太常衙門負責把控。
其程序一般是有人舉薦了某人,太常卿得到舉薦,將被舉薦人的基本資料下發給禮官大夫,禮官大夫進行調查、審核,確認沒有問題,再交給曲台署長覆核,然後報給太常卿,由太常卿奏報給皇帝,皇帝再將被舉薦人詔到長安,考核他的學問,察看人品,最終授給官職。
所以,通常來說,被舉薦人在接受到前往長安城待詔之前,地方官府首先會通知這個人要抓緊時間,學習禮儀。
甚至可能會派遣專門的禮官指導對方。以免這個人不懂禮儀,在面聖之時出了問題。
這可不是好玩的。當今天子的脾氣,素來喜怒無常。君前失儀這種大罪一旦被追究,經常會掉一堆腦袋。即使僥倖活命,但得罪了當今的人,基本上都是要完蛋的!
「可能南陵縣事務繁雜,未得空閒吧……」張越苦笑一聲,如何不知道,這其中肯定有人在搞鬼。
至少,在太常到南陵縣的這個程序之中,一定發生了問題。甚至很可能,就是南陵縣本身出了問題。
有人干冒其險,也要弄死或者噁心張越!!!是誰呢?張越現在不知道,但總歸不是姓江的,就是姓公孫的。他現在也只得罪過這兩人!
呂溫與王進,也都是面色凝重。他們想的事情,顯然比張越更深,更複雜。
「這不應該啊……」呂溫喃喃的說道:「當朝文武,誰敢冒著與駙馬都尉為敵的風險來為難賢弟?」
在呂溫掌握的信息來看,張越是駙馬都尉金日磾親自寫信向太常卿商丘成舉薦的。而金日磾在朝為官二三十年,從不徇私,向來秉公為政,深得天子信任。
除了休沐日外,最近十年,金日磾寸步不離天子左右。是當今天子真正的走狗與鷹犬。
此人與奉車都尉霍光、尚書令張安世,並稱內朝三巨頭。而其餘兩人,都是當今天子撫養長大的。
由此可見,此人在天子心中的地位。誰有那個膽子,敢挑釁金日磾?
不想活了嗎?王進就更加嚴肅了。
「此事恐怕非同小可……」他在心裡暗想著。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清楚楚,這個事情的內幕。居然有人膽敢在這個事情上耍滑頭?
真是不要命了!欺君之罪,可是要殺全家的啊……
「張兄……可曾得罪過什麼貴人?」呂溫起身問道。
張越當然知道,可能是誰。左右無非不是公孫氏,就是姓江的那個紈褲子在搞鬼。
這兩人都是有動機,有能力做這樣的事情的。
但,他與呂溫、王進,講道理其實不是太熟。
且,這樣的事情,哪怕是生死兄弟、刎頸之交,恐怕也不能說。
因為沒有證據。就算有證據,恐怕也說不得。誣陷當朝丞相家,離間君臣?
這兩個帽子,隨便扣一個下來,都不是他這樣的寒門所能承受得住的。
所以,張越只能笑笑,道:「吾不過區區一南陵寒士,能與誰結仇?想來應該是南陵縣疏忽了吧……」
但在心中,張越卻是冷笑連連。不管是公孫氏在搗鬼,還是在江氏在下絆子。他總會知道的。
因為,對方一定會按耐不住,跳出來告訴他,在他面前炫耀的。
只要知道了是誰,那麼,這個人一定會知道,與穿越者為敵,是多麼恐怖的事情!
呂溫與王進見張越不說,也都聰明的沒有追問。兩人心裡的想法,也都是各自不同。
似乎是思考了一會,王進就對張越道:「張兄,若是不嫌棄的話,在下倒是可以請幾位禮官來為張兄指導面聖事宜……」
他家別的不多,禮儀官已經多的氾濫了。
「多謝王兄……」張越連忙致謝。
中國自古就以禮儀聞名於世,號稱禮儀之邦。
自當今天子即位後,出於尊儒的需要,朝堂的禮儀也變得非常複雜,等閒人根本不知。
這王進肯幫忙,對張越來說,當然是好事。...<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41 PM 編輯
第三十八章 戰爭論(一)
秀才之事,張越只是點到即止。甚至都懶得再去多關心和探究了。
原因很簡單,呂溫告訴自己,舉薦自己的人是駙馬都尉金日磾。換句話說,某些人在給他添堵和搞鬼的同時,也在舉薦人金日磾添堵和搞鬼。
作為一個曾經的公務員,張越非常清楚,一旦金日磾得知了這些事情。那麼,反擊和報復,立刻就會開始!
一位大漢帝國的高級官吏,地位在兩千石之上的大人物的憤怒與怒火,足以讓搞鬼的人自食其果。
哪怕對方是丞相,恐怕也未必可以輕易消解來自金日磾方面的反擊。所以,張越在謝過王進後,便閉口再不提這事。彷彿根本不關心,到底是誰在背後搞鬼。
當然,這其中也未嘗沒有對公羊學派的忌憚之心。這幾日,他每日午夜,都通過空間的瑾瑜木進行回溯,用光了七棵瑾瑜木的回溯次數。
雖然只是回溯了一部分《漢書》與《史記》的內容,主要是武帝晚年到昭帝初年的一些史料。但也讓他開始對這個時代的政治環境和生態,有了更進一步的瞭解和認知。
毫無疑問,毋庸置疑的。從現在一直到未來,至少在宣帝上台前,公羊學派將獨霸漢室政壇。
這個學派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呢?
沒有人能講清楚。但毋庸置疑,它已經深入了漢室的方方面面,影響和輻射了大部分的人。
這樣一個龐然大物,與它走的太近,可不是什麼好事!張越也沒有做過轉投公羊學派的準備。
倒不是它不好,或者討厭它。事實上,穿越後的這半個多月時間裡,他已經對公羊學派有了更多認知和感觸。
這個學派雖然看上去有些神神道道的。喜歡讖諱甚於做事情。但他們的風骨和節氣,卻無人能及。而且,這個學派的包容性也很強。他們能容納張湯,也可以與主父偃做朋友。甚至還能與桑弘羊合作。
桑弘羊及其鹽鐵系統,能夠頂著整個輿論界的誹謗,迄今運轉正常,而沒有被人拖後腿,便已經足夠證明此事了!
你要換了東林黨,試試看?
哪怕只是北宋的儒生,也能將桑弘羊及其鹽鐵系統搞成一個一事無成的傀儡與擺設。
只是……身為穿越者,還有空間這樣的金手指。倘若不做些逆天之事,有什麼意思呢?
