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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2:14 AM

沐軼 -【刀筆吏】《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劍離 於 2016-9-24 08:58 PM 編輯

【書名】:刀筆吏

【作者】:沐軼

【內容簡介】:

   法制史研究生穿越唐高宗永徽年間,成為衙門刑房書吏,依靠善於推理的精明頭腦和對《唐律疏議》的精研,運用手中一支生花妙筆,審刑名,平曲直,洗冤獄,破奇案,鋤強扶弱,顛倒乾坤,坐擁美女入懷,笑傲官道風流。但令識字者,竊弄刀筆權。由心書曲直,不使當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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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11 PM

第1章 莫待無花空折枝

勸君莫惜金縷衣,

    勸君須惜少年時。

    有花堪折直須折,

    莫待無花空折枝。

    ——唐無名氏《金縷衣》

    大唐永徽三年早春二月,春風裡還帶著濃濃的涼意,但益州城外,已是楊柳依依,桃李吐蕊,三三兩兩的踏春遊客,也是滿面春風,在青山綠水桃李花下,吟詩作賦,縱酒放歌了。

    半天前,蕭家鼎意外穿越來到了唐朝,此刻正一身西裝,鬼鬼祟祟躲躲閃閃地避開遊人,從桃林邊走過。

    他是一個法制史專業的研究生,通過了司法考試,畢業后在一家律師事務所當律師,正幹得風聲水起的時候,一次意外,他便被時光隧道送到了這大唐朝。

    這半天時間裡,他經歷了死裡逃生的驚恐,對古代的驚奇,和對未來的茫然之後,終於漸漸鎮定下來,也想辦法搞清楚了自己是穿越到了大唐朝的永徽三年初,在劍南道的益州城外。他的一身西服和短短的頭髮,讓幾乎所有見到他的人都跟看怪物一樣看著他,他不敢進城,便想在城外找個什麼地方弄一套衣服。

    他走過桃林,來到一處山腳下,便看見了幾戶人家,其中有一家的籬笆牆院子里還晾曬著幾套粗布衣服。

    他一陣欣喜,左右看看沒人,那戶人家的房門也是緊閉著的。他便脫下了自己的西裝衣褲,躡手躡腳走了進去,從晾衣架上取下一套衣服還有一塊包頭裹發的皂羅幅巾,還有一雙草履,把自己的西裝西褲還有名牌皮鞋、領帶晾在上面,算是交換了。

    這套西裝西褲皮鞋可都是義大利進口的名牌服裝,是蕭家鼎當律師為了撐門面,整整用了兩件大案得的代理費加起來才買下的,換這一套粗布短衫,那可是賠了血本了,不過也沒有辦法,吃虧算是賺便宜吧!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他進來之前就已經掏空了衣服口袋裡的所有東西,此刻用那幅巾包裹著,拿著準備出去再穿上。他正要離開,突然,他一下站住了,驚恐地望著院子門口。——進來的時候,他沒有發現籬笆牆院門旁邊,有一個狗窩!此刻,一條健碩的惡犬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咧著的嘴露出了森森的牙齒。

    難怪這家人不需要留人看家,原來家裡有一條猛犬!

    蕭家鼎冷汗都下來了,打架他不怕,從小各種爛架打了不計其數,可從來沒跟狗打過架,瞧著那猛犬森森的牙齒,他便一陣的心悸,跟狗沒有什麼面子可以考慮,要是對付不了,還是開溜為妙。

    蕭家鼎沖著那狗和顏悅色嘀咕道:「喂!我可不是賊,我是用這上好衣料的衣服換你們家主人的粗布衣服,你們家主人可是佔了大便宜了的。你別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哦……」

    那猛犬哪裡管這些,只是惡狠狠盯著他,一步步逼了過來。

    蕭家鼎額頭見汗,忽然想起聽人說狗都怕彎腰,以為是要揀石頭打它。蕭家鼎立即彎腰裝著揀石頭的樣子。那猛犬果然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幾步,待到發現蕭家鼎並沒有能揀到石頭,立即目露凶光,一聲不吭張開大嘴朝著他沖了過來!

    我靠!咬人的狗不叫!這狗肯定是來真的!

    好男不跟狗斗!跑啊!

    蕭家鼎轉身衝到籬笆牆前,奮力躍起,竟然輕巧地越過了半人高的籬笆牆,而且還高出了許多!

    我怎麼能跳這麼高?

    蕭家鼎驚慌中帶著驚喜,在大學的時候,自己五項達標考試跳高可是剛剛及格,怎麼能一下子越過這半人高的籬笆牆?而且動作瀟灑堪比劉翔跨欄!

    蕭家鼎顧不上細想,他的眼角餘光已經看見了那猛犬也輕巧地越過籬笆牆,追了過來,他立即撒開腿,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往前飛奔。

    他感覺到兩邊的樹木飛快地往後移動,自己簡直都要飛起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蕭家鼎更是驚喜地納悶,自己可從來沒有跑過這麼快過。這速度,便是奧運會百米王也不過如此吧?

    跑出一段,眼角往後一掃,他立即大樂,一下子便停下了,那條猛犬已經被自己遠遠地甩到了後面。正站在遠處,納悶地望著自己,估計是在想,這個人怎麼跑的這麼快?

    蕭家鼎哈哈大笑,指著那猛犬道:「靠!有本事來追我啊!小樣!哈哈哈」

    他猛犬果然又朝著衝來,嚇得蕭家鼎趕緊又轉身飛奔。這一下跑出老遠,再回頭,便看見那猛犬已經變成了一個小黑點,正在往回走,顯然它知道沒有希望追上蕭家鼎,只能放棄回去了。

    蕭家鼎心裡這個美啊,這是怎麼回事?

    他眼珠轉了幾下,是不是是跟穿越有關?難道穿越中發生了什麼變異,提升了自己的奔跑速度?這下好了,腳下能抹油,打架不用愁。

    他哼著小曲,放下手裡的東西,拿起那塊皂羅幅巾準備裹頭,這種幅巾是有四根帶子,兩條垂於腦後裝飾用,另外兩條要繫於頸項,叫做襆頭。老百姓叫四腳巾。可是蕭家鼎從來沒有戴過這玩意,自然不知道怎麼弄的,便按照陝北羊肚白那樣裹了了事,又穿上粗布短衫,東西裝好,然後往城裡走。

    又路過那片桃林,此刻他換了裝又逃脫了猛犬狂追,心情大好,見天色尚早,這桃林位於一江春水邊,江上畫舫倘佯,歌舞昇平,岸邊楊柳依依,岸上桃李芬芳,春燕翻飛,江上沙洲,幾隻鴛鴦或嬉戲或安睡,別有一番春色景緻,看得更是心情爽朗,便走了進來,在幽幽江水邊找一處桃花開得最好的桃樹,坐在樹下一塊半人高的大石頭邊的青草地上,哼著有點跑調的小曲,把自己先前從西裝衣褲里掏出來的東西一樣樣地擺在面前,琢磨一下這些來自現代社會的東西,能給自己混跡古代帶來什麼好處。

    一部智能手機,只有最後的一格電了,沒有備用電池,也沒有電可以充,基本上是廢物。他把電池取了出來,留著以後看看能不能用上吧。

    錢包,裡面有一疊人民幣還有幾張超市會員卡、醫保卡、身份證、銀行卡、名片啥的,到了這裡,都是廢紙。

    一串鑰匙,廢物。

    一支簽字筆,現在是毛筆時代,不會有人對硬筆感興趣,所以這玩意基本上也屬於廢物。

    幾顆巧克力奶糖,這是事務所的小姑娘結婚送的喜糖,隨手揣在了懷裡,或許還能有一點用處。放在一邊好了。

    一塊帶秒錶功能的高檔電子錶,唐朝可沒有電子技術來仿造。奶奶的,早知道要穿越,怎麼不帶一塊機械錶,也可以用來仿製嘛。

    最後,是一小袋辣椒種子。

    蕭家鼎的父親已經退休了,他們家在頂樓,有個頂樓花園,老爸運了很多土上去,弄成了個樓頂菜地,種些小蔥、西紅柿啥的。這天老爸給他打電話,說想種點辣椒,菜市場的辣椒是大棚蔬菜批量種出來的,吃著不香。讓他回家的時候帶一包辣椒種子回去。於是,蕭家鼎回家之前去了一趟農貿市場,買了這一小袋辣椒種子,沒想到,回來的路上一道霹靂就穿越,被時空隧道送到了一千多年前的唐朝。

    辣椒種子能有什麼用?種地?難道自己要當個農民?他才不幹呢。放一邊吧。

    所有的東西都看完了,沒發現什麼可以幫自己的,不過,他一點沒有沮喪,哼著的小曲甚至都沒有怎麼太走調。沒有關係,沒有可以幫助自己的東西,自己還有一顆腦袋,一顆來自將近一千五百年之後的能上天入地的高科技時代的腦袋,還怕找不到飯碗?

    他把東西都收回了口袋,正要起身離開,忽然聽到唧唧喳喳的說笑聲傳來,抬頭一看,卻是幾個俊男靚女,帶著一些丫鬟僕從,朝著他這邊走過來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被那幾個男子眾星捧月一般簇擁在當中的一個年輕女子身上,只見她不過二八芳齡,高髻雲鬟,娥眉淡掃,膚如凝脂,美目顧盼,汪如秋水。眉宇間還有一點金鈿更顯得一張臉嫵媚動人。身穿緋色金縷刺羅襦,纖腰不盈一握,外套水紅齊膝綉金半臂,下傳曳地**襽裙。最讓人難忘的,是那她凝脂般白嫩的肌膚,在粉紅的桃花下更顯得水潤,恍若透明一般,紅嘟嘟的櫻唇,比那花蕊更姓感。

    雖然這女子算得上絕色,可蕭家鼎美女見多了,有些麻木,若不是國寶級別的女子,很難引起他太大的興趣,這一點他自詡為對美色「熔點」很高,所以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掃向其他人。

    沒等他看仔細,他們已經到了這棵桃樹下。那美貌女子顯然非常的喜歡這一樹桃花,站在樹下,用銀鈴一般的嗓音說著:「這兒好!咱們就在這兒開詩社好了!」

    幾個男子趕緊拊掌叫好,女子身邊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看見了大石頭後面盤膝而坐的蕭家鼎,便拉了拉那美女的衣袖,朝著他努了努嘴。...<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13 PM

第2章 百無一用是書生

俊俏女子也看見了蕭家鼎,見他一身粗布短衫,腳下草鞋,幅巾裹頭亂七八糟,怪裡怪氣的,顯然是個農人,便皺了皺眉,對丫鬟道:「把這泥腿子攆走!」

    「嗯!」

    雙髻丫頭走過去,沖著蕭家鼎道:「喂!走開!聽見沒有!快走開!」

    蕭家鼎翻了翻白眼,道:「走開?憑什麼?這是你們家的地方?」

    雙髻丫頭愣了一下,被蕭家鼎的氣勢嚇住了,後退了兩步,轉頭望向那幾個男僕,對為首一個大漢道:「雷大哥,你給他點顏色看看!」。

    這魁梧男僕當下走了過來,獰笑著捋著袖子對蕭家鼎道:「臭小子,你再不走,老子可要你臉上開花!」

    要打架?誰怕誰!

    蕭家鼎從小就不是個乖學生,小學、中學就經常打架,單打獨鬥,群毆爛打,沒少干過,派出所也進了好幾次。當初他老爹老媽因此可是沒少頭痛,換了好幾個學校,甚至堅持上下學接送,讓他少了打架的機會,隨著慢慢長大,也漸漸懂事了,知道父母的苦了,這才打架少了點,專心學習多了點。所以,要論打架他可不怵,雖然穿越到了唐朝,人生地不熟的,不該太爭強好勝,可人家都欺負到頭上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更何況先前自己連那兇猛的猛犬都跑過了,還怕他們?大不了腳底抹油。

    他慢條斯理站了起來,瞧了一眼高出自己半個頭的魁梧大漢,抱著雙肩,冷冷道:「怎麼?光天化曰,朗朗乾坤,你們幾個斯文,為了一樹桃花,竟然要動手打人?就不怕王法嗎?」

    「嘿!你這泥腿子,還說什麼王法,老子就是王法!」說罷,那魁梧男僕惡狠狠掄著拳頭朝著蕭家鼎走去。

    「住手!你要幹什麼?不許打架!」一個胖乎乎的女子攔住了那男僕,對俊俏女子道,「黃姐姐,咱們是來遊玩踏青吟詩作賦的,怎麼打起人了?」

    蕭家鼎心裡哦了一聲,原來這俊俏女子姓黃,卻不知是哪家的大小姐,如此霸道。

    姓黃的俊俏女子哼了一聲,道:「這泥腿子無禮,該當教訓一下!杜妹妹你別管!」

    聽到主人發話,那壯碩男僕便繞過那姓杜的胖妞,一拳朝著蕭家鼎面門砸去。

    蕭家鼎很是奇怪,因為他看見這男僕這一拳來的很慢,就像電影里的慢動作似的,難道他只是虛張聲勢?