張越並不願意看到,這個國家未來只有一個聲音。那太單調了。也太枯燥了。
這個國家,應該有豐富多彩的聲音。就像數十年前那樣,應當有黃老之士,也應當有法家拂士,更應當有墨家和雜家的聲音。
一個百花齊放,多元化的社會,才能讓人民和子孫後代,過的更好。
若魏晉之時,有法家拂士與黃老政治家在,縱然衣冠南渡,也終會北伐中原,驅逐胡腥,而不會空留祖狄遺恨。
若兩宋之交,朝堂上不止只有孱弱的儒生。便不會有宗澤將軍近乎絕望的高呼:渡河!渡河!
南宋晚年,如有兵家和法家大能坐鎮,陸秀夫可能就不需要抱著宋帝跳海了!
是故,張越適時的岔開話題,道:「呂兄與王兄遠來辛苦,寒舍簡陋,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賢弟客氣……」呂溫連忙說道。
「張兄言重了……」王進也起身道。
「今日登門,冒昧來訪,除是為一睹張兄真容之外,小弟來此,還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張兄的……」王進忽然笑瞇瞇的道。
「王兄但說……」張越連忙拱手。
「旬日前,家祖父大人,曾路過貴地,與張兄有一面之緣,回家之後,祖父於張兄念念不忘……尤其是張兄所言的那幾句話的後續,特別感興趣……」王進微笑著道:「只是祖父大人年事已高,所以,在下特地來此,想向張兄求得那句話的後續……」
何止是他祖父,便是他,在知道了那句話後,也特別有興趣!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政治是目的,而戰爭是手段!僅僅這一句話,就深刻的揭露了政治與戰爭的關係與本質!
對於他們家來說,這樣的思想理論,最是珍貴!張越一聽,終於想起來了,難怪自己覺得這個年輕人眼熟呢!仔細一看,還真與那位神秘老人依稀相似,特別是那雙眼睛,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只是……那老者龍行虎步,自帶威勢,讓人望而畏之。
但這年輕人卻是沒有這種特質了,雖有傲氣,但……
過於孱弱了……這種孱弱不是生理上的孱弱,而是精神方面的孱弱。
想起那神秘老者與自己相處的那短短時間,張越就笑道:「原來是長者之後,難怪吾覺得兄台甚為親近……」
「那日我見貴祖父,說了些不成熟的話,既是長者喜歡,那在下自然不會吝嗇……」張越想了想,道:「請王兄稍等片刻……」
然後,他就進了自己臥室,取來一卷竹簡,回來後交給王進,道:「此乃在下這幾日稍微整理和總結的一些東西,請王兄帶去與貴祖父……」
王進接過那卷竹簡,笑著點點頭,然後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看起來。這個時代,一卷竹簡所能記載的內容其實很少。多不過萬字,少則數千字而已。而張越的這卷竹簡上,文字更少。大約不過三千多字,但讀起來卻異常舒服,句段之間,自然分列。
只是……
「在消滅敵人軍隊時,不僅僅要消滅敵人的物質力量,更重要的是要摧毀敵人的精神力量……」
「在戰爭這樣的危險活動中,由仁慈產生的錯誤思想是最為致命的,不顧一切、不惜流血地使用暴力的一方,在對方不同樣做的同時,必然取得優勢!由於厭惡暴力而忽視其性質的做法,是毫無益處甚至極端危險的……」
「必須承認:戰爭是一種暴力行為,而暴力是沒有限制的……」
這些文字,每一個字,都像利劍一樣穿透了王進的眼睛,直抵他腦海深處的思想,讓他顫抖,讓他恐懼,更讓他害怕。
他的手指都因此而發抖。
倘若,之前在祖父那裡聽到的話,還是深刻而直白的揭露問題。
那麼,現在的這些文字,則毫不留情的撕碎了他內心曾經固守和信服的真理,並讓這些東西產生了動搖。
幾乎有那麼一瞬間,王進甚至想將手上的竹簡撕碎,並命令隨從殺死眼前的這個微笑的男人。
因為,他是一個魔鬼!他的這些文字,更是魔鬼的低語!...<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43 PM 編輯
第三十九章 戰爭論(二)
「張兄,您難道不覺得,您所寫的這些文字,太過殘忍冷血了嗎?」王進幾乎是費勁了力氣,才壓抑住內心的殺意,即便如此,他的不滿也是溢於言表的。
在他看來,張越在這竹簡上所描述的戰爭本質和面貌,太過於冷酷了,太過於直白了。直白到,哪怕是講給一個不識字的人聽,也能明白這其中蘊含的恐怖與殘忍!
反正,他是怎麼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現實的。更與他從小就耳聞目濡的道德觀、人生觀相背離。
在年輕的王進心中,戰爭,最好的情況,就應當是如宗周之時的會戰。謙謙君子們,身著冕服,廟告祖先神明,痛斥敵人的不德與罪惡,然後興義師而伐之。在打敵人前,要先寫一封戰書,宣告天下。將敵人的罪惡公之於眾。然後與敵人在約定的地點和時間,打一場堂堂正正的會戰。
我軍的君子,在戰前要驅車上前,致師於敵,慷慨激昂的發佈戰爭宣言,讓敵人的士氣跌落。而在戰爭過程之中,雙方雖然各為其主,但也應當遵循古老的道德與傳統。
不鼓不成列,不重傷,不傷二毛。這才是理想的戰爭。浪漫的戰爭,屬於君子的戰爭。
而手上的竹簡上的文字,別說什麼君子戰爭了。
史上所有最卑鄙的將軍所用過的策略,恐怕也不及這書上文字所闡述的殘酷!在這竹簡之上的文字,用最淺顯最直白同時也最功利的思想,道出了戰爭的真相,為了獲勝,使用任何手段,都是正確的。
與之相比,吳起大約可以稱得上君子,就連白起也能變成一隻善良可愛的小白兔了。
看看這竹簡上在說什麼吧?
「戰爭就是將我方意志強加於敵人身上的暴力行為,而要達到這個目的,最有效的途徑,便是使敵人喪失抵抗力量與意志……」
「欲令敵人喪失抵抗力量與意志,最好的辦法,就是不擇手段,不惜代價的讓敵人的處境更加淒慘!」
「所以……我們應當盡可能多的使用我們所能使用的一切手段來打擊和限制敵人……」
「欲擊敗敵人,我們就應當先盡可能的揣度敵人的抵抗力,然後用更大的力量來盡可能的將之打垮,而敵人的抵抗力是由兩個相互關聯的因素相乘而得的……既敵人的抵抗方式的多少與抵抗力量的強弱……」
「我們採用的方法,敵人也可能採用,所以,從純概念上來說,戰爭一定會趨向極端……」
這都是些什麼啊?沒有提及任何的道德仁義,甚至連掩飾都沒有!
赤裸裸的宣告,在戰爭中,為了獲勝,什麼手段都可以使用!為了勝利,用一切手段都應當被鼓勵!若漢軍用了這些思想來做指導,那麼,與暴秦的虎狼之師有什麼區別呢?
「殘忍?冷血?」張越聞言笑了起來:「王兄難不成還想對敵人仁慈嗎?」
「哪怕敵人是夷狄也要與之講仁義道德?」
「為什麼不呢?」王進說道:「張兄豈不聞:當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曰不可,乃修德三年,執干戚舞,有苗乃服……」
「古代的聖王,以仁德遠服夷狄,有三千里之國來朝……」
「三代的明主們,修德立生,所以海內安寧……」
「若我漢家修德立德,於遠方之國,夷狄之民,也加以仁德,感化其心,使之棄戈從善,豈不美哉?」
「哈哈哈……」張越笑了起來,居然還有相信可以靠仁德感化敵人的人?這個王進真是單純的可以。
看來,他家的教育,一定出了大問題了。
「張兄笑什麼?」王進卻是一臉嚴肅,在他的認知之中,在他從小接受的教育之中。
這個世界已經遠離仁義道德很久了。朝堂上的將軍們,為了追逐軍功,不顧民生,一次次的對外大規模用兵。
老師們曾告訴他,僅僅是在天漢年間,為了征發大宛。國家一次性徵發民夫十八萬人,天子發天下七科嫡。
出少府內庫黃金數萬金,錢十餘萬萬。僅僅是為了支撐貳師將軍的遠征軍,就一次性調撥牛十萬頭以供軍需。
大宛之戰,打了兩次,前後數年,耗費無數民脂民膏。最終國家卻只得到了數千匹所謂的大宛馬和一個大宛王的腦袋。
數以萬計的士卒,埋骨西域。他們的鮮血,只是染紅了貳師將軍等少數人的綬帶。國家與百姓,一無所得。所以,停止戰爭,休養生息,才是對天下最有利的事情。在他的意識中,甚至有只要停止戰爭,天下的事情就解決一大半的想法。
張越看著王進,想著那個老者,撓撓頭,不應該啊!雖然與那個神秘老者接觸不多,但張越很清楚,對方絕對是一個現實的利己主義者。而且,當日他所說的話,對方明顯是認同和讚賞的。但他怎麼有這麼一個孫輩?
這王進在張越眼中,已經可以堪比後世那些被公知們洗腦的單純年輕人了。想了想,張越就決定好好糾正一下他的想法,矯正一下他腦子那些不切實際的單純幻想。
就當報答對方了!於是,張越笑道:「王兄看過《詩經》嗎?」
「嗯……自是讀過……」王進雖不懂張越為何忽然問這個問題,但還是點頭道。
「覺得怎麼樣?」張越又問。
「仲尼曰:詩三百,思無邪,自是真理!」王進頷首,無比自豪的說著。
「那《易經》呢?」張越又問道。
「聖王之經,萬世之典……」王進昂首說道。
「然《詩》云:蠢爾蠻荊,大邦為仇。方叔元老,克壯其猶。方叔率止,執訊獲丑。戎車嘽嘽,嘽嘽焞焞,如霆如雷。顯允方叔,征伐玁狁,蠻荊來威……」
「又云:赫赫南仲,薄伐西戎……」
「易云:王用出征,有嘉折首,獲其匪丑,無咎!」
「無論是先王,還是聖王,都教誨吾輩:誅殺夷狄,宣揚王道,教化寰宇,無論用什麼樣的手段,都將被稱頌,被歌頌,被紀念,被緬懷,被憧憬!」
「關中迄今依然有南仲之祀,有方叔之廟……」
「此乃明證!」...<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49 PM 編輯
第四十章 曾經的屈辱
「額……」王進一下子就被張越噎住了。
面對張越舉出來的例子,他發現,自己好像沒有什麼有效的反駁法子。
去質疑《詩經》和《易經》?
不可能!方叔與南仲更是連孔子也讚不絕口,視為先賢的賢臣。
當日,王進也不可能就這樣被說服。
他倔強的道:「可是戰爭,受苦的永遠是百姓,是天下人!」
想著老師們與他講過的民間疾苦,念著那些在戰爭中備受煎熬的人們,王進就激動起來:「自元光元年與匈奴交惡以來,多少子弟戰死沙場,多少百姓流離失所……」
「僅僅是伐大宛之戰,國家就付出了將近一歲的歲入和十萬頭,數萬將士的代價……但換來的是什麼?不過數千匹馬而已……」
「錯……」張越微笑著看著王進:「伐大宛之戰,固然耗費良多,有些得不償失……然而……」
「這個代價是值得的!」
「因為,正因此戰,漢家讓烏孫人看到了漢軍的威勢和戰力……」
「更讓西域諸國,皆知王師之威……」
「就為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王進搖搖頭:「就讓數萬士卒埋骨他鄉?」
「可能王兄還是不明白在下的話……」張越起身搖搖頭,說道:「便讓在下,為王兄介紹一下西域的情況吧……」
張越微微笑著,道:「自博望侯鑿空西域以來,河西之西,便已然進入天下視野……」
「西域諸國大小不一,強弱不等,大者如身毒、康居、安息,大秦,地方三五千里,不亞中國……小者如樓蘭、危須,不過彈丸之地……」
「而康居、身毒,與中國相距萬里,暫時難以產生什麼交集……但這烏孫卻是西域諸國之中,最重要最強大的王國!」
「烏孫國國王自稱昆莫,其先為《尚書》之中曾朝周天子之昆人,在戰國末年,遊牧於河西之地的烏孫人為月氏人所滅……」
張越侃侃而談,將自己從史記與漢書回溯的烏孫國歷史娓娓道來。將烏孫王國與匈奴人之間複雜而混亂的關係掰開來,講的很清楚。
「自烏孫先代昆莫獵驕靡去世後,烏孫國與匈奴在西域的矛盾就越發激烈起來,元封三年,烏孫甚至遣使來長安,天子以細君主下嫁,兩年前,細君主去世,天子再以解憂主妻之,漢與烏孫關係日漸親密……」
「而烏孫,乃是一個控弦十萬騎的大國,且其在匈奴之西……」
王進與呂溫,聽到這裡,卻都愣住了。
西域?張越還能知道西域諸國的情況?