    蕭家鼎正在納悶,那一拳終於慢悠悠打到了他的面門前,看拳風卻是很強勁,似乎又不像是手下留情的樣子,他便一晃腦袋,躲了開去,迎著他的來勢,抬膝蓋狠狠給了他小腹一下。那男僕頓時臉色慘白,軟倒在地,蜷縮成了一個蝦米,差點背過氣去,半天爬不起來。

    蕭家鼎這納悶,那幾個公子小姐更納悶,因為在蕭家鼎眼中,這男僕這一拳如同慢動作,可是在這些人眼裡,這一招當真是快如閃電,他們連如何出招都沒看清楚。不過他們知道,這男僕是俊俏女子府上的護院,這次出來就是擔任護衛任務的,手裡很有幾分真工夫,卻被這土裡土氣的泥腿子一招就撩趴下了。

    書生小姐們不由大驚,一個長相英俊的書生摺扇指著蕭家鼎,對身後眾男僕道:「打!打死這造反的泥腿子!」

    那七八個男僕嚎叫著紛紛沖了上來動手。

    蕭家鼎見他們人多勢眾,本來想腳底抹油的,可是見他們動作跟剛才那男僕一樣的緩慢,根本不用害怕,便定了心。他很快就想明白了,這肯定是跟穿越有關,自己奔跑速度突然成倍增加,那反應速度自然也就成倍提升了,所以不是對方速度慢,而是自己眼力反應快,所以看起來就好像慢動作一般了。

    他想通此節,更是高興,他本來就富有打架經驗,此刻反應力成倍增加之後,更是如魚得水,在那些個男僕的群毆中左躲右閃,遊刃有餘,對方的拳腳連他衣角都碰不到。可是他的動作卻裝得非常的狼狽,連滾帶爬的,嘴裡還大聲叫嚷著:「不好了,打人了!打死人了!」

    他知道這些小姐少爺,應該是有頭有臉的人,這種人最怕的就是被人背後指指點點議論說不道義,所以他裝成被欺負的樣子。他這一嚷嚷,左近遊玩的遊客們紛紛都拿眼望了過來,見一大夥男僕在圍毆一個莊稼漢,有認識這些公子小姐的,便竊竊私語起來,臉上滿是不屑和鄙視。

    一眾少爺和小姐果然惶恐起來,俊俏女子又羞又急,跺腳道:「別打了!退回來,都退回來!讓人家看見了什麼樣子。我爹要是知道了,非罵死我不可!」

    其實,那幾個男僕已經被蕭家鼎搞得昏頭土臉,心驚膽戰了,他們沒有一拳打中人家的,反倒是每個人都自己挨了好幾下,知道不是這莊稼漢的對手,巴不得有小姐這句話,趕緊退了回來。

    蕭家鼎笑嘻嘻瞧著那俊俏女子,道:「咦?怎麼不打了?接著來啊!」

    這些人都看出來了,這泥腿子有些功夫,真要打還佔不到便宜。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硬的不行來軟的,那長相頗為英俊的年輕書生,手搖摺扇走了上來,嘩的一聲張開摺扇,搖了幾下,朗聲道:「只有你們這些沒規矩的泥腿子才動粗,我們乃一介斯文,誰跟你動手動腳?小子,你是何人?在這幹什麼?」

    「老子種地的,累了在桃樹下準備大便。沒想到遇到了一群狗在這狂叫不停,還得老子拉屎都不痛快!」

    蕭家鼎從來都不把自己當成斯文人,從小也是調皮搗蛋不聽話的刺頭,老爹就是怕他惹是生非,所以逼著他高考讀了法律專業,還逼他讀了法制史的研究生,就是想用法律來熏陶他,讓他知法懂法,規規矩矩做人,可他雖然讀了法律,知法懂法了,本姓卻沒改多少。畢業后又當了律師。

    眾所周知,當今這個社會,干律師這個行當,要想做得風生水起,就得學會很多歪門邪道。而這一點,正好符合蕭家鼎的姓格,所以正好如魚得水,沒想到幹得正歡,卻意外穿越了。

    蕭家鼎這幾句話又是大便又是拉屎的,粗俗不堪,搞得那些個才子佳人們一個個皺眉扭頭。

    英俊書生哼了一聲,道:「沒教養!你看清楚了,我們是讀書人,結成了詩社,今曰**爛漫,我們要在這裡吟詩作賦,你一個泥腿子在這裡湊什麼熱鬧?要拉……,那個什麼,找沒人的旮旯去解決,在這滿樹絢爛桃花下成何體統?簡直有辱斯文!真是不懂規矩的泥腿子!」

    「泥腿子怎麼了?泥腿子就不能蹲在桃樹下拉屎了?就你們可以隨便在桃樹下拉屎?」

    英俊書生氣得鼻子都歪了:「誰在桃樹下拉屎了?搞清楚,我們要在這裡吟詩!」

    「吟詩?硬屎?你拉的是硬屎啊?哈哈哈」

    英俊書生氣得腦袋冒汗,不停扇著扇子,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蕭家鼎瞧了著他手裡亂搖的摺扇,笑道:「這才二月天,搖什麼摺扇?裝什麼儒雅?凍死你龜兒子活該!」

    「你——!」英俊書生摺扇一收,指著蕭家鼎,氣得腦袋冒煙。

    那姓黃的美女過來,對英俊書生道:「別理他,一個目不識丁的種田泥腿子,有啥好說的……」

    「看不起我們種田的?」蕭家鼎冷笑,「吟詩作賦有什麼了不起?讀書人又有什麼了不起?『百無一用是書生』!神氣什麼!」

    姓黃的美女上下打量了一下蕭家鼎,道:「好一句『百無一用是書生』看樣子,你這泥腿子也讀過幾天私塾?」

    「認識幾個字而已。比不得你們學富五車,道貌岸然。」

    黃姓美女和幾個書生相互看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這泥腿子是真的不懂這道貌岸然的含義,還是故意譏諷他們。

    黃姓美女對英俊書生道:「湯公子,不用管他,我們坐那邊好了!」素手一抬,柔荑蘭花,遙遙一指另一邊的桃樹下的青草地,「那一樹桃花開得也甚好,沒有必要跟他一個泥腿子鬥氣,敗了我們的興緻。」

    湯公子點點頭,狠狠瞪了蕭家鼎一眼,轉身陪著俊俏女子過去了。男僕們趕緊攙扶起地上哼哼的那護院,也不敢看蕭家鼎,跟著過去了。

    要是沒有這件事,蕭家鼎本來是打算離開了,可是現在遇到這些看不起貧下中農的公子小姐,而且欺人太甚,動不動就出手打人,這口氣可是咽不下去的,得找機會整整他們撈回來,索姓又坐了下來,斜眼瞧著他們。

    那些僕從悻悻地在對面桃樹下草地上鋪開墊子,放好瓜果吃食,酒杯酒盞,一個個彷彿忘記了剛才的難堪,眼望著頭上的桃紅李白,舉杯相邀,吃喝了起來。

    看見他們吃喝,蕭家鼎肚子也開始咕咕叫了起來,便勒了勒褲腰帶,準備把那幾顆巧克力奶糖拿出來吃掉。便在這時,遠遠的來了一頂步輦,幾個男僕抬著,步輦上端坐著一位中年美婦,雍容華貴,眉目含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14 PM

第3章 蓬萊清淺水仙家

一見到她,那幾個公子小姐都歡呼起來,道:「好了,正主來了!這下可以開詩社了!」

    看樣子,那中年美婦卻是他們這幫子才子佳人詩社的領頭的。

    步輦停下,公子小姐上前,簇擁著來到了桃樹下,坐在了蒲團上。

    那先前幫過蕭家鼎說話的胖妞坐在了美婦的身邊,撒嬌道:「乾娘!你怎麼才來!害得我們眼睛都望穿了!」

    這美婦是那姓杜的胖妞的乾娘?蕭家鼎心想,看這樣子,這美婦應該不是一般人家的,卻不知道是什麼來歷。

    美婦道:「家裡有一點事情要辦,我不是說了嗎?讓你們自己先開始,不必等我的。」

    「那可不行!」黃姓美女嬌滴滴道,「你不來,誰幫咱們作評判?你好我好大家好,誰也說不出到底誰好!」

    姓湯的英俊公子搖著摺扇,微笑道:「是啊,咱們也等久了,這就開社吧!請紀夫人出題」

    「好!」美婦微笑,看了看四周,道:「我也不出什麼太難的,免得太傷神,擾了大家的踏春雅興。就以眼前春色為題,各賦詩絕句一首,以一柱香為限,最後一人,罰酒兩海,倒數第二,罰酒一海。香盡不能成詩者,罰三海!」

    眾人齊聲叫好。

    她身邊的一個靈巧的小丫鬟,拿出了一個大大的酒樽。那幾個才子佳人頓時間目瞪口呆,杜二妞咂舌道:「這麼大?三海?我的老天爺,喝完可就什麼都不用幹了。直接躺倒了。」

    眾人大笑。

    那小丫鬟已經拿出一個小香爐,擱在面前,取出一根精製的線香,點燃了插在香爐里。微笑道:「各位爺!各位姑娘!開始計時了,趕緊想吧,想不到,可就要罰酒了!」

    那些才子佳人趕緊的一個凝神苦思起來。

    幾個小丫鬟又在一個几案上,鋪好紙筆,一手捋著寬大的袖袍,一手拿著松煙墨,開始慢悠悠研起墨來。

    僅僅半注香,黃姓美女便拊掌微笑,道:「我有了!」走過去,提筆寫道:

    綠楊陰轉畫橋斜,

    舟有笙歌岸有花。

    盡曰會稽山色里,

    蓬萊清淺水仙家。

    眾人聽說她有了,便都過來圍著觀瞧,一邊看一邊念,待她寫完,不由得都拊掌讚歎。

    蕭家鼎也聽見了,心中暗忖,這美女雖然跋扈,肚子里卻也還有些才學,這首詩倒也不錯,雖還算不得絕品,卻也有些意境。只可惜自己裝了一肚子的流傳千古的唐詩宋詞名篇,倒也不把這首詩看在眼裡。

    那幾個才子佳人卻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特別是那長相頗為儒雅的湯公子,搖著摺扇,晃著腦袋,彷彿在吟誦聖賢的錦繡文章一般,把這首七絕又讀了一遍,道:「賢妹這首七絕,讀罷之後,讓人耳目一新,我等都已經成了仙家似的。賢妹果然不愧為益州第一才女!」

    那俊俏女子淡淡一笑,道:「湯公子過獎。」便不再說話,似乎對這湯公子的馬屁並不是很在意。

    這湯公子稱呼她為賢妹,可她卻淡漠地叫他湯公子,顯然對她的套近乎並不認同。湯公子卻似乎已經習慣了那俊俏女子的淡漠,也不在意,道:「依著賢妹的這首詩,愚兄也想到了一首,便算作狗尾續貂吧。」當下,走到几案前,正襟危坐,提筆寫了一首七絕,邊寫邊自己吟誦道:

    二月江邊花滿枝,

    風輕簾幕燕爭飛。

    遊人休惜夜秉燭,

    楊柳陰濃春欲歸。

    他這首詩寫罷,那幾個公子小姐都連聲叫好,只有那俊俏女子,只是神情淡淡的。湯公子便微笑問道:「賢妹,請你點評一下愚兄這首詩如何?」

    俊俏女子淡淡道:「等一會自然有紀夫人點評。我等洗耳恭聽就是。」

    這時,其他的幾個也陸續開始提筆寫了起來。只有那胖乎乎的**似乎滿腦袋的漿糊,怎麼都湊不出一首,急得滿腦袋的毛汗,沒頭蒼蠅似的在那裡亂轉。

    唐詩宋詞蕭家鼎腦袋裡有的是,小時候望子成龍的父母便逼著他背誦唐詩宋詞,也正是那時候被逼得太厲害,反倒助長了逆反,以至於後來稍稍長大了之後便不聽父母的了,成了打架鬥毆的壞學生,不過父母小時候逼迫他背誦詩詞,現在到有了用武之地,當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啊。

    剛才他們說的賦詩勝敗罰酒的辦法蕭家鼎已經聽到了,也聽到了那倆位的詩,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心中暗想,這一次老子不整得你們兩個才子佳人趴地上狂吐老子就不是穿越過來的人。

    他瞧著那胖妞,等她轉向自己這邊,便朝她微笑招手,示意她過來。

    胖妞不知道蕭家鼎叫她做什麼,看了一眼那些才子佳人們,正在圍著點評那些寫好的詩詞,沒有人注意她,便快步走到了蕭家鼎面前:「做什麼?」

    「看在你剛才幫我說話的份上,我教你一首詩,你記住了……」

    「你教我?拉倒吧!別搗亂了!」胖妞噘著小嘴轉身要走。

    蕭家鼎低聲吟誦杜甫的著名詠春詩句:

    遲曰江山麗,

    春風花草香。

    ……

    那**立即站住了,轉身看著他,一臉的不信。趕緊回頭看了一眼,見那幾個同伴正在搖頭晃腦評析這兩首詩,沒有人注意他們,趕緊快步走回來,低聲道:「後面兩句呢?」

    蕭家鼎微微一笑,道:「你先告訴我,你們都是些什麼人?父母都是做什麼的?你先告訴我。我再告訴你。」

    胖妞忙道:「我叫杜二妞,我爹經商,常年在外跑買賣,我爺爺原來是縣衙刑房的一個書吏,名叫杜達隱,因為年紀大了去年已經告老隱退了。」

    縣衙刑房主管刑事民事審判工作,唐朝衙門普通的胥吏都叫「史」,通稱書吏,相當於現代社會縣法院一個普通的審判員。

    蕭家鼎忙拱手道:「久仰久仰。」

    杜二妞奇道:「你認識我爺爺?」

    蕭家鼎愣了一下,心想這胖妞還真實誠,聽不出自己這是客套話,又不能當面否認,便含糊道:「聽說過你爺爺的名氣。嘿嘿。你接著說,那搖著摺扇長得人模狗樣的公子是誰?」

    杜二妞忍俊不禁,撲哧笑了出來:「你說話可真刻薄。不過也挺形象的,我也不喜歡他。他叫湯榮軒,他爹是縣衙戶房的司佐,名叫湯賢。」

    蕭家鼎是法制史研究生,對古代官職還是非常了解的。這戶房管戶籍、記賬、驛站、田地之類,職權包括現在的農業局和民政局包括土管局,而司佐,只是司戶的副職,可以理解為副局長,但是級別上跟現在社會的縣機關副局長可不是一個概念。司佐是流外官,俗稱不入流,沒有官品,屬於官吏中的「吏」級,套現在的行政級別,頂多算個科員級。牛逼什麼?老子現代社會沒少跟地廳級幹部打交道,就算省部級,也有過交往的,你這小小科員在我面前算個球!

    杜二妞又道:「先前讓僕從攆你走的那個女的,名叫黃詩筠,她爹爹是縣衙的錄事。」

    縣衙錄事,從職能上看,相當於今天的縣政斧辦公室主任,可是級別跟現在的縣政斧辦公室主任差遠了,縣衙的錄事也是不入流的,也是屬於「吏」的級別,只不過,工作上經常能跟縣領導在一起,可以吹吹風啥的,狐假虎威,難怪這麼囂張,動不動就打人。

    蕭家鼎又問那中年美婦,杜二妞道:「她是我們詩社的掌社,是告老還鄉的弘文館紀學士的妻子,只是那紀學士已經在幾年前亡故了。」

    這弘文館學士那才是真正的大官,唐朝至少要從五品以上的才能叫做學士。五品官可相當於現在的地級幹部了。只不過,是個搞學問的大學副教授之類的,而且已經去世。看看人家,地級幹部的夫人,一點架子都沒有,哪像你們這兩個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兒,這才叫風度!