這……
須知此時,莫說是寒門士子了,就是貴族列侯的子嗣,也未必能對西域有個什麼印象。
除了軍隊的將軍列侯們,以及那些曾經出使過西域的官吏外,很少有人會去研究這些東西。
但現在,在這南陵縣的長水鄉,卻有一個人,將這些事情仔細道來。
這如何不讓他們驚訝?
呂溫甚至在心裡浮出一絲苦澀的笑容:「原來這位黃老學派的世兄,當日在太學所言非虛,其於地理歷史,亦造詣頗深……」
張越卻是繼續說著:「貳師將軍伐大宛,最大的意義,就在於展示了王師的肌肉與決心,使烏孫人知道,漢比匈奴強!若能拉攏烏孫,使之與我漢家為盟,則將徹底實現對匈奴的包圍與圍剿……」
「屆時,王師在東,烏恆在南,而烏孫在西,三面夾擊……」
「王師出星星峽,越浚稽山,烏恆騎出弓盧水,烏孫騎兵從西而來,匈奴必滅,而戰爭將結束!」
這正是歷史上,太始三年,那場決定匈奴帝國衰落命運的戰略大決戰的情況。
匈奴人是死在漢、烏恆、烏孫三國的絞殺之中的。
王進聽到這裡,也不得不承認,倘若真的形成這種局面,匈奴人肯定沒有生路。
自古以來,就沒有什麼國家能在三面受敵的情況下,還能支撐下去。
只是……
「即使打贏了,又如何?」王進搖頭道:「萬里遠征,耗費的糧草與金錢,皆是民脂民膏……」
「誰說的?」張越卻是反問道。
「打仗怎麼可能虧本?只要打贏了,就是大賺特賺!」
「難道王兄沒有聽說過,當年大司馬在的時候,王師遠征,素來不耗錢糧的嗎?」
想當年,霍去病在世,漢軍縱橫天下,吊打一切。這位不世出的名將,自第一次出征開始,就是走的以戰養戰的路子。他率領的漢軍主力,經常奔襲數千里,直搗匈奴腹心。一路上就是吃匈奴人的,穿匈奴人的,用匈奴人的!
僅僅是河西戰役,他就擊垮和殲滅了數萬匈奴主力,俘虜十餘萬人,更繳獲牛羊戰馬多達百萬之眾。
那一年,漢室的財政收入,幾乎都快爆棚了。可惜,僅有一位霍去病,也只得一個霍去病。自這位冠軍侯身故後,漢軍出征,就變成了賠本的買賣。越打越賠,越賠越打。終於陷入了死循環。這讓張越真是不明白了!
雖然,霍去病之後,漢軍將領可能指揮和統帥方面趕不上這位天之驕子。
但學人家的皮毛總會吧?打進匈奴腹心,專門挑那些孱弱的部族開刀。
這樣來個幾次,不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了嗎?
況且,霍去病雖然身故,但是,他的舊部都在啊,怎麼就沒有人效仿?
「張兄難道不覺得,大司馬的戰法,太過傷天和了嗎?」王進搖頭說道:「匈奴雖是夷狄,但也是人啊!仁以愛人,君子之風……」
「夷狄的命是命,漢家臣民的命就不是命了?」張越忽然冷冷的打斷了王進的話,對於這個滿腦子都是仁義道德的年輕人,張越已經失去耐心了。
「可是……」
「什麼可是?!」
「需要吾為王兄念一下,高帝以來匈奴入寇的記載嗎?」
「高祖七年,匈奴單于冒頓,率四十萬鐵騎分三路入寇中國,太原陷落,晉陽陷落,大半個北國為胡腥所籠罩,高帝毅然起兵,北上禦敵,與匈奴主力合戰於平城……」
「高帝被圍七日,方得解圍,此漢家奇恥大辱!」
「此後數十年,漢飾女子衣帛與匈奴,以為可以止其貪婪……
「然而,彼輩貪得無厭,常常和親剛立,旋即撕毀……」
「太宗孝文皇帝三年五月,匈奴右賢王入河南,侵略上郡,燒殺搶掠,死者以萬計,無辜百姓被擄數萬之眾……」
「孝文皇帝十六年,匈奴單于親帥十四萬騎入寇太原、上郡、北地,彭陽,火燒回中宮,殺死漢北地都尉孫卬,擄走百姓四萬餘,殺士民官吏兩三萬之眾……」
「孝文皇帝後二年,匈奴右賢王再入邊塞……」
「先帝前元元年,匈奴右賢王入寇上郡、雲中,九千士民被殺……」
「自高帝及至今上即位,凡六十年,匈奴入寇大小百餘次,士民死傷以十萬計,數十萬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三十餘城被屠,雁門關、馬邑三易其手,漢家僅僅是兩千石大吏就戰死十餘人……」
「王兄以為,匈奴靠仁義道德,可以感化乎?」
「若無朔方、九原、輪台之屏障,王兄以為你我還能安坐於此?」
「自太宗及至先帝,三十餘年間,匈奴入寇三十八次,甘泉宮三見烽火!」
「王兄是要做狄山,還是要當吾丘壽王?」張越最後乾脆直接問道。
王進卻被是被張越這一連串的組合拳打蒙了。良久,他才喃喃的問道:「這些都是真的嗎?」
「為何……為何……我的老師,從來沒有與我說過這些……」他要求只知道,曾經匈奴多次入寇,但從未有人與他說過這些具體的事情。
如今從張越口中聽來,他只覺得毛骨悚然,整個世界觀都崩塌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52 PM 編輯
第四十一章 嘴炮無雙
「這些都是真的嗎?」王進喃喃自語著,有些不敢相信。
「是真的……」呂溫長聲歎道。
他的父輩,就是出生在匈奴騎兵的威脅與恐嚇的時代。小時候,他常常聽到自己的父親講起那些曾經屈辱的歷史。
自太宗至先帝,四十餘年間,匈奴騎兵幾乎無年不寇。烽火從長城直抵甘泉宮,整個關中都處在匈奴鐵騎的威脅下。
彼時,自雲中、上郡、北地直至右北平、遼東,數百萬邊民無時無刻不處於危險之中。
多少桑梓為匈奴騎兵的鐵蹄所蹂躪,多少手足同袍,死在了匈奴人的箭矢之下,又有多少婦孺,為匈奴人所擄?
沒有人說的清楚。自賈誼到晁錯,幾乎所有的當時名臣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如何保衛邊塞,怎麼保護人民?
對策想了一萬個,方法研究了三千次。
最終,所有的疑問,都隨著元光元年當今天子在朝堂上的那一句宣言而得到了解答:寇可往,吾亦可往!
於是,大將軍長平烈候衛青七出長城,斬殺捕虜匈奴五萬餘人。
大司馬冠軍侯驃騎將軍霍去病六擊匈奴,斬殺捕虜十一萬餘人,受降匈奴自渾邪王以下七萬餘部眾。
兩位天之驕子合力,在十餘年間,共計殲滅、俘虜、摧毀和納降二三十萬之眾。收復河套,奪取河西走廊,兵鋒直指西域與漠北。
匈奴人因此哀歎: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胭脂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曾經的侵略者,終於嘗到了侵略的苦果。曾經囂張跋扈,視中國人為豬狗的夷狄,不得不誠惶誠恐,戰戰兢兢的屈服於中國的兵鋒下。
世人皆以為天漢年間,王師勞師遠征,耗費錢糧,頓足於大宛城下,得不償失。但幾人知道,如無當年貳師之征,西域諸國,誰瞧得起漢人?誰會正視漢人?
在貳師將軍伐大宛以前,漢家使者、商旅,常常為西域諸國所殺。
但現在呢?漢人在西域是特權階級!無人敢惹,無人敢得罪。因為人人都知道,漢國強盛,漢人團結,漢人不可辱,辱則必有大罰!
而這些事情,卻是國人所不知,天下人所不談的。
穀梁學派的大儒,只是天天喊著什麼:兵者凶器,聖人不得已而用之……兵凶戰危,非仁者之政……
但他們怎麼就不想一下,這場戰爭,打到現在,是漢室想停就停的嗎?
數十年間,匈奴人死傷以百萬計。
漢家奪取了他們祭祖的金人,在大司馬的指揮下,烏恆人在龍城將匈奴歷代單于的棺槨挖了出來,先鞭屍,然後挫骨揚灰。
漢軍更深入匈奴腹地,將數百個部族的牧場化作白地。血仇早已經結下。一旦漢軍放鬆對匈奴人的限制,得到喘息之機的匈奴人,只要修養十餘年,就可以捲土重來。
到時候,長城邊塞有警,士民百姓的生命財產處於危急之中。穀梁學派的大能們,可以靠自己的嘴巴去說服匈奴人退兵嗎?
有些時候,呂溫真想去博望苑,看著那一個個高坐於高堂之上,張口天下,閉口萬民的穀梁君子們,問一下他們:你們真的為天下,為萬民考慮過嗎?
你們就真的像你們嘴上說的那樣正義嗎?只是,他終究不敢,也做不出這樣的事情。如今,耳中聽著張越的申斥,再看著王進的臉色,他心裡面別提多開心了。
「罵!罵的更狠一下,罵醒這位公子!」呂溫在心裡給張越加油鼓勁。
王進此刻已是心神懼亂。他是一個年輕人,一個十八九歲,血氣方剛的年輕人。而且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立志為天下做些什麼的年輕人。
他曾以為,自己所堅持的,所信奉的都是對的。他曾認為,老師們講的都是對這個天下真正有益的事情。家裡面,不會有人來告訴他這些事情。
老師們,也從來都閉口不談這些故事。他曾天真的以為,只要消除了戰爭,漢匈握手言和,世界就會安寧。最多就是花點錢,送幾個女人給匈奴人嘛。但現在,他卻混亂了起來。
假如,這個張毅所說的是真的。那麼,自己以前豈不是活在謊言之中?
老師們會騙自己嗎?應該……不會吧?
他的老師,都是君子,人品高潔,品行端正,胸懷天下萬民,以蒼生福祉為己念。
他們怎麼可能會騙自己?他們不可能騙自己的!
一定是這個張毅在撒謊!對的!他在撒謊!一定是這樣的!
但是……
王進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些事情,怎麼可能騙人呢?
石渠閣的太史令,每天都會記錄國家事務。自高帝以來,歷代太史令都忠心耿耿的將這些事情記錄在竹簡之上。他只需要去翻閱這些太史令衙門的記錄,不就可以知道一切了嗎?
也就是說……他說的是真的???
張越看著已經失魂落魄的王進,嘴角溢出一絲笑容,總算,這個年輕人還不算無藥可救。
其實,他就怕對方已經被人洗腦洗到固執。無論別人說什麼,都不相信。既然,對方還可以搶救一下,張越就當做好事了。
當然,也是出於想要拉攏或者說影響這個年輕人的考慮。畢竟,對方的家族很可能在國家朝堂上擁有莫大的影響力!
所以,張越走到對方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王兄,兄雖儒生,吾為黃老,但有些事情上,還是有著共同點的……」
「吾等皆為士人……」
「什麼叫士?數始於一,終於十,從一而十,推十合一者為士!」
「士者,皆以能事事為要!」
「故吾輩皆上尊君父,下孝父母,中愛鄰里……」
「吾聽說,當今天下有些人,寧願去愛萬里之外的夷狄,也不肯愛身邊的鄰里,甚至吝嗇到不肯正視自己的鄉鄰悲喜……這樣的人,算什麼士?」
「不過是偽君子,不過是一群高談闊論的小人罷了!」
「真正的士人,乃以天下興亡為己任,以社稷利益為己任!」
「真正的士人,皆立誓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於是奔走相告,務實於腳下,鞠躬於田野之間……」
「處廟堂之上,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國……」
王進聽得心潮澎湃,難以自已,臉色漲紅,已經不知道怎麼回答。
他的心情,矛盾的很。張越卻是微笑著看著王進,再看看已經傻了一般的呂溫。
論起刷聲望和嘴炮的本事。穿越者,還真不怕任何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7:55 PM 編輯
第四十二章 皇長孫
王進的家,在一片金碧輝煌的宮闕深處。
這裡,以蘭木為棼撩,文杏做樑柱,金鋪玉戶,雕檻玉磶,重軒鏤檻,青鎖丹樨,可謂是集天下珍寶於一身,富麗堂皇,縱然是秦始皇的阿房宮,在這樣的宮闕面前也要自慚形愧。
「殿下……殿下……」一個黃衣內侍捧著一些瓜果,獻寶似的媚笑著跑來:「嘗嘗吧,這是扶荔宮剛剛摘下來的,可新鮮著呢……」
扶荔宮是當今天下最好的植物園與皇家蔬果供應基地。始建於元鼎六年,王師攻滅南越,海內一統之際。少府在扶荔宮之中廣栽荔枝、龍眼、香蕉等南越特產。
可惜……這些從南越而來的熱帶作物,在關中水土不服,根本就栽不活……
倒是,其他柑橘、菖蒲之類的植物長的不錯。其後,博望侯鑿空西域,又在扶荔宮之中,遍栽葡萄、芝麻、棉花等物。
時至如今,扶荔宮已然成為了這個地球上,種類最齊,規模最大,技術力量最強的植物栽培基地。
只不過,這裡產出的東西,只供宮廷。王進平素最愛吃的就是扶荔宮裡的蔬果。但在現在,他卻沒有什麼食慾,揮了揮手,問道:「老師們現在在哪裡?」
「今日太子奉詔隨駕建章宮,殿下的老師們都跟了過去……聽說是陛下新得一書,甚為歡喜,所以請太子和諸生皆去一觀……」黃衣內侍笑著答道。
這宮裡面,誰不知道,這位殿下最孝,同時宅心仁厚,最是尊師重道。殿下的三位授業老師,因此在短短五年內,就從一介布衣,爬到了給事謁者的位置。
給事謁者,秩比雖低,不過三百石而已。但職權頗重,有上書的權力,更可以議論國事,參知政事。
王進的心思,現在卻是一片混亂。
聞言,他只是點點頭,然後道:「準備一下,吾也去一趟建章宮……」
他要當面的去問一問自己的老師們。什麼要在軍國之事上對自己隱瞞?