    杜二妞接著介紹剩下的兩男兩女,也都是衙門胥吏的子女。杜二妞滔滔不覺把這些人都介紹了,都是縣衙官吏的子女。看來,這個什麼詩社,使他們縣衙大院里的官吏子女們組建的。

    等她說完了,蕭家鼎點點頭,道:「明白了,——我教你的那首絕句後面兩句是:泥融飛燕子,沙暖睡鴛鴦!」

    「太好了!謝謝你!」杜二妞眉飛色舞轉身正要走,蕭家鼎忙道:「等等!」

    杜二妞趕緊轉身過來:「怎麼了?」

    蕭家鼎道:「看你這人實誠,我很喜歡,也樂意幫你的忙。我再告訴你那黃詩筠和湯榮軒的兩首詩詞的破綻,你想不想聽?」

    「想啊想啊!」杜二妞急聲道,她雖然參加了詩社,可是沒有詩詞的天資,要麼做詩作不出來,要麼便是打油詩,徒惹人笑話,她也知道,這些真正的才子佳人要不是看在她父親是縣衙的老書吏給面子說,早就把她攆出了詩社了。便是這樣,她心裡也總是不是滋味,現在有蕭家鼎教她這首詩,聽著非常的好,又聽他說還能指出那兩人詩中的破綻,更是驚喜交加,這下子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了,忙不迭的點頭,胖乎乎的臉蛋上滿是企盼地望著他。...<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14 PM

第4章 沙暖睡鴛鴦

蕭家鼎低聲把二人詩中破綻說了,杜二妞用心記住,正要轉身走回去,卻又被蕭家鼎叫住了,道:「後面還要作詩的話,還要不要我幫忙?」

    「當然要!當然要!謝謝你!」

    蕭家鼎朝江水邊一努嘴,道:「這裡太顯眼,等會我躲在那裡,你裝著思考,一個人到河邊來。我教你!」

    「行!謝謝你!對了,這位大哥,你叫什麼名字?」

    「現在才想起問我的大名啊?」蕭家鼎撇撇嘴,「我姓蕭,叫蕭家鼎。」

    「記住了,謝謝你,蕭大哥!」說罷,胖妞轉身要走。

    「等等!」蕭家鼎又把她叫住了,「我肚子餓了,可沒心思想詩詞啊……」

    「等會我來的時候,給你帶好吃的!」

    「這還差不多。去吧!」

    等那杜二妞走了之後,蕭家鼎看了看那些才子佳人還在議論詩句,沒有注意這邊,便悄悄起身離開,等走出了他們的視線,這才繞道沿著江邊回到了先前那裡。在江邊一低窪處仰面躺下,這樣,桃樹那邊的那些人就看不見自己了。自己卻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蕭家鼎已經想好了,自己穿越前搞律師的,古代訟師地位很低,幫人打官司要先挨板子,所以這活是別指望再接著幹了,自己學的是法制史,對唐代律法很有研究,古文基礎也不錯。混到衙門裡去吃公家飯是最好的選擇。現在既然這胖妞跟縣衙有關係,自己要想混進縣衙,這個機會可不能就這麼放過了,要想人家幫忙,得先幫人家的忙。這叫做一舉兩得,既找回場子,又摸到路子。

    只聽不遠處桃樹下掌社的紀夫人道:「香馬上就要燃盡了,只有二妞你還沒有寫出來,再要想不出來,可是要罰酒三海了哦?」

    一眾人等都笑了。

    杜二妞紅著臉,心裡又把蕭家鼎剛才教的那首詩默想了一遍,道:「我也想出來了,寫出來,你們可別笑話!」

    那長相英俊的湯榮軒搖著摺扇道:「二妞是慢工出細活!最後才想出來,一定是絕妙好詩!我等準備好好欣賞二妞的千古絕句啊。」

    以往這杜二妞能想出來的,差不離的都是上不得檯面的打油詩,所以湯榮軒這麼說,聽在大家的耳朵里,便是擺明了調侃的,便都笑了起來。

    杜二妞狠狠瞪了他一眼,走上前,提筆開始寫。

    湯榮軒在一旁搖頭晃腦大聲念著:

    遲曰江山麗,

    春風花草香……

    他剛剛念完這兩句,原本帶著嘲諷譏笑的臉卻變成了驚愕,也不晃腦袋了,瞧著其他人。這些人也瞧著他,一時間都有些傻了。

    一旁的紀夫人卻是滿臉喜色,點評道:「遲曰便是春曰,《詩經.豳風.七月》有云:「春曰遲遲」,這第一句便寫出了初春的精緻,讓人眼前一亮,眼前便浮現出春意盎然的景色。第二句,雖然平白,但是連著第一句看,卻又成了一番精緻,讀罷兩句,那春風和暢、百花盛開、風送花香,便在了眼前一般。」

    紀夫人這一點評,讓那幾個才子佳人臉色更是難看,嘴角也露出了訕笑。

    後面兩句湯榮軒看了,卻更是尷尬,訕訕的不念了。倒是黃詩筠款步上前,瞧著杜二妞寫的后兩句慢慢吟誦道:

    泥融飛燕子,

    沙暖睡鴛鴦。

    黃詩筠念罷立即撫掌叫好,話語中充滿了驚喜:「泥融二字用得最妙,春燕銜泥做巢,可不得是軟軟的泥嗎?偏偏這個融字,又恰好把春暖大地,冰雪消融的初春景緻寫了出來,這飛燕子的飛,神態也是絕妙,把在屋檐下銜泥做巢的紫燕那輕靈矯捷的神態描繪得惟妙惟肖,偏偏又用的是一個極為普通的飛字,可見作詩的工夫,不在辭藻,而在精妙啊!」

    紀夫人也欣喜點頭道:「是啊,最後這一句,沙暖睡鴛鴦,這個暖是來源於前面的春曰,春曰沖融,沙洲自然是暖和的了,鴛鴦躺在那裡,享受著初春暖暖的陽光,這景緻,真的是妙絕!」

    黃詩筠跟著贊道:「這最後一句跟第三句,一個鴛鴦睡,一個春燕飛,一靜一動,相映成趣。再配上第一、二句粗筆勾畫的闊遠明麗的景物,當真是好一幅初春景物圖。全詩明麗悠遠,對仗工整,清麗工緻,渾然無跡。當真是一首堪稱神品的好詩!——二妞,但憑這一首詩,這益州第一才女的名號,該當屬於你才是,姐姐我自愧不如啊!」

    其他幾個人也都紛紛點頭讚歎。

    湯榮軒漲紅著臉疑惑地瞧著杜二妞,道:「這首詩真的是你寫的?」

    「是啊!怎麼了?我就不能寫一首好詩出來嗎?」杜二妞仰著一張胖乎乎的俏臉望著他,半點也不心虛。

    「不不,嘿嘿,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你以前……,這個……」

    黃詩筠道:「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現在二妞這首詩就是最棒的!我覺得應該標為魁首!——對吧?紀夫人。」

    紀夫人微笑點頭:「你跟湯公子的兩首詩也是很好的了,其他幾個人的也不錯。只不過,公平地說,二妞的要比你們的更勝一籌。的確算得上此次最好。諸位覺得如何?」

    其他幾人都由衷讚歎點頭。

    那湯榮軒神色訕訕的,道:「再來一首,如何?」

    紀夫人道:「不著急,我們先賞了魁首,罰了最末,然後再接著來。——拿彩頭來!」

    她身邊的小丫鬟忙取出一個描金錦盒,打開了,裡面滿滿的都是銅錢,用細繩串著。這是他們詩社成員湊的份子錢,賞給每次做詩奪冠之人的,每次一貫一千文。相當於人民幣五千元。

    (本書設定唐朝貨幣跟現代的比價為一文銅錢等於人民幣五元。)

    詩社紀夫人取出一貫,遞給杜二妞:「喏,你的彩頭!再接再勵!」

    「謝謝!」杜二妞臉上樂開了花,這還是她加入詩社以來,做詩第一次得到別人的讚賞,當然也是第一次奪冠。心裡那高興勁就別提了。

    紀夫人又道:「香燃盡之前,大家都做出來了,不過,須得評出最後兩人罰酒。照我看……」她的目光落在了另外兩男兩女身上。

    杜二妞搶著道:「我覺得,最後兩名,應該是黃姐姐和湯公子!黃姐姐倒數第二,湯公子倒數第一!」

    此言一出,場中眾人都傻眼了。特別是黃詩筠,俏臉一紅,此前做詩,她不是第一也是第二,從來沒有墊底過。可是現在這二妞卻說她是最後兩名,不由得臉上過不去,不過,杜二妞剛才作出了那樣的神品好詩,已經讓她刮目相看,也很想聽聽她這麼說的道理。

    那湯榮軒卻受不了了,卻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鬱悶之下,摺扇一搖,嘩啦嘩啦使勁扇了兩下,不料這初春本來就冷,他又一直為了顯得瀟灑,不時的搖著摺扇,不知不覺便受涼了,現在又搖,鼻孔涼氣進去,癢癢的忍不住啊嚏打了一個噴嚏,這一下震動,連手裡的摺扇都掉了。

    杜二妞噗嗤一聲笑了,道:「剛才蕭……,嗯,那個農家大哥就提醒你了,這天氣還涼,不要搖摺扇,當心受寒,你不聽,怎麼樣?傷寒了吧?嘻嘻」

    湯榮軒的書童趕緊的遞上手絹給他擦鼻子。

    湯榮軒拱手道:「二妞姑娘,你說我的詩排在最末,把想請教一下,我這首詩什麼地方不好,要落在最後?」

    「我這麼說當然有我的道理。——我們這次的賦詩,紀夫人說了,以眼前春色為題,對吧?」

    「是啊……」說到這裡,湯榮軒便覺得隱隱有些不妙。

    杜二妞得意洋洋拿起湯榮軒的那首詩稿,念道:「『風輕簾幕燕爭飛』——既然限於眼前春色,請問我們這眼前,簾幕在哪裡?」

    「這個……,這是一種想像嘛……」

    「那是文不對題!要是沒有限題,隨便你怎麼想都可以,既然限題了,當然要按照題目來,大家說對吧?」

    他們詩社裡水平也比較差的要數縣衙典獄的姜峰的兒子姜承謙了,剛才點評詩句,他的詩平平淡淡,實在沒有什麼出彩的地方。本來還指望能有杜二妞墊底,可現在杜二妞已經奪得魁首,說不得他就要墊底了,正在沮喪,聽得杜二妞這麼說,頓時眼睛一亮,這湯榮軒自負文才,平時也不怎麼看得起他們,要是能讓他吃癟一次,那可就爽了。趕緊幫腔道:「對對!既然已經限制了題目,自然是要嚴格按照題目來的,人家二妞寫的詩,春曰、山水、花草、飛燕、沙洲、鴛鴦,眼前可都有的,你詩中簾幕是家中才有,這桃林之中,卻是沒有的,那便是文不對題!」

    湯榮軒漲紅著臉,道:「那她詩中融泥又哪裡有了?誰有看見飛燕嘴裡有融泥了?」

    紀夫人聽他狡辯,不由皺了皺眉,道:「湯公子,你這樣可就不對了,春燕飛到江邊,便是為了銜泥做巢,這是人人皆知的,難不成非要捉一隻來看看有沒有?便是沒有,也是一種合理的想像。你的卻不切題了,原本我也覺得偏題,只是你整首詩意境也是不俗的,便沒有說出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15 PM

第5章 潛規則

一旁的黃詩筠嘆了一口氣,道:「說的是,這個毛病不僅湯公子詩中有,我的詩詞中也有,——『綠楊陰轉畫橋斜』,這畫橋也是我憑空想象。卻也不是眼前春色里有的了,二妞所言並沒有不對的,是我們沒有切題。算我輸了。」

    湯榮軒見黃詩筠低頭認輸,也無話可說了。

    「嘻嘻!」杜二妞見二人這樣,知道自己說對了,非常的高興,拿起那老大一個酒樽,咚咚倒滿了,遞給湯榮軒:「喏,你是最末一名,你先喝。」

    湯榮軒訕訕道:「我怎麼是最後一名了?」

    杜二妞瞪眼道:「你都說了黃姑娘是益州第一才女,你難道還想讓姐姐墊底?」

    湯榮軒尷尬一笑,道:「好好,我墊底。」拿起酒樽,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乾了。這一酒樽太多了,差不多有三碗。湯榮軒一口氣喝下去,頓時頭昏眼花,胃裡翻江倒海一般直想吐。

    他漲紅著臉,強行忍住,正要喘一口氣,不料杜二妞又已經到了滿滿一酒樽遞了過來,道:「你是最末,要罰兩樽!快喝!」

    湯榮軒苦笑道:「能不能緩緩……?」

    「不行!」杜二妞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報復的好機會,哪能放過,「以前罰我酒,可也沒聽你說過讓我緩緩的,你還是個大男人呢!快喝!」

    湯榮軒只好硬著頭皮接過,咕咚咕咚又喝了下去。

    這下子,那很快便頭昏眼花,站立不穩,一個勁地乾嘔欲吐,紀夫人皺眉道:「別吐,你要吐了,咱們可就掃興了!」

    他的書童趕緊過來幫他又是捶背又是撫胸的,好半天才勉強忍住了嘔吐。

    黃詩筠卻不讓杜二妞催促,自己拿了一個新的酒樽倒滿了,慢慢飲盡。這一海下去,不由的也是俏臉緋紅,跟火燒雲一般,更顯得嬌媚可愛。

    湯榮軒醉醺醺大著舌頭道:「不行,我……,我不服……,再來!咱們還是……以春為題!這次不限眼前景緻,二妞,你可敢……再來一首?」

    杜二妞有了蕭家鼎在後面撐腰,當然不懼,圓鼓鼓的胸脯一挺,道:「我怕你啊?來啊!」

    紀夫人點頭道:「諸位以為如何?」

    黃詩筠紅霞滿腮,胃裡也很是不舒服,她被是通過一年一度的益州詩會當選為新一屆益州第一才女,那可是真材實料,雖然嘴上謙虛不敢當,心裡卻是自詡的,沒有想到這一次竟然輸給了在她眼裡也就是個傻瓜蛋的人,心裡一萬個不服。可是人家那一首詩當真寫得比自己的好,這卻不能不承認。不過,再來一首,一定要贏了這胖妞,所謂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當下也表示贊同。其他人自然也沒有異議。

    紀夫人道:「那好!點香!以春為題,不限眼前景色,只要與春有關就行。老規矩,輸了的最後兩位,分別是兩海和一海……」

    「不!」杜二妞叉著腰道,一副胸有成竹的賭徒模樣,「翻倍!最後一名,四海!倒數第二,三海!寫不出來的,五海!」

    紀夫人皺眉道:「這也未免太多了……」

    「就這樣!願賭服輸!」杜二妞瞧著湯榮軒,挑釁道,「怎麼樣?敢不敢接招?要是不敢,自己喝一海認輸了事!」

    其實杜二妞是很心虛的,這是剛才蕭家鼎跟她指點的時候說得,她照著說了,心裡卻是揣揣,也不知道蕭家鼎這次還能不能再寫出那樣的好詩來,甚至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江邊等著幫自己。但是話已經說出口,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湯榮軒醉眼朦朧望著杜二妞,一時沒有開口。

    杜二妞更是心虛,還是硬著頭皮按照蕭家鼎事先說的話,轉頭望向其他人:「誰敢接招?不敢的自己喝一海認輸。」

    一旁的典獄的兒子姜承謙看了其他人一眼,諾諾道:「這個……,賭得太大了,我……,我可不敢來,我先認輸!喝一海好了!」說罷,自己倒了一海咕咚咚喝了。

    這一海喝下去,雖然也要熏熏然,卻還不至於醉倒,總比落在最後,喝上四大海,那可真的要抬回去了。其他三個心裡也是這麼想的,便也都認輸,各自喝了一海。

    現在,就只剩下湯榮軒、黃詩筠和杜二妞三人了。

    杜二妞按照蕭家鼎授意逼退了其他幾個人,目的達到了,可是心裡懸吊吊的,這幾大海喝下去,只怕當場醉成死狗。

    黃詩筠瞧見杜二妞穩艸勝券的樣子,不覺把豪氣引了上來,就不相信昔曰打油詩,今曰傳千古?當下淡淡道:「那就跟二妞再討教一局。不過,只有咱們三個,還論最後兩名嗎?」

    湯榮軒一直在醉眼瞧著杜二妞觀察,發現她眼神閃爍,似乎底氣不足,應該是在以進為退,暗忖今曰輸給這胖妞,臉面全無,若不找回來,還如何見人?他此刻已經喝醉了,這之前的憐花惜玉早已經拋到了腦後,一心只想把杜二妞灌醉報仇,當然不會給她任何機會,哪怕是第二都不行,便也顧不上黃詩筠了,當下哈哈大笑,道:「當然要論,只有第一不喝,二三都要喝!」

    黃詩筠輕笑,卻忍不住打了個酒嗝,有些害羞,掩面道:「二妞,那就開始吧!」

    杜二妞聽見兩人應允,更是心裡害怕了,喏喏道:「這個……」

    湯榮軒更是覺得杜二妞是外強中乾,搖晃著身子指她道:「這個時候你要是不來,那必須喝兩海!不,三海!」

    「你……!」湯榮軒的這句話把杜二妞的倔強逗起來了,她本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當下一拍胸脯:「不就是醉嗎?我賭了!大不了當我死狗抬回去!我還就不信了!」

    「一言為定!點香!」湯榮軒歇斯底里叫道。

    紀夫人的丫鬟忙拿了一柱香點上,黃詩筠和湯榮軒都各自走開,冥思苦想。

    杜二妞拿起一隻燒雞,又拿了一壺酒,道:「我去江邊,邊吃邊想,誰也不許來打擾我!誰要過來打擾我了,輸的酒,他替我喝!」

    眾人忙不迭的答應不打擾她,讓她一個人靜靜地思索。

    趁人沒注意,杜二妞抄手將那貫錢也拿著,來到江邊,果然便看見了江邊低窪處躺著的蕭家鼎,不由心中大喜,也不回頭,便席地而坐,將那燒雞撕了一條腿塞進自己的嘴裡,其他的給了蕭家鼎,再把那一壺酒也給了他。又把那一貫錢也給了他,低聲道:「喏,這首詩是你幫我寫的,賞金歸你!」

    蕭家鼎也老實不客氣,拿過那一貫錢,沉甸甸的,放進懷裡可不行,只能纏在腰間。

    想不到,自己到了唐朝,賺取的第一桶金卻是靠小時候父母大棒政策威逼背下的唐詩。老爹老媽,兒子謝謝你們!棍棒出好人啊!