他們為什麼不告訴自己,數十年前的那些事情?還有就是……王進抬起頭來,眼神忽地堅定起來。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王進喃喃自語:「這才是孤應當有的志向啊!」
他握緊了拳頭,臉色也亢奮起來。這樣的志向,可比老師們曾經告訴過他的偉業,要宏大的多了。
「諾……」內侍連忙恭身領命。
…………………………
建章宮。大漢帝國建築藝術的最高成就與結晶。所有來到此地的人,都無不為這座宏偉宮闕的宏大與壯麗而驚歎。
當年,蕭何奉命營造未央、長樂兩宮。高祖歸來一看,大怒曰:天下洶洶勞苦數歲,成敗未可知,是何治宮室過度?
蕭何脫帽謝罪,拜道:「以天下未定,故可因以就宮室,且天子以四海為家,非以壯麗,無以重威,無令後世有加也!」
高祖這才轉怒為喜,高高興興的櫟陽搬到未央宮。其後數十年,歷經惠帝、文景兩代。漢家天子始終遵循祖宗制度,不修宮室,不加苑囿。
當初,太宗孝文皇帝,想修個涼亭給自己乘涼,結果找來少府工匠一問,居然要花一百金?
於是太宗歎道:「百金,中人十家之產也,吾奉先帝宮室,常以為羞,何以為台?」
於是,亭子怎麼都不修了。
先帝在位之時,雖然比不上太宗節儉,但終究長安城片瓦未加,就連未央宮的修葺事宜,也經常是一拖再拖。
文景兩位天子,對自己節省。但對天下,尤其是百姓,卻特別大方。屢減田稅,又免徭役,更將始傅年齡從二十歲直接推遲二十三歲。
然而……
現在,當初,讓高祖勃然大怒的未央宮、長樂宮,在建章宮面前,簡陋的如同鄉下土財主的宅院一般。
站在建章宮北闕城樓下,王進凝視著這宏偉的鳳凰闕,在心裡歎了口氣。僅僅是這建章宮北闕,猜猜看,花了多少錢?徵調了多少民夫?
答案是黃金五萬金,錢三萬萬,徵調民夫八千人,花了三年時間,始才完工。
相當於一千個太宗皇帝想修的那個涼亭……
但有什麼辦法呢?他祖父就是愛這樣的東西,就是喜歡這樣美麗的宮室。
當年,汲黯在世的時候,他還能有所收斂,能聽得進汲黯的勸告。
元鼎五年,汲黯病逝於淮陽後,他就放羊了。太初元年,就開始修建建章宮。然後又建了明光宮。滿朝上下,誰勸都沒用,也沒人敢勸。哪怕是自己,與自己的父親……
鳳凰闕的城門緩緩打開,高達二十五丈的銅門之上,兩座銅雀栩栩如生的展翅開闔,發出清脆的聲音。
宮門之內,陣陣風鈴聲傳入耳中。讓人聽了,以為來到了仙境。但王進卻不喜歡這裡,如無必要,他絕對不來。
因為,只要聽到這風鈴聲,看到那鳳凰闕上的銅雀,他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僅僅是這鳳凰闕和宮中懸掛的那些風鈴,就足可讓天下百姓飽餐一頓。
相當於整個關中一歲的賦稅。等於貳師將軍李廣利伐大宛軍費開支的三分之一。
「翌日我若得掌大權,必定立詔以告子孫:永不再加宮室……」王進在心裡暗暗發誓著。
這樣想著,他便乘著馬車,駛入這巍峨的宮闕之內。宮闕兩側,一個個衛氏持戟而立,紛紛致意。
「皇長孫殿下入覲!」城樓之上,有謁者在大聲贊禮。
進入鳳凰闕,只是進入建章宮的宮闕外圍而已。這座龐大的宮闕群,周回三十里,僅僅是殿堂就有二十六座,號稱千戶萬門。進了宮門,立刻就有侍中來迎。
「殿下,陛下與家上,此刻皆在玉堂……」一個貴族上前見禮,笑著道:「殿下可是現在就要去?」
「嗯……」王進點點頭,揮手道:「有勞馬令君帶路……」
「不敢,為殿下效死,乃是臣的福分……」這貴族微笑著說道。
王進卻不敢對這人有半分輕視和怠慢。因為此人正是當今天子的親信心腹之一侍中馬通。
馬通這人雖然根基淺薄,但他有個好基友,名曰韓說。韓說有個哥哥叫韓嫣……...<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7-9-18 11:38 PM 編輯
第四十三章 教育(一)
玉堂,在建章宮南部。這裡是全天下真正的富貴之所。壁門三層,每一層都以蘭木為轅,台高三十丈,僅次於未央宮宣室殿蘭台的高度。
每一道壁門之上,都裝飾著一隻五尺高的銅鳳。銅鳳站立在黃金為飾的金屋之上,內部設有機關。保證銅鳳永遠迎風,展翅翱翔,如活物一般。壁門的樑柱上,鑲嵌了玉片,一層層,如同磷光一般。
穿過壁門,五十五層台階映入眼簾。台階以大理石為底,用玉石為陛。奢侈的超乎你的想像!
在馬通的引領下,拾階而上,哪怕是王進,也只能小心翼翼。因為這些御階,每一階都是價值連城。
登上玉堂之殿,轉角就能看到太液池的壯麗風光,更可眺望神明台的銅仙人。剛剛走近玉堂的殿堂,王進就看到了殿堂門口,已經跪滿了大臣。
這些人看到王進,立刻如蒙大赦,紛紛叩首拜道:「臣等拜見殿下……」
幾個文士打扮的臣子,更是像看到了救星一樣,對著王進拜道:「殿下,請快去勸勸陛下吧……」
「祖父大人又發火了?」王進沉默片刻後,問道。
沒有人敢回答他的問題。當今天子的脾氣,自從李夫人病故之後,愈發古怪。聖心難測,聖意難知。就像一頭好鬥的公牛一般,稍受刺激便雷霆大怒。
除了眼前這個皇長孫以及鉤弋宮裡的趙夫人,如今天下,再無第三人能讓這位天子安靜。可惜,皇長孫殿下,一般不來建章宮,甚至很少主動面聖。
王進歎了口氣,然後朝著殿堂內走去,走到門口,便拜道:「皇祖父大人在上,孫兒劉進敬問祖父大人聖躬……」
「朕躬安……」殿堂內,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進來說話吧!」
王進,不對,應該是劉進聞言,連忙起身道:「諾!孫兒謹受命……」
說著就小心的走進殿堂內。金碧輝煌的大殿之中,此刻,數位帝國的大人物,戰戰兢兢的匍匐在地上,連大氣也不敢出。
太子太傅石德,甚至猶如婦人般瑟瑟發抖的蜷縮在殿中。顯然,他剛剛被天子臭罵了一頓!而劉進的父親,漢家太子劉據,則恭身站在殿中,低著頭一句話都不敢說。大漢天子則臥在塌上,將腦袋別向一側,顯然已經怒極。
「孫兒拜見皇祖父,見過父親……」劉進趕忙屈身說話:「孫兒奉命往南陵一遊,今日歸來,特來向祖父大人回稟……」
聽到劉進的話,臥在塌上的天子這才緩緩翻身,坐了起來,問道:「進兒覺得,那個朋友怎麼樣?」
他的臉色,甚至都有些好轉,聲音更是變得了柔和起來。這樣的舉動,讓滿殿大臣,都是詫異不已,太子劉據甚至嘴角都有些抽搐,內心更是無奈不已。
自己的父皇,有多少年沒有像這樣過了?五年?十年?
劉據都已經記不清了。自從元封元年,他從泰山封禪歸來後,脾氣就開始變得古怪,性格也開始多疑起來。
所有人,包括他這個長子在內,在他眼裡,都可能欺騙他,都可能害他。有時候,僅僅只是說錯一句話,都可能被臭罵半天!
太子太傅石德更是咬了一舌尖,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當今天子,若是這麼容易消氣,那他就不是劉徹了!
這些年來,他一旦被激怒。那麼,就不是輕易能息怒的。但現在這是什麼情況?皇長孫的威力有這麼大嗎?石德不知道。
「良友……」劉進屈身拜著,從懷裡取出一份竹簡,呈在手中,拜道:「此乃張子重托孫兒轉交祖父大人的文書……乃是那日祖父大人聽過之事的後續……」
「拿來給朕看看……」天子一下子就笑了起來,笑的跟個孩子一樣。
一直矗立在他身後的奉車都尉霍光立刻領命一聲,走到劉進面前,恭敬的接過竹簡,然後亦步亦趨的跪呈給這位至高無上的君王。
天子接過竹簡,打開來一看,頓時就眉飛色舞,不時撫掌大讚:「善!善!謀國之言啊……」
在他眼中,這竹簡上所述的東西,才叫文章,才叫謀國之言!至於這些穀梁學派的書呆子和自己那個被穀梁毒害的腦子都秀逗了的兒子?
簡直就是一群渣渣!迂腐不堪的蠢貨!國家要是交在他們手裡,遲早玩完。自己將來有何面目去見高帝、太宗和先帝?
「都滾吧!」天子拿著竹簡,對著太子和滿殿匍匐的大臣揮手道:「回去給朕好好想想,爾等究竟錯在哪裡?」
「諾!」太子劉據與群臣聞言如蒙大赦,趕忙恭身敬拜。
劉進也想跟著一起走,順便問問自己的父親,今天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是說皇祖父心情特別好嗎?誰不要命了,敢破壞他的好心情?
但,天子卻忽然道:「進兒留下來……」
然後他抬眼看著那些狐疑的臣子和自己的長子,眉毛一抖,不怒自威:「還不快滾?」
「諾……」眾人連忙恭身再拜。
等到群臣都走的差不多了,天子又揮手道:「你們也都退下去吧……」「
「諾……」奉車都尉霍光微微屈身,然後帶著殿中的侍女、宦官、侍者各自退下。
於是,殿中就只剩下了劉進與自己的祖父。劉進抬起頭,就看到了自己祖父已然蒼老的臉龐。
這個剛強倔強的天子,今年已經六十四歲了。白髮蒼蒼,身形消瘦。但是,沒有人敢輕視這位帝王身軀之中蘊含的能量。
這位天子,自己的祖父,在劉進看來,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他性格剛強倔強,認準的事情,誰也勸不回。但同時,他多愁善感,極為念舊。那些對他好的人,他能記一輩子。
看看他身邊的那些近侍親信和寵臣吧。霍光是霍去病的弟弟,遺孤。
尚書令張安世是故御史大夫張湯的兒子,孤兒。
侍中韓說,是韓嫣的弟弟,而韓嫣是他年輕時的玩伴……
貳師將軍海西候李廣利是李夫人的弟弟,論統帥才能和才華,至多不過是一個都尉,但卻被他強行拔苗助長,成為了帝國現在地位最高的將軍。
然而,他又是一個絕情冷酷之人。無論是誰,不管是哪個,無論曾經與他多麼親密。
一旦惹惱了他,死!所以,在蒼老的祖父面前,劉進有些戰戰兢兢,甚至感覺有些窒息。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本帖最後由 arms71499 於 2017-9-14 08:03 PM 編輯
第四十四章 教育 (二)
劉進戰戰兢兢的站在自己的祖父面前,呼吸都感覺有困難。天子掃了一眼自己的這個孫子,嫡長孫。眼中閃過了一絲絲黯然的失望。
他還記得,當年,此子出生之時,自己有多麼喜悅。懷抱這個孫兒,他高興的跟個小孩子一樣。
然而……隨著他漸漸長大,卻越來越像他的父親。寬厚、仁愛、孝順……
這些特質若放在民間的百姓家中,這無疑都是極好的特質。甚至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人。受鄰里尊重,為父老所愛。可是……他是劉家的孫子!是皇長孫!