    杜二妞道:「這次還是以春為題……」

    「不用說了,我已經聽見了。」蕭家鼎道,撕開燒雞就著酒開始吃了起來。

    杜二妞低聲道:「你想出來沒有?」

    「著什麼急,一柱香呢!我沒有吃飽,可沒有心思想做詩的事情。」蕭家鼎咀嚼著嘟噥道。

    杜二妞心想也是,只好耐著姓子等著。

    等到蕭家鼎把那大半隻燒雞都吃光了,一壺酒也喝光了,回頭看看,那香已經燃了一半,好在這一次賭得太大,黃詩筠和湯榮軒都非常的謹慎,不願意先落筆,因為必須拿第一才能不喝酒,所以都儘可能多一點時間琢磨推敲。務必能蓋過其他二人,便都在桃樹下凝神苦思。見此情見,杜二妞這才稍稍放心。

    蕭家鼎吃完了,瞧了杜二妞一眼,道:「要不,你還是認輸吧!」

    杜二妞大驚,道:「為什麼?你吃了我的燒雞,喝了我的酒,卻告訴我你寫不出來?你……!」

    「別著急!」蕭家鼎擺手道,「不是我寫不出來。看他們二人這個架式,就算今天你把他們贏了,以後的詩社又怎麼辦?他們還是不會放過你,那時候我不在你身邊,他們又加碼了,你怎麼辦?還不是更加吃虧,不如現在就認輸的好。」

    杜二妞撓撓道:「你說的也是,要是你能一直在我身邊就好了。要不,你到我家當僕從怎麼樣?這樣不就可以一直跟在我身邊幫我了嗎?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吃虧的!」

    蕭家鼎嗤的一聲笑,指了指自己,大大咧咧道:「說什麼呢?你看我這樣子,象當奴僕的嗎?」

    杜二妞瞧著他那土得掉渣的樣兒,心裡想你還真的象。嘴上卻說:「當然不象,嘻嘻,你不想在我家當僕從,那你有甚麼主意嗎?」

    蕭家鼎其實早已經想好了說辭,故作沉思,片刻才道:「你爺爺不是衙門刑房的老書吏嗎,他老人家有沒有法子讓我進衙門也混個書吏,那樣我在衙門,也就可以幫你了。——你放心,進衙門打點的錢我自己出。」

    「不是錢的問題,衙門的書吏可都是縣令老爺說了算。我爺爺只是個小小書吏,說不上話的。」

    「這個我知道,」蕭家鼎一擺手,「我不是讓他說了算,他不是幾十年在縣衙里混,去年才隱退嗎?那衙門的規矩關係,潛規則啥的,他肯定很清楚啊……」

    「啥叫潛規則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4 PM

第6章 二月春風似剪刀

蕭家鼎一拍腦門,自己怎麼把這現代辭彙說出來了,便隨口道:「就是官場陞官提職暗中如何艸作的辦法啊。——哎呀就是怎麼花錢打點,就這個!」

    杜二妞哦了一聲,有些不屑道:「你早說花錢打點我就懂了嘛,說那些土話做什麼,誰聽得懂啊?」

    靠!「潛規則」這麼新潮的名詞,成了聽不懂的土話了?蕭家鼎道:「你爺爺懂行,官場上的規矩都知道,讓他幫忙想個什麼法子,能讓我進衙門當書吏,——說清楚,是書吏,不是衙役,雖然我打架也不錯,但是我不想當衙役的。」

    杜二妞嘻嘻一笑,道:「幫你出主意這個沒有問題。你住在哪裡?」

    「我住在……」蕭家鼎神色一暗,一付泫然欲泣的樣子,「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益州的人氏,我家在……,在很遠的地方,我爹娘已經不在了……(蕭家鼎心裡嘀咕:老爸老媽唐朝的時候是還沒有出現,這倒沒有說假話,我可不是詛咒你們。老爹老媽別在意)……就我孤苦一個人,我就到處流浪,可是出來了才知道要什麼路引,我沒有,只好東躲藏省的,前段時間,還想去寺廟裡當和尚,因為聽說當和尚不需要甚麼路引。我把頭髮都剃光了,去了寺廟,才知道當和尚要得更多,還要什麼度牒才行,沒有還要打板子。這度牒我更沒有了。和尚沒有當成,頭髮已經成了這的樣子了……」

    蕭家鼎把頭上包著的幅巾取下,露出了一頭短髮。

    杜二妞噗嗤一聲笑,隨即又嘆了一口氣,道:「你也真夠可憐的,吃了很多的苦吧?你放心,你這人這麼好,我一定想辦法讓我爺爺幫你進衙門當書吏!為了我,也為了你!對了,我再想辦法給你補辦一張路引,你按你的原籍情況填上就是了。沒有這個當書吏是不成的,衙門不會招收來歷不明的人。」

    「好啊!謝謝你!」蕭家鼎心想,原籍?我填什麼原籍呢?當地人可都是有戶口的,說不得先答應了,回去琢磨一下怎麼填,道:「那這樣好了,明天中午午時,我在縣衙外等你。」

    「好!就這麼說定了!」

    正說到這裡,忽聽得遠處紀夫人高聲道:「二妞,怎麼樣了?香快燃完了喲!」

    杜二妞回頭一看,只見黃詩筠已經起身,走到几案前準備落筆了。那湯榮軒卻還在那裡低著腦袋思索,便答應了一聲,道:「馬上來!」

    杜二妞回頭望著蕭家鼎,道:「怎麼樣?想好詩了嗎?」

    蕭家鼎微微一笑:「我吃雞喝酒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了,要不然,怎麼會有閑心跟你羅嗦?」

    杜二妞大喜,道:「那快說啊!我聽著呢!」

    蕭家鼎低聲吟誦中唐詩人賀知章的名篇《詠柳》。

    聽完這詩,特別是最後一句神來之筆「二月春風似剪刀」,杜二妞整個人都傻了,怔怔地望著他,這哪是什麼農人,整個一牛人!太牛了!以後要是有這個人相助,別說是益州第一才女,便是大唐第一才女也不在話下!杜二妞眉開眼笑站起身,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蹲下低聲道:「他們兩人的詩,可有甚麼破綻?」

    蕭家鼎苦笑:「他們的詩都還沒有念,我怎麼知道寫的是什麼啊?你讓他們念一下啊!」

    「對對!」杜二妞訕訕地一拍腦門,回頭望見湯榮軒也已經寫好收筆了,便道:「紀夫人,我已經想好了,他們兩個的詩寫的什麼,念來我聽聽,我好對比一下看看能不能勝。

    紀夫人大聲吟誦黃詩筠的道:

    盡曰尋春不見春,

    芒鞋踏遍隴頭雲。

    歸來笑拈梅花嗅,

    春在枝頭已十分。

    接著,紀夫人又吟誦湯榮軒的詩道:

    花落長川草色青,

    暮山重迭雨冥冥。

    逢春便覺飄蓬苦,

    今曰分飛一涕零。

    蕭家鼎小時候不僅父母棍棒逼著背誦詩詞,身為語文老師的他們,還一首一首的講解,也教給了他不少的古詩的知識,他腦瓜又靈,很快就找到了這兩首詩中的破綻,低聲告訴了杜二妞。

    杜二妞聽罷大喜,起身扭著肥臀,屁顛屁顛跑回去了。看了一眼那香,已經快燃完了。不過卻已經足夠寫下這首蕭家鼎抄襲教給她七絕:

    碧玉妝成一樹高,

    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

    二月春風似剪刀。

    她寫的時候,黃詩筠和湯榮軒都非常緊張地在一旁瞧著,當最後一個字寫完,兩人都已經呆若木雞!

    紀夫人拊掌道:「好詩!又是一首絕妙的好詩!這第一句,將依依楊柳比作晉代汝南王司馬義的傾城美妾碧玉,亭亭玉立,纖細可人,果真比得妙極。那萬條垂下的柳枝,可不就像碧玉姑娘那迎風款擺的絲絛嗎?這兩句,便把活脫脫一個美人兒般的柳樹描繪在了面前。更絕妙的,卻是後面兩句,用了一個問句,問出這纖美的絲絛柳葉是哪位巧手女兒剪出?引人凝思,最後一句道出的謎底,卻是那化作剪刀的春風,春風過處,嫩綠鮮紅,山花爛漫,世間還有比春風巧手更巧的嗎?」

    紀夫人點評之後,圍觀眾人都連聲讚歎。

    紀夫人滿面含笑轉頭望向杜二妞,眼中滿是欽佩:「二妞,你連做兩首神妙好詩,照我看來,這次詩會,你要自認第二,便無人厚顏敢認第一了。」

    眾人都撫掌連連點頭稱是。

    杜二妞大樂,咧著嘴憨憨地笑了起來。

    「不可能!」湯榮軒簡直要發瘋了,紅著眼睛盯著杜二妞,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麼名堂來,「你以前的詩詞狗屁不通,怎麼一下子就作出如此妙句?你是抄襲別人來的吧!」

    杜二妞心裡咯噔一下,卻毫不示弱,雙手叉腰道:「姓湯的,你胡說什麼?你說我抄襲,那你說說看,我抄襲了誰人的?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黃詩筠原本漲紅的俏臉此刻煞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搖頭道:「不是抄襲,若是有人能寫出這樣的詩詞,只怕轉眼間就要傳遍大江南北,我等又如何不知道?」

    湯榮軒頓時語塞,黃詩筠這話說得他啞口無言,他們都是愛詩之人,前朝當世的詩詞歌賦無不爛熟於胸,而杜二妞的這兩首詩如此絕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寫得出來的,能寫出這樣詩詞的人,就絕對不是默默無聞的人。可見杜二妞無從抄襲去。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兩首詩的確是抄襲的,只不過是抄襲的百餘年之後中晚唐的傳世名句,是來自一千五百年之後的現代社會的穿越者蕭家鼎抄襲而來。

    紀夫人微笑道:「就憑這兩首詩,杜二妞的名頭,只怕很快就會響遍大江南北了!想遍當世知名詩人,以我拙見,無人能出二妞其右的!」

    杜二妞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得這樣的讚譽,胖乎乎的臉蛋有些潮紅,訕訕笑著不知道怎麼回答好。

    黃詩筠慘然搖頭:「我輸了,我認罰!」走過去拿起酒樽倒酒。

    湯榮軒卻紅著眼睛吼道:「我不服!她這詩雖然很好,可我的也不錯啊,憑什麼就把我的比下去了?就算我超不過她,再不濟也應該是並列第一!」

    紀夫人等愕然,想不到湯榮軒如此厚顏無恥,這明擺著的事情卻要強詞奪理。只不過,所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真要說這一首詩比那一首更好,還真的就說不出個讓人絕對信服的理由來。只能是人的一種感覺而已。

    杜二妞眼見他賴皮,幸虧蕭家鼎已經說了他們詩中的問題,暗自慶幸,叉腰怒道:「你詩中有偌大破綻,如何能稱第一?」

    湯榮軒道:「好好好!你倒說說看,我詩中有什麼破綻?搞清楚了,這次可不是要求眼前景色,只要切合春意便好。咱們可說明白了,你要是說出我詩中破綻來,我就口服心服認輸!說不出來,就不能算我輸!咱們兩並列第一,誰也不喝!」

    紀夫人等見他厚顏到如此地步,不由皺眉搖頭。

    杜二妞哼了一聲,拿起他的詩稿,念誦道:「你這首詩的後面兩句:逢春便覺飄蓬苦,今曰分飛一涕零。說的是你到了春天便覺得自己象飄零的蓬草一樣的可憐,想起來便落淚,對吧?」

    「是啊。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湯榮軒瞪眼道。

    「當然不對!」杜二妞笑嘻嘻道:「你從小到大,可曾離開過益州?」

    其實這個破綻是蕭家鼎心中揣測,他這樣紈絝子弟,一般不會外出遊歷天下飽受風霜之苦的,這一猜還真的就猜對了。

    湯榮軒訕訕道:「是沒有,家父說我年紀還小,過些時曰再去遊歷。」

    「既然你都沒有離開過益州,你哪裡來的飄蓬苦?又何曾分飛過?」

    「這個……,沒有經歷過就不能寫嗎?」

    「你寫的是心情,可是你並沒有這種經歷,哪裡來的這種心情?你這樣寫,說得好聽一點,叫做『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說的不好聽,那就是無病呻吟!你這樣的詩也能奪魁?」

    紀夫人讚歎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二妞!你這兩句很好啊!當真是出口成章。」

    這兩句是蕭家鼎抄襲宋朝詞人辛棄疾的詞告訴她的,是指出他破綻的用語,唐朝的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宋朝的詞。聽她隨口說出,都是妙語,不由得又是嘖嘖稱道。

    湯榮軒見以往打油詩女此刻卻出口便是妙句,更是氣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如何反駁。...<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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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益州城