是國家的未來,是天下的希望!寬厚、仁愛……?
先帝說:吾不因愛一人以謝天下!於是揮淚斬晁錯,又眼睜睜的看著周亞夫活活餓死!
便是太宗皇帝,也曾親手逼死了自己的親舅舅,流放了自己的親弟弟,將曾一手將之扶上帝位的元老絳候周勃入獄。
於君王而言……寬厚與仁愛,可以作為偽裝,可以作為表演給天下人看的外衣。
但絕不能將之作為自己的本性!
因為……一個人的愛,是有限的。愛這個人多一些,愛那個人就一定少一些。愛自己的宗族親朋師友的君王,就一定沒有空閒去愛天下的百姓了。
太子就是這樣。他對自己的身邊人無比寬厚。石家、衛家、李家還有其他林林總總的外戚,皆依附和圍繞在他身邊。
這些年來,這些家族打著太子的旗號,在外面幹了多少醜事?以為他不知道嗎?真以為他老了,就瞎了?聾了?
君王唯有無情,方是對天下真正的有情!這是他四十餘年帝王生涯的總結與經驗之談。無情方是大丈。他看著自己手上的竹簡,品味著那些文字。這些字句,雖然粗淺的很,也沒有舞文弄墨,更沒有引經據典。但卻出奇的對他的胃口。於這位帝王而言,能對自己胃口的東西,再簡單也是好的。
就像當年的壽宮神君,每次與之會面,都是閒聊,嘮嗑家裡長短,講的俱是些陳芝麻亂谷子的事情。
但偏偏他就吃這一套……認為對方說的真是再正確不過了……
搞得後來司馬遷寫史記的時候,都不好為之掩飾,只好記載道:神君所言,上使人受書其言,命之曰畫法,其所語,世俗之所知也,毋殊絕者,而天子獨喜……
而現在,手上的這卷書簡上的文字,在劉徹看來,已然頗得幾分神君風采了……
想著那日與那個年輕人的偶遇,再想著已經升仙的神君,天子更加確信了,此子確乃神君指引給他的良才了!
應該就是他的留候了!嗯,對於一個有著瘋狂養成癖好的君王,你不能指望他能忍得住養成一個留候的衝動!所以,當下,他甚至都有些急不可耐的再去一趟南陵。
勉強忍住了這股衝動,他就問道:「進兒此去南陵,覺得那張子重怎麼樣?」
劉進卻是傻了眼了。他的祖父在短短十幾秒的時間內,神色變幻數次之多。從一開始的暴怒,到然後的冷靜,再到現在的和顏悅色,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聽到祖父的詢問,劉進仔細想了一下,然後低頭道:「啟稟皇祖父,孫兒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嗯?」天子眉毛一跳,問道:「怎麼說?」
「此人……學識淵博,於天文地理、歷史典故皆有涉獵……其為人正義,慷慨有義……」劉進屈身說著,在長水鄉的所見所聞所知所感,都浮上心頭來。
他見到了那些寒門士子在這個同齡人的管束下,規規矩矩,極有秩序的表現。更聽到了對方所講的那些訣竅與法門。感覺都是特別有意思的事情。
只是……他的那些話……他講的那些冷血殘忍的事情……這竹簡上所言的文字……每一樣都讓他心生疑竇。
他不知道,自己是應該相信這個僅有一面之緣的同齡人,還是相信自己的老師們,那些從小教育自己的君子們。
但毋庸置疑,南陵之行,讓他的三觀受到了劇烈衝擊。
想到這裡,劉進便大著膽子對祖父的問道:「皇祖父大人,孫兒有些疑慮,想請教皇祖父……」
「說……」天子現在的心情似乎不錯。
「孫兒在長水鄉,聞張子重曰:國朝自高帝以來,及至先帝年間,凡六十年,匈奴入寇百餘次,士民死者以十萬計,被屠三十餘城,不知這是真的?還是假的?」劉進猶豫再三,還是問道。
「汝以為呢?」天子握著手中的書簡,起身說道。
匈奴?在今天,匈奴的威脅,早已遠離了普羅大眾。自元狩六年以後,幕南無王庭,匈奴騎兵消失在長城之外。長城的烽火,已經有十幾年沒有看到過了。
但,他絕對不會忘記,自己年少之時,看到過和聽到過的東西。更加不會忘記,自己的父親臨終之時,留給他的遺命。這個從高帝開始,代代留下來,留給劉氏天子的使命!擊敗匈奴,復平城之恥,擒單于於長安問罪,雪六十年邊塞士民之血仇!
「是真的?」劉進手都有些顫抖了。
對他來說,這無疑是毀三觀的事情。他的老師們,那些他深信不疑的君子們,居然欺騙了他?
至少也是隱瞞著他。不讓他知道這些歷史。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劉進無法理解,也理解不了。
「石渠閣內,有關匈奴入寇的記載,堆積如山……」老邁的天子輕聲說著:「朕一直想讓太子和進兒都去看看,看看那些沾著血的文字……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說此事……」
話語之中,寂寞之情,溢於言表。是啊,這二三十年來,尤其是元封年以後,他與自己的兒子們,越發的疏遠了。
他心裡面有個疙瘩,這個疙瘩一直存在在那裡。以至於,他每次見到太子,都忍不住想要在他身上挑毛病。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太子不管做什麼,在他眼中都是錯的。
劉進連忙拜道:「孫兒不孝……」
自他開始懂事後,他就很少主動來見自己的祖父了。這讓他很慚愧。
「進兒,怎麼想起問朕這些事情了?」天子卻是好奇了起來。
往日,自己的這個孫子,見了自己不是規勸自己要節儉,就是勸自己應該考慮停戰。今天這是怎麼了?
難道,那個年輕人有如此大魅力?想了想,他就覺得,必須有這樣的魅力。
神君指引的俊才,留候的後代,連這樣的魅力都沒有,豈不是浪得虛名?...<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