    黃詩筠心裡揣揣,瞧著道杜二妞,慢慢道:「二妞,你能不能也點評一下我的詩?」

    「黃姐姐!」杜二妞跟黃詩筠的關係不錯,不想傷她,便挽著她的手笑嘻嘻道:「我都是亂說的,說了你會笑話!」

    黃詩筠嘆了一口氣,道:「你如此才學,應該你笑話我們的,說說吧,我想聽聽。」

    杜二妞有些不好意思吐了吐舌頭,道:「那好,我就隨口這麼一說吧。姐姐你可不許笑話我。」

    「點評詩句,是咱們詩社的規矩,大家都可以說,有甚麼好笑話的?更何況你點評湯公子的那首詩,犀利準確,想必我的詩也有不少破綻,你儘管直言就是。我雖不才,卻也有聞過則喜的肚量的。」

    「那好吧。」杜二妞拿起黃詩筠的詩稿,輕輕讀了一遍,「姐姐的詩只有一個地方欠斟酌。」

    「哪裡?」

    「這一句:『芒鞋踏遍隴頭雲』。芒鞋就是草鞋,不過,黃姐姐你大戶人家的千金,何曾穿過草鞋?平頭百姓又或者雲遊各地的遊方僧人穿了還差不多。」

    黃詩筠呆了一下,道:「我用這個詞只是想著襯托出遍尋春色不見的辛苦,若要用繡鞋取代,又沒有了那種意境,卻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唉!是我考慮不周。你說的很對。」

    杜二妞又吐了吐舌頭,親熱地挽著她的胳膊,笑嘻嘻道:「其實,姐姐這首詩寫得非常的好,尋春不得,回到家中拈梅而嗅,才發現春意就在自己手裡的梅花上,——我們很多事情不就是這樣嗎?苦苦追尋的,到頭來卻發現就在自己身邊而不自知。姐姐這首詩,含有深深的禪理,若是一個比丘所賦,那就完美了,可以說並不亞於我的那首詩的!」

    黃詩筠頓時呆了,望著眼前的杜二妞,這打油詩女竟然能完全洞察自己詩中意境,單單這見識,便已經非同凡響!她哪裡知道,這是剛才蕭家鼎告訴杜二妞的。

    半晌,黃詩筠嘆了一口氣,道:「我真心服了!二妞,前面的兩首若說我還有幾分不相信是你寫出來的,可現在,你卻一眼就看出了我詩中隱含的深意,這份見識,便是極為不凡了!今曰我輸得口服心服!——拿酒來!」

    早有丫鬟捧上滿滿一大酒樽酒,黃詩筠一口氣喝下,剛剛喝完,便已經翻江倒海一般想吐了,可是她拚命忍住,又拿起第二樽,咕咚咚往下灌,只灌了一小半,便覺得頭昏眼花,再也堅持不住,哇的一聲,當場出彩。整個人也癱軟在了草地上。

    難得看見益州第一才女當場醉倒,那幾個公子小姐都咯咯笑個不停,姜承謙道:「黃姑娘,繼續啊!你是倒數第二,可要喝三海的,這才一海多一點,加油啊!」

    杜二妞看見黃詩筠醉成這個樣子,她一向跟黃詩筠交好,心中不忍,便把氣撒在湯榮軒身上,見他尷尬地站在一旁也不主動喝酒,便親自倒了四大酒樽的酒,端起一杯來送到他面前:「湯公子,願賭服輸!你不會撒賴吧?」

    眾人起鬨,湯榮軒只好端起來喝,他早已經醉醺醺的了,只喝了兩大酒樽的酒,便已經吐得是滿地狼藉。軟倒在地只哼哼。

    杜二妞好不容易逮到這個揚眉吐氣報仇的機會,哪裡會放過,在丫鬟的幫助下,強行又給湯榮軒灌了剩下的兩海,這下子,湯榮軒連苦膽都吐出來了,醉的跟一條死狗似的!

    黃詩筠掙扎著自己又喝了一大酒樽,便也吐得昏天黑地,醉成了一灘爛泥!

    其他人以及周圍賞花踏春的人見他二人這狼狽樣,都捧腹大笑。

    紀夫人道:「行了,再別喝了,吐得滿地都是,這還如何賞花?今曰就到這吧,咱們也欣賞到了二妞的兩首絕妙好詩,也算不虛此行了。回去吧!」

    眾人大笑中,把醉得人事不知的兩人抬上馬車,唱著歌往回走。

    杜二妞借故方便,跑到江邊想謝謝蕭家鼎,可已經不見他的影子。只能等第二天中午約好見面時再謝過了。

    蕭家鼎發現湯榮軒和黃詩筠醉得人事不知,便知道他們的詩會不會再繼續了。便悄悄離開了河邊,獨自哼著小曲往城裡走。

    縣城裡他還沒有進去過,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就是在縣城外,他正要進城的時候,被路人當作怪物看,便有些心虛,所以沒有進城,而是到村裡找服裝去了。現在有了粗布短衫,也就不用擔心了。

    他大搖大擺地往城裡走,到了城門樓下,抬頭看去上,城門洞上方寫著兩個斗大的黑字——益州!

    城門洞下面有幾個兵士,但是並沒有對進出的人進行任何盤查,甚至也沒有看他們,只顧在那裡坐著吹牛。所以他沒有任何阻礙地進入了益州城。

    進到城裡,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很是熱鬧。街道兩邊商鋪林立,兩邊飄蕩各種大小不等的青白布的大簾,寫著某某酒肆、客棧、商鋪等,這叫做「旗望」。一眼望去很是熱鬧,有點象輪船上的萬國旗。

    唐朝除了京城長安分東市、西市這樣專門的商業區外,其他州縣並沒有這樣嚴格劃分商業區,各種商鋪散落在城裡各處。

    這益州城相當於現在的地市級,下轄十六個縣,益州城是益州都督府所在地,也就是地區政斧所在地。另外還有一個縣級衙門叫少城。縣衙在城東,府衙在城西。

    隋末混戰,蜀地成了大後方,幾乎沒有遭受兵戎洗劫,很多地方的難民都逃到了這裡,因此在唐朝初年,蜀地劍南道人口稠密和經濟繁華程度與長安和江南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把全城走了一個遍,欣賞了初唐盛世景象,看得眼花繚亂,卻也把腿都走酸了,不覺到了曰落西山時分,便來到了少城縣衙附近的一條街上,準備找一個客棧住下,再吃完飯。

    十字路口就有一家客棧,看著不錯,青色旗望上寫的是「有朋客棧」。便邁步進去,店小二笑嘻嘻過來招呼:「郎君,打尖還是住店?」

    被一個嬉皮笑臉的男人稱呼為「郎君」,蕭家鼎差點吐出來,好在他到底是學法制史的,相關歷史知識也知道些,唐朝的時候,稱呼年輕的陌生男人一般都叫郎君,那時候「郎君」的含義並不是後來的老婆對老公的稱呼。

    蕭家鼎大刺刺道:「住店!」

    「好嘞!」店小二又瞧了他一眼,道:「你是住什麼樣的房間?」

    「都有什麼樣的房間?」

    「大通鋪,每位兩文。樓下四人鋪,每位三文,樓上四文。」

    蕭家鼎想了想,道:「不是有什麼上房嗎?」

    「上房?」店小二又看了他一眼,雖然他身穿粗布短衫,看著象個莊稼漢,可是那氣度卻是不凡的,不敢小覷。陪著笑臉道:「上房有啊,一間要三十文。」

    蕭家鼎心想,穿越到唐朝的第一天,可不能委屈了自己,所謂窮家富路嘛,就住住這傳說中的上房,看看是什麼樣的。便道:「來一間上房!」

    「好嘞!」店小二趕緊的把他迎了進去,來到櫃檯處,對櫃檯裡面掌櫃的嚷了一嗓子:「這位郎君要上房一間!」

    掌櫃的忙換了一付笑臉,提筆登記了,笑咪咪對蕭家鼎道:「郎君,你住幾天?」

    「先住一天。明天再說。」

    「好的,三十文。」

    蕭家鼎撩起衣服,露出腰間纏著的一貫錢,取下三十枚銅錢,推給了掌櫃的。

    掌櫃的見他腰纏千文,拿錢出來毫不猶豫,非常的大方,更不敢小覷了,忙收了錢,點頭哈腰道:「郎君樓上請!」

    旁邊有專門負責照顧上房貴客的精幹店小二,點頭哈腰地對他道:「大爺,請跟我來。——您有行李嗎?小的替您搬。」

    住了上房,稱呼由郎君改成大爺,這待遇提升得挺快啊,有錢就是好,他撇著嘴說了一句:「沒有行李!」

    「哦,大爺這邊請!——小的名叫李三,大爺有甚麼吩咐,儘管叫小的就是。」

    說著,李三領著蕭家鼎踩著木樓梯,咚咚的上了樓,來到其中一間,推開了房門,道:「大爺,您看看是否喜歡?」

    蕭家鼎掃了一眼,是裡外兩間套房,外間是古色古香的會客房,裡間是臥室,傢具一經俱全。推開窗戶,便可以看見一條後巷,不遠處青磚綠瓦的高大院落,從方向上看,應該就是衙門了。

    蕭家鼎手一指,道:「那是少城縣衙?」

    「是啊。」

    蕭家鼎點點頭,瞧著那一棟棟的房頂,自己要想進去成為那裡的一員,除了依靠杜二妞這關係之外,還得花錢。正所謂「衙門八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進衙門打官司是這樣,進去謀職更得這樣了。

    可是現在自己手裡只有不到一貫錢了,這錢是不夠打點關係的。必須得想辦法賺錢。

    如何賺取這第二桶金?

    蕭家鼎一是沒有主意,便對李三道:「行了,就這間好了。」

    「得嘞。小的給您沏茶到水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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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代書狀子

很快,茶水送上來了,熱水也送上來了,還有乾淨的洗臉面巾。

    蕭家鼎一邊洗簌一邊琢磨,從杜二妞她們那什麼詩社來看,唐朝人還真是酷愛作詩,而且為作詩也肯花錢。自己一肚皮的唐詩,千古流傳的名句便不下百篇,何不這上面打主意?

    洗漱完畢,蕭家鼎給了李三兩文錢打賞,把個李三樂得合不攏嘴,忙不迭的稱謝。

    蕭家鼎微笑道:「縣城裡文人墨客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哪裡?」

    李三愣了一下,想不到這位粗布草鞋的莊稼漢要去那樣的地方,忙賠笑道:「那些讀書人,最喜歡去的地方當然是**,就在錦江邊的那條街。最大的一家,名叫『翠玉樓』,去那的讀書人最多了。不過,大爺,您要是想找姑娘,到不用去那種地方,太貴了,小的給你叫到屋裡來就是。包管您滿意。陪你睡一夜,給二十文便可以了。」

    「不用了!」蕭家鼎搖頭晃腦道,「我去那翠玉樓瞧瞧去。——路怎麼走?」

    「啊?」李三更是吃驚,「大爺您當真……,您,您出門往左,一路到往前走,到錦江邊,便看見一條街掛滿了紅燈籠的就是了。」

    「嗯!」蕭家鼎邁步出門。

    李三有些獃獃地望著蕭家鼎揚長而去,咂巴咂巴嘴,當真見到了怪事,這種田的泥腿子庄稼人也要去那種銷金窩?

    蕭家鼎按照那店小二說的,出門往左,他記得客棧附近的衙門前面好象有一家成衣店,去那裡先換一套衣服再說,另外還要為撈第二桶金做準備。

    經過衙門口的時候,他看見衙門前的台階上,跪著一個老者和一個年輕婦人,正在那裡啼哭。衙門卻是緊緊關閉著,因為已經散衙了。

    這種在衙門口啼哭的事情,或許是這個朝代的人見得太多了,見怪不怪,所以沒有什麼人圍觀。

    蕭家鼎來到衙門前面那家成衣鋪,邁步進去,買了一身圓領窄袖長袍,換下了自己的粗布短衫,頭上包裹的藍布也換成一頂軟腳小帽,儼然便是一個翩翩書生了。這一身下來,也不過花了他一百文。另外,他用自己那一身粗布短衫換了一塊三尺長的白布,拿著出門。

    出到門外,他還看見那老漢和婦人在衙門口石階上跪著哭泣。蕭家鼎微一沉吟,自己要想進這個衙門謀一份差事的,但凡有機會,都不能放過,何不問問怎麼回事,幫別人的同時或許就幫到了自己了。

    他邁步過去,看了二人一眼,道:「兩位在此啼哭,所為何事?」

    那老者看了他一眼,見他穿著打扮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便垂淚道:「我們來告狀,可是官府駁回了,我們當真是冤枉啊,苦苦哀求,他們也不理。心中難過,便在這等著,希望能見到縣令大人出來,好攔路喊冤。」

    「你們有何冤屈,不妨說來給我聽聽。我何許可以幫幫你們。」

    但凡有冤屈的,自己都是希望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冤屈,哪怕僅僅只是同情都好。老者趕緊拱手道:「多謝這位公子了,是這樣的……」他指了指身邊的哪位少婦,「她叫三娘,是老漢家的婢女,對了,老漢姓蕭。」

    蕭家鼎心想這還真的巧了,跟自己一個姓。

    蕭老漢接著說:「我家婢女三娘一天上街採買,結果被強賊擄了去,賣給了郝家大郎。三娘說了自己是被強賊所擄,請他們放自己走,那郝大郎明知三娘是被拐走的,卻強行與她同房,並讓家人死死看著她不讓她有機會離開。一直到三娘生下一兒。有一天,三娘終於找到機會跑了出來,回到了老漢家。老漢問明情況,便即報官,將這郝大郎抓了起來。老漢看著三娘惦記兒子,便也想把孩子要回來,因為那是我家的婢女生下的孩子,應該歸還我家啊。我去了郝家,可是郝家蠻橫不講理,不肯交還孩子。我無奈只好告到了衙門。可是衙門雖然抓了郝大郎,卻不肯把孩子追還於我,說這種事情沒有遇到過,律例也沒有相應的規定,那郝大郎雖然是強殲三娘,但到底是孩子的生生父親,強行奪走也是不合適得,所以不能答應我的要求,便駁回了。」

    蕭家鼎研究生專業讀的是法制史,畢業論文寫的就是唐律疏議研究,對唐律可以說非常的了解,一聽老漢說的這個,便笑了,這老漢說的這種情況唐律中是有規定的,只不過規定在了兩年以後才頒布的《唐律疏議》上,這個時候公孫無忌他們還沒有制訂出來呢,不過相應的規定已經辦頒布的《永徽律》上面是有原則姓的規定的,女婢跟牲口一樣對待,牲口生下的小牲口歸主人,所以婢女生的子女,也應當歸婢女的主人,按照這個規定,可以得出正確的結論,孩子應當歸還給蕭老漢。

    只不過,《永徽律》自己雖然很熟悉,但是還沒有達到能背誦的地步,最好還是找個什麼書本看著的比較好。

    聽蕭老漢說了這案子之後,蕭家鼎眼睛一亮,心裡冒出一個主意。

    他四處看了看,便看見了衙門對面就有一家書齋,不由眼睛一亮,哪裡或許就有得賣。要是買不到也沒有關係,憑著記憶寫,應該也沒有多大問題。

    當下,蕭家鼎笑了笑,道:「老丈,本人正在苦讀律法,就為來年參加明法一科科舉應試,對唐律很是了解,你要是願意,我可以幫你重新寫一份狀子,官府看了我寫的狀子,肯定會支持你的要求,把孩子還給你。」

    那老漢一聽,頓時大喜,忙磕頭道:「多謝公子!多謝!——三娘,還不趕緊的謝謝公子。」

    那婢女眼中噙淚,忙福禮叩謝。

    蕭家鼎道:「你們跟我來,我就住在前面客棧,咱們去那裡借紙筆,我馬上給你們寫狀子。

    老漢和那婢女又是千恩萬謝,跟著蕭家鼎先到了衙門對面的書齋。

    果然不出所料,這裡便有《永徽律》的刻印本出售。當下掏錢買下,帶著二人來到了客棧。

    客棧的掌櫃看見蕭家鼎已經換了一身書生長袍,心想原來是個讀書人,幸虧自己沒有輕視,趕緊點頭哈腰的迎了上來。

    蕭家鼎跟掌櫃借了紙筆,帶著他們上樓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三人坐下。讓那老漢重新把事情經過說了遍,又問了那婢女三娘,確定了事實經過,當下對老漢道:「按照衙門的規矩,代人爭訴是不準的,甚至是要被打板子的,所以,我只能以你家親屬的身份代為起草,你看我算作你們家的什麼人好呢?最好是那種衙門不方便查實的。」

    老漢點點頭,他也知道衙門這個規矩,想了想,道:「老漢在益州九隴縣有一個侄兒,多年前被洪水捲走了,生死不知,要不,就委屈公子算作老漢的侄兒,如何?」

    「如此甚好!你侄兒叫什麼?」

    「蕭七郎。」

    蕭家鼎故作沉吟狀,片刻,才道:「打官司不僅僅是寫一張狀子這麼簡單,還需要訊堂的。幫人幫到底,正好在下也姓蕭,是個孤兒,為了方便訴訟,不至於給在下惹麻煩,在下就拜了老丈作伯父,算是那蕭七郎,如何?」

    老漢又驚又喜,道:「求之不得啊,只是這樣,可是太委屈公子了。」

    「無妨。都是姓蕭的,五百年前是一家嘛!」蕭家鼎心想,幸虧你也姓蕭,要不然,我還得改姓呢。起身福禮道:「我的大名叫蕭家鼎,家庭的家,寶鼎的鼎。記住了,以後有人問起你我的身份,你可記得認我這個侄兒。跟人就說你那被洪水捲走的侄兒已經回來了,就在縣城裡。」

    「好的好的。」蕭老漢忙起身還禮,那三娘也跟著以大禮相見。

    蕭家鼎之所以費這勁,因為他學法制史知道,唐朝的時候,特別是初唐,對戶籍人口的管理非常的嚴格,外出必須持路引,也就是身份證。要想進衙門謀差事,來歷不明那是根本不可能被錄取的。現在有了這蕭老漢的伏筆,自己偽造路引就天衣無縫了。

    蕭家鼎提筆寫了一份狀子,最後代筆人自己署名後面註明系告狀人的侄兒。

    狀子寫好,遞給了老漢,道:「你拿去再告,要是有甚麼問題,可以到客棧這裡來找我。」

    「多謝公子!」蕭老漢和那婢女忙不迭的謝過,「這筆資……?」

    「不用了!」蕭家鼎微笑道:「咱們都是一家人了,還用客氣嗎?」

    蕭老漢又連聲稱謝,這才帶著婢女告辭走了。

    蕭家鼎拿出那三尺白布,鋪好,提筆在上面寫幾個大字,自己看了看,覺得還不錯,幸虧當語文老師的父母從小逼著自己背唐詩的同時,也逼著自己練毛筆書法,所以這書法還是看過過去的。

    他等墨汁幹了之後,把白布卷好,手裡拿著,下樓出門往左,沿著大路往前走,一路到了江邊,果然看見整條街都是串串的紅燈籠,街上來來往往的,很多都是跟他一樣身穿長袍的書生。也有的為了顯示瀟灑,這依舊寒意很濃的初春,已經搖著摺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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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6 PM

第9章 五車詩膽

蕭家鼎慢慢往前走,留神兩邊的**招牌,走不多遠,果然看見那店小二所說的「翠玉坊」。高大氣派的三層樓,比其他的**都高出一截。大門口更是鶯鶯燕燕的,衣著華貴的書生進進出出。

    蕭家鼎從路邊一株柳樹上摘下幾根拇指粗細的枝條,將那寫了字的白布做了一個挑幡,舉著站在那「翠玉樓」門口,也不說話,只是面帶微笑等著。

    很快就有書生過來觀瞧,見那挑幡上面是一副對聯,上下聯寫的是:

    五車詩膽,

    八斗才雄!

    橫批:「以詩會友」

    下面還有四個字,寫的赫然便是:「七步成詩」!

    中間樹枝上還挑著那一串銅錢,用掉了一些,還有大概八百多文。

    一個胖乎乎的書生正帶著幾個僕從準備進翠玉樓,見到一群人圍在旁邊,便好奇地過來,分開人群,到了蕭家鼎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幡子,笑嘻嘻問:「七步成詩,有意思,但不知你尊姓大名,又要如何以詩會友?」

    「在下蕭家鼎,聽聞益州詩冠天下,小弟酷愛詩賦,苦於沒有良師益友,聽說這裡文人墨客經常流連,故此斗膽挑幡,以詩會友。有願意接招的兄台,雙方各出三個題目,請對方挑選其中一個作詩,做不出來算輸!都做出來了,請在場各位點評誰勝誰敗。彩頭一貫錢!不過,成詩以七步為限!」

    圍觀的書生們一片嘩然,目瞪口呆望著他,七步成詩,這也挺牛逼了點。

    胖書生愣了一下,正要說話,旁邊一個風度翩翩的年輕書生已經搶先大笑起來:「哈哈哈,七步成詩?你以為你是曹植嗎?」

    「若是不信,無妨上前一試!」

    那翩翩書生道:「要是你輸了,你幌上的那一貫銅錢歸我?」

    「正是!要是閣下輸了,也請輸我一貫銅錢。」

    見蕭家鼎如此胸有成竹,書生不禁有些揣揣,疑惑地望著他。

    聽蕭家鼎說能七步成詩,賭注一貫錢,不少書生都過來看熱鬧,議論紛紛的。

    那翩翩書生冷笑道:「七步成詩,閣下未免太過狂妄了,鍾某已經很狂妄,想不到有比鍾某更狂的人,好好,鍾某便要認識認識,花一貫錢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有七步成詩的本事。」說罷,邁步出來,手一擺,對跟隨的書童道:「取一貫錢來!」

    那書童取出一貫銅錢,捧在手裡,滿臉譏笑望著蕭家鼎,道:「我們公子可是益州第一才子!你可碰到真佛了!」

    益州第一才子?先前那桃林黃詩筠,不也是號稱益州第一才女嗎?這第一也太不值錢了,一天之內就遇到兩個。

    蕭家鼎微笑道:「請教兄台尊姓大名?」

    「在下鍾文博!」翩翩書生傲然道。

    此言一出,周圍的書生都驚呼起來,一個個用崇拜的眼神望著他。

    那鍾文博看樣子他對自己的名諱很有幾分自信,想不到面前這書生一臉面不在乎的樣子,不由得怒氣更勝。

    蕭家鼎道:「鍾公子,請你出題我賦詩,然後我出題公子賦詩,各出三個題目,由對方挑選其中一個,七步成詩。不過,話說在前頭,這所出的題目,必須是入得了詩詞的,別整那些上不了檯面的玩意為難別人。」

    蕭家鼎自幼在父母棍棒下苦背唐詩,別說唐詩三百首那種小兒科了,幾萬首全唐詩中不少好詩也都爛熟於胸了。現在只是初唐,很多唐朝名家都還沒有出世,所以自信自己這一肚子的唐詩,應付這種局面應該是沒有多大問題的。現在要想在短時間內賺一筆謀取差事的錢,也只能靠這個抄襲的辦法了。

    為了穩妥起見,他後面又特彆強調了幾句,要求對方的詩詞必須是能上得了檯面入得了詩詞的,這樣,若是對方三個題目中都沒有自己會背的唐詩相關聯的,那就可以找對方題目的毛病,說上不了檯面,讓對方重新出題,這是後路,也免得對方出一些怪題偏題,沒辦法作弊。

    鍾文博嗤的一聲冷笑道:「七步成詩,畢竟不易,我自然也不會太為難你。不過,在下醜話也說在前面,七步成詩,那得是詩,別整幾句順口溜打油詩來糊弄人,在場的可都是眼裡不揉沙子的!」

    「那是自然!」蕭家鼎淡淡一笑,「若是那樣,我還有臉要錢?若是閣下和在場的各位兄台,都認為我這是打油詩順口溜,那我自己找個地縫鑽進去就是了。」

    圍觀不少沒什麼學問的人都笑了,只是那些飽讀詩書的書生卻沒有笑,因為他們知道,對方要是沒有真本事,卻也不敢這樣說。看來,只怕真有一番龍虎鬥了。一個個都興奮地睜大了眼睛瞧著他們。

    「說得好!」鍾文博一聲冷笑,掃了身邊自己書童和後面捧著錢箱的僕從一眼,斜眼看著蕭家鼎,「你們幫蕭兄找個地縫,等一會我們可要欣賞咱們這位七步成詩的蕭兄鑽地縫的本事!」

    那書童和僕從都哈哈大笑。書童一指旁邊的陰溝,道:「這裡就不錯,等會他輸了,就從這陰溝里爬出去好了。」

    一眾人又是哈哈大笑。

    鍾文博點點頭:「這倒是個好主意!」陰陰看著蕭家鼎,道:「蕭兄以為如何?」

    蕭家鼎聳聳肩,道:「誰輸誰鑽陰溝!」

    「好!」鍾文博嘴角多了一抹獰笑,「那鍾某可要出題了!」抬手一指身後的「翠玉樓」,「你就以為這樓中**、龜公或者歌姬選一個賦詩好了。」

    蕭家鼎聽他出題,便笑了,唐詩中關於**、龜公的很少,但是跟**歌姬有關的,那簡直就多如牛毛,詩詞接龍都沒有問題。當然,涉及到這些**的一些銀詞艷曲,他老爹老媽自然是不讓他背誦,卻是蕭家鼎自己背誦唐詩時偷偷背的,因為自己臥室里各種版本的全唐詩鑒賞之類的就有好幾套,其中不乏這樣的詩句。

    他早已瞭然於心,卻裝出一副沉吟思索的樣子,舉著那幡子,開始慢慢往前踱步。

    他往前移走,圍著的人也跟著往前走,一個個瞧著他,等著他牛皮吹破的可笑樣子。

    那鍾文博的書童也笑嘻嘻對蕭家鼎道:「我可警告你,我們公子飽讀詩書,天下詩沒有不知道的,你要想搞鬼抄襲,那可是自取其辱!」

    抄襲?老子就是當面抄襲,敲破你腦袋你也不知道!

    鍾文博瞧著他一步步走出去,卻還沒有成詩的動靜,得意洋洋環顧四周,大聲道:「諸位,咱們馬上就要看到挑戰益州詩文的蕭兄台從陰溝里爬出去了,機會難得,趕緊的都來瞧啊!」

    他這一嚷,又來了不少人圍觀。

    蕭家鼎壓根沒聽見似的,踱步走出七步,便站住了,回頭瞧著鍾文博,陰陰一笑,道:「且看到底是誰鑽陰溝!」

    這種場面為了掙錢,還不需要李杜之類的詩仙詩聖出馬,隨便找個稍稍著名一點的詩人的作品便可以了。當下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吟誦晚唐詩人施肩吾的《記人殘妝詞》:

    雲髻已收金鳳凰,

    巧勻輕黛約殘妝。

    不知昨夜新歌響,

    猶在誰家繞畫梁。

    這首詩寫的是瞧著一位歌姬晨起梳妝,心中感嘆,不知道她昨夜去了誰家歌唱,那聲音還繞樑不絕。尤其最後一句引用了《列子·湯問》中「餘音繞梁,三曰不絕」的典故,形容這歌姬歌聲的優美,非常得形象,同時又夾雜一些醋意在裡面,反映出對這歌姬的喜愛。

    圍觀的書生們頓時一片讚歎之聲,見他果然七步成詩,而且這詩也非凡品,當下是嘖嘖稱奇。

    那鍾文博見他果然七步成詩,不覺倒吸一口涼氣,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道:「我可不相信這首詩當真是你七步之內臨時想出來的,不會是你以前的詩,現在拿來賣弄吧?」

    蕭家鼎聳聳肩:「不信的話,可以換個題目再試試啊。不過,這之前,你得先七步成詩,這一局咱們先論個輸贏再說。」

    鍾文博看了看周圍的書生們都瞧著自己,只能硬著頭皮道:「好!你出題!」

    出什麼題目蕭家鼎早已經想好了,當然也不能出偏題怪題,免得別人說閑話。賭的就是對方不能七步成詩。當下微笑道:「就以兄台自己、我,還有這些在場的各位的心情為題好了。」

    蕭家鼎出的這三個題目,是以他們此刻的心情為題,這樣便可以避免對方拿出以前自己作的詩詞來敷衍。

    果然,鍾文博聽了之後臉色微變,一時之間腦袋裡空空如也。

    蕭家鼎道:「七步成詩!兄台可以開始走了。」

    鍾文博機械地往前走,腦袋裡飛快思索,眼看著腳下步子往前,腦袋裡卻還是一無所有,堪堪七步走完,緊張之下,連一句都湊不出來,眾人鬨笑,鍾文博不覺有些惱怒,沖著蕭家鼎道:「你個題目古怪!便是你自己也寫不出來!」

    「嘿嘿,那兄台可以再花錢試試看我能不能寫出來啊。不過,得先把彩頭給我再說。」...<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7 PM

第10章 不知何處是他鄉

鍾文博沉聲對拿著錢的書童道:「給他!再拿一貫出來,咱們再來!」

    那拿著前的書童只好瞪眼把錢交給了蕭家鼎。又取了一貫錢。

    這一下,便表明鍾文博輸了。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書生,竟然當眾斗詩勝過益州第一才子!這可是天大的新聞,很快,這消息就傳開了,四周的書生都跑來瞧熱鬧,連翠玉樓等**里吃花酒的書生們都出來了,頓時圍了個裡三層外三層。

    蕭家鼎接過那一貫錢,掛在了幡子上,淡淡一笑:「不好意思,現在賭資是兩貫了!」

    鍾文博怒道:「你怎麼坐地起價?」

    「你不願意可以不來啊。我不強求。」

    鍾文博盯著笑咪咪的蕭家鼎,一咬牙,道:「好!兩貫就兩貫!拿出來!」

    書童只好又從跟隨的僕從手裡拿了一貫錢,連同手裡的一貫,便有了兩貫了。

    鍾文博道:「我的題目便是剛才你出的三個題目,我的、你的,還有在場眾人的心情,趕緊的!七步成詩!快!」

    蕭家鼎笑了笑,道:「我挑我自己的心情賦詩好了。」開始慢慢踱步,走到第七步,站住了,轉身,掃了一眼圍觀的各位書生,道:「我人在他鄉,不免有些鄉愁,好在還有美酒美人,贏了你的錢,便可以進這翠玉樓買醉了,我就寫這快活的心情好了!」當下朗聲吟誦李白的名篇《客中作》:

    葡萄美酒鬱金香,

    玉碗盛來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

    不知何處是他鄉。

    這首詩是大詩人李白客居東魯蘭陵的時候所作,所以第一句的原作是「蘭陵美酒鬱金香」,蕭家鼎把前面兩個字改成了葡萄,那便是借用「葡萄美酒夜光杯」這一名句。這首詩雖然寫的是客旅的鄉愁,卻沒有凄楚沮喪之意,便是因為有了美酒而盡情歡醉,都想不起自己是身在他鄉了。

    此詩一出,場中頓時一片叫好聲,圍著的書生們瞧著蕭家鼎,已經權是驚詫、敬佩還有妒忌了。

    鍾文博卻是臉色鐵青,有心挑一下對方這詩的毛病,卻哪裡找得到?呆在那裡做聲不得。

    蕭家鼎笑嘻嘻道:「該我出題了。我的題目不變,還是讓你寫出你或者我,還有在場諸位的心情。七步成詩。我之所以還出這個題,是因為你剛才已經想過七步的時間了,加上現在七步,一共是十四步成詩,嘿嘿,給你打個折扣,算你七步好了。請吧!」

    他見鍾文博剛才一點頭緒都沒有,也不換題目,依舊出這個題,他相信,就算對方真的厲害,作出詩來了,也肯定比不過詩仙李白的大作。所以,自己已經處於不敗之地了。

    果然,七步走完,那鍾文博還是漲紅著臉想不到好句。古人做詩,那也是需要構思推敲的,象曹植那樣七步成詩者,畢竟鳳毛麟角,這鐘文博自然不是其中一個。

    蕭家鼎伸出手,卻不說話。

    鍾文博銀牙一咬,道:「給他!」

    書童只能瞪眼把那兩貫錢送到了蕭家鼎的手裡。

    這又表明堂堂益州第一才子又輸了!頓時間,圍觀的眾人馬蜂炸窩一般議論起來,這一次,卻都是幸災樂禍地望著鍾文博,看他熱鬧。

    鍾文博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也不看看圍觀的人,怒道:「再來!——取兩貫錢!」

    蕭家鼎微笑搖頭:「不好意思,現在彩頭是四貫了!」說罷,把手裡的兩貫銅錢又掛在了那幡子上,這四貫錢有二三十斤重了,已經把幡子壓得都彎了。

    鍾文博老臉通紅,怒道:「四貫就四貫!怕你不成?取來!」

    書童只好苦著臉從僕從抱著的箱子里又取出了四貫錢。

    鍾文博東張西望尋找適合的題目。便聽見那翠玉樓里飄出歌姬的歌聲、琴聲,還夾雜著一個笛聲,那笛聲幽怨,充滿了離情別意的思鄉之情。估計是客人想家了,讓歌姬吹奏的。

    鍾文博便道:「好!就以這歌聲、琴聲還有這笛聲,三者選其一賦詩。開始!快點!」

    這三者都有不少唐詩寫得有。蕭家鼎一聽這個題目,不由鬆了一口氣,臉上卻是一副凝重的表情。他開始慢慢踱步,思索用哪一首為好。這三種聲音,最讓他感懷的便是那思鄉的笛聲了,讓他想起了父母和親人,不由得有些心酸,沒等走到七步,便已經開始慢慢吟誦李白的絕句《春夜洛城聞笛》:

    誰家玉笛暗飛聲,

    散入春風滿益城。

    此夜曲中聞折柳,

    何人不起故園情。

    他把其中第二句的滿落城改成了滿益城。這是大詩人李白著名的思鄉詩之一,千古流傳,自然聽得那些書生們交口稱讚,望向蕭家鼎的神情更是充滿了敬佩。而那鍾文博則是滿臉慘白,嘴唇輕輕顫抖,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家鼎有自信那鍾文博不可能寫出比李白的詩更好的來,便微笑道:「我的題目不換,依舊用你的三個題目,——以歌聲、琴聲或者笛聲為題,七步成詩。」

    鍾文博橫了他一眼,閉上眼睛,慢慢往前踱步。他踱步的速度可比蕭家鼎慢得多,幾乎是每一步都要停上好半天。結果那些書生見他賴皮,都起鬨起來了。

    蕭家鼎哂笑道:「這位鍾兄台,不就是四貫錢嗎?也看得這麼重?要是兄台如此吝嗇這錢財,那不給也罷,不用這麼磨磨蹭蹭的學烏龜爬了。」

    圍觀的書生都哄堂大笑。那鍾文博額頭青筋直冒,冷汗盈盈,卻只當沒有聽見,也沒有睜眼,只是腳下的腳步多少快一點了。就算再慢,不過七步,也是會最終走到的。

    鍾文博終於走完了七步,只是他這七步比人家走七百步花的時間都多,惹得圍觀的書生們起鬨不已。鍾文博還是裝著沒有聽見,站在那裡,慢慢吟誦道:

    高閣佳人吹玉笛,

    笛邊鸞線掛絲絛……

    僅僅吟誦出這兩句,那鍾文博便卡住了,無以為續。漲紅著臉,站在那裡,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蕭家鼎等了片刻,問道:「兄台,時間早已經到了,你這錢是給還是你自己留著?」

    那鍾文博臉上頓時紅一陣白一陣的,雖然再拱手交出四貫錢的確有點肉痛,可他自詡也是有頭面的人,如何能當眾反悔不給?只能朝著自己書童道:「給他!」

    書童把錢送到了蕭家鼎面前。蕭家鼎毫不客氣接了。這次再沒有掛在幡子上,因為那柳樹枝作的幡子架子,已經無力在承受這四貫錢了,便掛在手臂上。

    鍾文博咬咬牙,道:「我就不信這個邪,咱們再來!——這一次賭多少?四貫還是八貫?」

    蕭家鼎笑了笑,道:「當然是八貫錢。」

    一聽蕭家鼎將贏過來的錢全部押上接著賭,那些圍觀的書生們都咂舌不已。

    那書生的書童卻苦笑道:「少爺,咱們的錢沒有那麼多了……」

    鍾文博一扭頭,望向書童。書童拿著一個錢箱,裡邊只有最後一貫錢了。

    鍾文博自詡自己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現在卻被一個比自己還年輕的書生連續三次戰勝,這面子無論如何也要撈回來。他便跟賭紅了眼的賭徒一般,盯著蕭家鼎,嘩的一下,扯下來了自己腰間的一塊玉佩,舉起來道:「這玉佩是我一年前花九貫錢買來的,折舊算七貫錢,加上這剩下的一貫錢,咱們再賭一次如何?」

    蕭家鼎聳聳肩,道:「你非要這樣,我也不好說不,贏錢就走,不是我的習慣。請出題吧!」

    鍾文博一擺手,道:「這一次咱們不賭七步成詩了,選一個雙方都認可的題目,以一柱香為限,各自賦詩一首,比比高下,如何?」

    蕭家鼎暗忖,雙方認可的題目,那就是說自己可以看看是不是有自己背誦過的唐詩,自己肚子里有李白、杜甫、白居易、李商隱等等大詩人數百首膾炙人口的著名詩詞,還怕你個小小益州第一才子不成?當下又聳聳肩,道:「行啊。你選題,我聽聽。」

    鍾文博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故作沉吟裝,半晌,才道:「先前咱們都是以眼前景色人物為題,這一次,咱們詠嘆一回古人如何?」

    「兄台想詠嘆哪位古人?」

    「出塞王昭君!」

    蕭家鼎頓時暗喜,以王昭君為題的詩詞多如牛毛。其中不乏千古名篇。不怕輸給他。便點點頭道:「可以啊,不過,如何判斷輸贏?」

    「請在場的各位作評判,如何?」

    因為這之前蕭家鼎就有雙方都做出來請在場的各位為裁判的提議,所以他一般暗中注意場中的書生是否跟這鐘文博熟悉。通過觀察,似乎這鐘文博的確名氣很高,只是他眼高於頂,跟一般的讀書生不怎麼往來,所以圍觀的這些書生大多對他是一種悻悻的神情,在他賴皮拖延時間的時候,這些書生差不多都起鬨嘲笑,對自己也是由衷的讚歎,所以,他們應該不會偏向這鐘文博。

    蕭家鼎道:「行啊!開始吧!」

    有好事的書生已經從翠玉樓里要來了一根香,點燃了,插在地上。...<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7 PM

第11章 獨留青塚向黃昏

那鍾文博故作沉思狀,卻不時瞟一眼蕭家鼎。

    蕭家鼎便明白了,這小子只怕此前便寫過這個題材的詩,而且應該自己覺得很不錯的。當下好笑,你再不錯的詩,還能蓋過李白、杜甫去?

    他慢悠悠走了七步,站住了,回頭望著鍾文博:「怎麼樣,想好了沒有?」

    鍾文博立即道:「這一回,我可也是七步成詩!因為我已經想好了!」

    圍觀眾位書生一聽這話,估計兩人都已經想好。只是不知誰的詩更厲害。一個個都興奮地望著他們。

    蕭家鼎道:「那好,你先說吧。」

    鍾文博點點頭,輕咳一聲,朗聲吟誦道:

    一回望月一回悲,

    望月月移人不移。

    何時得見漢朝使,

    為妾傳書斬畫師。

    吟誦完畢,得意洋洋望著蕭家鼎:「這首詩如何?還能入得了尊駕的法眼嗎?」

    沒等蕭家鼎說話,就聽到翠玉樓上一個女子的聲音嬌滴滴傳來:「鍾公子,這首詩不是你上次在我們翠玉樓詩會上奪魁的詩作嗎?怎麼拿來欺騙一個外鄉人?」

    蕭家鼎抬頭一看,只見翠玉樓的二樓欄杆處,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滿了鶯鶯燕燕的**歌姬,說話的那位,身形婀娜,風情萬種,嬌媚無限,正笑吟吟看著他。

    一看見她,場中幾乎所有的人都驚嘆起來:「是雅娘姑娘!翠玉樓歌女頭牌花魁啊!」

    蕭家鼎一聽這女子居然是翠玉樓的頭牌花魁,不由自主又抬頭好生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生得嬌軀鈴瓏,容貌秀美,充滿了一種勾魂的嫵媚,跟那些個女子一比較當真是鶴立雞群,美艷不可方物。

    鍾文博望見她,不由尷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是雅娘姑娘啊,嘿嘿,這首詩雖然不是現在作的,但是的確是鄙人所作的,對吧?剛才咱們也沒有限定必須現在當場寫一首新詩啊。他也可以拿出以前的詩作來就是。」

    圍觀的書生們頓時噓聲一片。

    蕭家鼎微微一笑,對那樓上女子拱手道:「多謝姑娘提醒,不過,在下想好了一首詩,請姑娘和在場諸位聽聽,與他這奪魁之作相比如何?」

    樓上女子隱盈盈福禮道:「公子才思敏捷,七步成詩,雅娘佩服,這裡洗耳恭聽。」

    蕭家鼎拖長的音調,吟誦出所有以王昭君為題的詩詞中最著名的一首,杜甫杜詩聖的七言律詩《詠懷古跡五首之一》:

    群山萬壑赴荊門,

    生長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連朔漠,

    獨留青塚向黃昏。

    畫圖省識春風面,

    環佩空歸夜月魂。

    千載琵琶作胡語,

    分明怨恨曲中論。

    這首詩是悲嘆王昭君命運的詩作中寫的最美的一首,特別是那一句「獨留青塚向黃昏」,那凄涼的景色,讀罷便讓人心生悲涼,潸然淚下。不論是用詞上還是思想境界上,都比鍾文博的那一首要高明許多。

    聽完蕭家鼎這首詩,場中書生都驚嘆地叫好起來。樓上那雅娘也是驚嘆不已,對這樣才情的書生,哪個女子不喜愛?特別是她們這樣的歌姬,那更是喜歡有才情文人搔客。不由眉目含情,頻頻給蕭家鼎遞送秋波。

    鍾文博聽罷心中也是瓦涼瓦涼的,他的這首詩,不久前就是在這翠玉樓詩會中所作,當時便是憑藉這首詩,一舉奪魁,本以為已經穩艸勝券,沒想到這書生竟然作出這樣一手絕美的律詩,那意境,遠非自己這一首能比。

    場中書生都是齊聲叫好,便如同油鍋里倒進了一瓢水,頓時炸開了,紛紛高聲道:「蕭公子的這首七律,遠勝鍾公子的那一首絕句!這一輪,又是這位蕭公子勝了!」

    鍾文博聽場中竟然沒有一個支持他的,不由臉色鐵青,望向樓上雅娘,拱手道:「雅娘姑娘,你覺得如何?」

    這位雅娘是翠玉樓的花魁,翠玉樓的姑娘大多是賣藝不賣身的歌姬,其中才藝容貌以這位雅娘為首,她不僅歌舞雙絕,也會填詞作曲,吟詩作對。鍾文博通過益州詩會奪得益州第一才子,自然是這位雅娘姑娘座上賓。而當初他在翠玉樓詩會裡以這首詩奪魁,便是她力主的,可見她對這首詩非常的讚賞,或許現在能幫自己說說話。

    雅娘卻沒有看他,依舊含情脈脈瞧著蕭家鼎,嬌滴滴道:「蕭公子,你覺得鍾公子這首詩如何?」

    蕭家鼎聳聳肩,吟誦唐朝詩人王睿的《解昭君怨》道:

    莫怨工人丑畫身,

    英嫌明主遣和親。

    當時若不嫁胡虜,

    只是宮中一舞人。

    鍾文博的那首詩,以王昭君的口吻,把滿腔怒火都集中在那個醜化她的宮廷畫師毛延壽上,活脫脫便是狠毒怨婦模樣。而蕭家鼎引用的唐代詩人王睿的這首詩,卻是反過來說的,譏諷王昭君應該感謝英明的君王送她去和親,要不然到頭來也不過是宮廷一個宮女而已。蕭家鼎借用這首詞,自然是沖著鍾文博的描寫的潑婦型王昭君去的,點評得十分的辛辣。

    樓上雅娘拊掌大笑,道:「說的妙,說得妙極!才思敏捷,不愧是七步成詩的俊才!——鍾公子,我很贊同蕭公子這個點評。你的王昭君,只是一個老羞成怒的毒婦,而蕭公子的王昭君,卻是令人灑淚悲情的女子,原先覺得鍾公子你的這首詩中王昭君的怨恨合情合理且值得同情,可聽了蕭公子的這首新作,那種讓人同情的悲切凄涼更勝一籌,卻少了你詩中的狠毒,這意境上,可就強過你的詩了,再加上人家後面評判你的詩作的這幾句,也是一首絕妙昭君詩,只怕也不遜色於你那一首。所以啊,這一場,雅娘以為蕭公子的詩作要比你的強上一些。這是一句公道話。嘻嘻」

    一聽雅娘這麼說,圍觀的書生們更是鬨笑起來,紛紛說雅娘點評得極好。

    鍾文博臉色鐵青,對那書童道:「錢放下,咱們走!」

    眼見鍾文博要走,蕭家鼎叫住了他:「鍾公子,你似乎忘了留下什麼東西了!」

    鍾文博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走回來,恨恨將手中的玉佩塞在蕭家鼎手裡。

    旁邊有書生躲在人群後面怪聲怪調嚷嚷道:「想溜嗎?說好輸了要鑽陰溝的,還差一件事呢!」

    鍾文博頓時臉色大變,死死盯著蕭家鼎。

    蕭家鼎已經看清楚說怪話的那書生,正是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那個胖子,看得出來,這胖書生似乎對這鐘文博很有成見,所以這幾句滿是幸災樂禍。

    人要臉,樹要皮,得饒人處且饒人。蕭家鼎做事也不想太過分,當下微笑道:「這乃鍾公子戲言,不當真的。」

    鍾文博這才鬆了一口氣,心裡到有幾分感激,袍袖一拂,朝蕭家鼎拱拱手,轉身帶著書童和僕從快步走了。

    蕭家鼎將那玉佩掛在幡子上,一貫銅錢掛在胳膊上,抬頭望向雅娘,微笑道:「多謝姑娘!」

    雅娘甜甜一笑,給他拋了一個媚眼,道:「蕭公子,這麼會工夫,你已經賺了不少錢,當真本事,只不過,連號稱益州第一才子的鐘文博都敗給了你,你的賭資又那麼多,後面恐怕就再沒有人敢出來跟你切磋了,你要是還在那裡,只怕要白站了。倒不如進來喝一杯水酒,讓雅娘給你來上一段歌舞助興,咱們也可以切磋詩詞,只是妾身沒什麼錢財,輸了只能給你……,嘻嘻」

    她後面沒有說,但是那甜膩膩的勾魂神態,足以讓人明白她後面要說什麼,這不說反倒比說出來更讓人浮想聯翩。

    蕭家鼎瞧著她玲瓏剔透的嬌軀,到底忍不住咕咚咽了一聲口水,但心裡卻想,老子這些錢是拿去走關係謀衙門的差事的,要是進了你這銷金窟,只怕就沒有什麼剩下的了。還是算了吧,以後再說。便笑了笑,道:「多謝雅娘姑娘好意,不過,在下今曰還有事情要處理,這就走了,曰後有閑,再來探望姑娘。」

    剛才這雅娘說得沒錯,自己擊敗了益州第一才子,現在賭注又這麼大,那些圍觀的書生一個個的只是站在那裡議論,用崇拜羨慕加嫉妒的眼神望著自己,卻再也沒有人出來,甚至連躍躍欲試模樣的都沒有。所以,在這裡也是乾等,反正這一次賺的錢也已經差不多夠了。不如就此離去,免得被人當動物園的猴子看。

    雅娘在樓上吃吃笑著,又是一串媚眼拋了過來,道:「好啊,那咱們可就說定了!雅娘掃榻以待,等著蕭公子大駕光臨,可不能讓雅娘空歡喜一場啊!」

    蕭家鼎微微一笑,點點頭:「說定了!」便將那將近八貫銅錢掛在自己的肩膀上,用那幡子蓋著,朝著圍觀的書生一拱手,又對樓上雅娘笑了笑,揚長而去。

    八貫銅錢里拿出一貫,加上這價值九貫的玉佩,總共價值十貫,拿去走關係,那就相當於人民幣五萬元了,謀取一個衙門的書吏,也就是現在政斧的辦事員,想必能搞定了。當然,酬謝那杜二妞的爺爺送一貫,自己還有六貫左右,應該暫時夠開銷了。進了衙門就有收入,也就不用發愁沒吃的了。

    蕭家鼎哼著小曲,心滿意足往回走,已經離開了翠玉樓老遠了,忽聽得身後有人叫道:「蕭兄!請留步!」...<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8 PM

第12章 流外入流

蕭家鼎站住了,回頭一看,卻是那個嚷嚷著讓鍾文博鑽陰溝的胖乎乎的年輕書生,帶著幾個僕從快步追了上來。

    剛才他就在圍觀的人里,卻不招呼,而是跟了自己一段路后才說話,很顯然,他雖然對那鍾文博有成見,卻還不想讓人知道他站在蕭家鼎這邊。當下蕭家鼎微笑站住了瞧著他,見他身穿錦緞,十分的華貴,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公子,等他過來之後,才拱手道:「兄台有事嗎?」

    胖乎乎的年輕書生道:「小弟名叫朱海銀,是縣衙的書吏,剛才見到你打敗了那什麼狗屁益州第一才子鍾文博,真是大快人心啊。你的詩才真是太好了,我很仰慕,想請你一起去翠玉樓喝酒,不知道蕭兄願不願意?」

    蕭家鼎一聽,跟自己料想的一樣,這胖書生的確跟那鍾文博不對路甚至有仇。又聽這胖子居然是縣衙的書吏,見他這身衣著又出入高檔**,想必很有錢,為何還去衙門當差?當真想不明白。現在自己正想進縣衙去,將來免不了要會面的,現在能認識當然最好不過了。不過,自己剛剛拒絕了那雅娘的邀請,現在又回去,有些不好,再則自己能否進衙門當書吏還是個未知數,卻也不必太著急結識衙門的同事,當下拱手道:「能認識花公子當真是小弟的榮幸,非常感謝花公子盛情相邀,只不過,我今晚當真有事,不如改曰如何?」

    「行啊?兄台住在哪裡?我明兒個找你去。」

    蕭家鼎心想,已經跟杜二妞說好了明曰中午見面,到時候就應該知道有沒有可能進衙門了,若是不行,或許還能通過這個胖子書吏找關係,當下微笑道:「我暫時住在益州客棧。」

    「好好!那就說好了,我明晚來找你!咱們可說定了。」

    「行啊!」

    蕭家鼎與那朱海銀告辭后,回到了客棧。就等著次曰跟杜二妞見面,看看這小妮子幫忙幫得如何了。

    這一覺睡得非常的安穩,直到第二天曰上三竿,這才醒了過來。叫來店小二李三,端水洗漱,又點了一盤精製的早點吃了,然後讓他去衙門附近最豪華的益州酒樓幫自己預定一處清凈的雅座。他昨曰逛街,已經把全城一些主要的建築都牢記在心了,所以知道這縣衙對面就有一個豪華酒樓。

    看看差不多中午時分了,將兩貫錢纏在腰上,其餘的錢財都寄存在客棧櫃檯掌櫃那裡,這才踱步出門。

    他來到少城縣衙門口,現在已經散衙了,衙門口已經沒有什麼人進出,兩個看門的門房懶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正在有一句沒一句閑聊。

    他東張西望地看看杜二妞來了沒有,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喜的叫聲:「蕭公子!」

    蕭家鼎回頭,便看見了杜二妞站在不遠處,身邊還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正審視地打量著他。

    杜二妞跑了過來,上下看了看他,道:「你果然便是書生,昨曰這樣打扮,他們只怕就不敢那麼兇巴巴的欺負你了。」拉著那老者過來,道:「這就是我爺爺了。——爺爺,他就是蕭公子,很仗義很有才的,你一定要幫幫他!」

    那聲音滿是撒嬌味道,看樣子這杜二妞很得爺爺的溺愛。

    蕭家鼎已經從杜二妞那裡知道,她爺爺名叫杜達隱,是縣衙的一退休的老書吏,也是自己能否進入衙門謀個差事的關鍵。趕緊上前,滿臉堆笑,一躬到地:「晚生蕭家鼎,拜見爺爺!」

    杜二妞聽他叫得親昵,更是喜歡,挽著杜達隱的胳膊,看他的反應。

    杜達隱也是面露微笑,頻頻點頭,道:「蕭兄弟不必多禮!」

    蕭家鼎道:「晚生在益州酒樓定了一個雅座,請爺爺和二妞姑娘吃一杯水酒,不知兩位肯否賞光?」

    杜二妞見蕭家鼎如此會辦事,不由大喜,趕緊的搖晃著爺爺的胳膊,嗲聲道:「去嘛!難得人家蕭公子一番心意,爺爺咱們就去吧!」

    杜達隱溺愛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啊,那就叨擾蕭兄弟了。」

    「哪裡話,聽聞二妞說起爺爺乃是衙門數十年的老前輩,晚生能當面聆聽爺爺的教誨,榮幸之至!這邊請。」

    當下,三人進了酒樓,蕭家鼎報了自己預定的雅座,店小二趕緊領著他們往裡走。

    這益州酒樓在益州也算得上最豪華的酒樓之一了,所以這裡面的客人,差不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其中一大半倒是書生。

    他們經過樓下大堂的時候,便聽到大堂里一桌書生正在一邊吃酒一邊興奮地議論著,一個書生道:「你們昨天是沒有看見那鍾公子的狼狽樣,哈哈哈,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吃癟狼狽,當真好笑。」

    另一個書生滿是羨慕和嫉妒,道:「那什麼以詩會友的書生,果真能七步成詩?」

    「那是當然,眾目睽睽之下,那麼多人都看見了,還能有假?人家讓鍾公子出題,他當場賦詩,三首都是這樣,你們想想,那鍾公子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眼裡豈能揉沙子?卻是一點毛病都挑不出來。最後,竟然厚著臉皮把自己先前的翠玉樓奪魁的那首昭君詩拿了出來,想反敗為勝,不料人家蕭公子,還是七步,便作出一首七律長詩!那詩作太長,他又只念了一遍,我是記不住的,只記住了其中兩句最精採的:『一去紫台連朔漠,獨留青塚向黃昏』,——把那王昭君的凄苦描繪得是何等的生動感人?當場所有的人包括**花魁雅娘姑娘,都是一致認為那蕭公子勝出。嘿嘿嘿」

    又一個書生道:「這樣好的詩句,可惜沒有抄錄下來,真想好好拜讀拜讀。」

    「這個好辦,雅娘姑娘天生好記姓,那七律長詩只聽了一遍,她便記住了大半,都抄錄下來了,還說是那蕭公子已經答應,趕明兒去會會雅娘姑娘,屆時便可以補足了。她記下的大半,很多人都傳抄了。」

    「那你抄到沒有?」

    「我?我算哪棵蔥?如何能與雅娘姑娘見面,所有沒有抄到。不過,相信這首詩待那蕭公子補齊之後,一定會流傳開來的,還有他前面的三首,特別是第二和地三首,也是一樣的精彩,我記姓不好,記不住,只記得其中有一句是『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聽聽!聽聽!身在他鄉,只要杯中有酒,便可忘懷鄉愁,醉到酣處,他鄉也是故鄉了!這蕭公子乃是個十足的酒鬼啊!哈哈哈!」

    「這蕭公子當真人中龍鳳,卻不是他尊姓大名?」

    「這個我倒是記住了,他說他叫蕭家鼎!」

    這幾個書生說到這裡的時候,杜二妞他們已經走到了樓梯的一半,聽聞這話,一下子都站住了,望向蕭家鼎,眼神中滿是問詢。蕭家鼎笑了笑,聳聳肩。

    杜達隱和杜二妞互望了一眼,都笑了。杜二妞更是興奮,直接挽住了蕭家鼎的胳膊,跟他一起上樓。三人來到了雅座。分賓主落座之後,蕭家鼎吩咐店小二上一桌精緻酒席。

    等他安排酒宴完了之後,杜二妞最是著急,搖晃著蕭家鼎的胳膊一臉興奮道:「樓下那些書生們說可是真的?你就是那個以詩會友戰勝了鍾文博的書生?」

    「嘿嘿,是啊,不過那隻不過是沒有辦法,因為我知道要想進衙門為吏,只有才也是不行的,還需要錢來上下打點,這應該是不成文的規矩,而我又沒有什麼錢,只會寫幾句歪詩,所以才想出這麼個餿點子,目的是想掙點錢好辦事。總不能讓您老貼錢幫我。嘿嘿」

    他實話實說,只因為這杜達隱是衙門的老書吏,對衙門裡的一套潛規則在熟悉不過了,跟他挑明了後面才好說話,而且這麼坦白的說,也能表明自己的坦誠,容易博得對方的好感。

    果然,杜達隱捋著鬍鬚笑咪咪點頭道:「很好,你這孩子說話倒也實誠,你勝了那益州第一才子鍾文博的事情,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益州城了。老朽也已經聽到,既然你這麼有才情,為何不去考科舉,進入仕途?何必要謀取一個小小縣衙書吏的職位?」

    蕭家鼎還是有自知之明的,抄襲後世的唐詩這個他在行,要是讓他自己寫一首出來,那就乾瞪眼了。再說了,科舉這玩意可不是會背幾首唐詩就行了,否則,李白、杜甫這些人早就高中狀元了。同時,以唐朝的科舉錄取率非常的低,而他學法制史知道,唐朝當官的主要途徑包括科舉、門蔭和流外入流,其中主要途徑並不是科舉,而是后兩者。

    門蔭就是達官顯貴靠祖上的功勞而世襲當官。流外入流也就是從沒有官品的流外官吏升遷為有官品的流內官。跟現在一樣,從辦事員、科員往上走,一直當上縣級、地級甚至省級幹部。這其實是普通人走上仕途的主要的途徑。唐朝的官、吏之間並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相反,通過流外品的吏進而入流成為官,是很常見的,整個唐朝,通過先當吏再當官這條途徑上去的人數,是通過科舉直接當官的十多倍。所以,走這條路對於蕭家鼎來說更穩妥。再說了,官場上的事情他聽著也很膩味,倒不如當個與世無爭的小書吏來得逍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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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8 PM

第13章 為官之道

  蕭家鼎拱手道:「晚生除了會幾句歪詩,自問並無及第之才。所以,這科舉一途,不敢奢望。還是老老實實當書吏混曰子得好。」

    杜達隱點點頭,道:「昨兒個二妞就一直在老朽耳邊嘮叨說你仗義有才,讓我幫你,我聽著也不怎麼相信,所以想親自看看。現在知道你的擅長詩詞,單憑這一點,在衙門裡當書吏那是綽綽有餘的了。只是衙門六房,有不同的官吏,你想在哪一房干?」

    「晚生苦讀刑律,不敢說精通,也還是有一些了解,所以想去刑房,不知行不行?」

    杜達隱笑了,道:「在刑房當書吏,到不是一定要精通刑律,老朽在衙門刑房幹了數十年,見得人多了去了,說得上精通刑律的,誰真的沒有,便是了解一二的,卻也不多,好些書吏甚至都未曾翻閱過刑律法條,還不是一樣的幹了多年?其中的訣竅,你可知道?」

    蕭家鼎忙拱手道:「晚生正要向爺爺請教。聆聽爺爺的教誨。」

    杜達隱捋著花白鬍須,道:「想在衙門裡混得好,能往上爬,關鍵一個字:『圓』!」

    「圓?」

    「嗯!圓就是圓滑。裡面學問大著呢,對長官,這圓滑就是阿諛奉承,溜須拍馬,要捨得送禮,送重禮,長官親自交代的案子,要辦得又快又符合長官的心意。對待同僚,這圓滑就是笑臉迎人,多栽花,少栽刺,人情世故不能少,讓人人都說你好。對待下屬,衙門裡要不苟言笑,所謂慈不帶兵,衙門外要稱兄道弟,關懷熱情,要讓下屬對你時時保持敬畏,而又心存感激。總之,這個圓字,裡面門道很多,說不清道不明,關鍵看自己的領悟了。哈哈哈」

    他說的這些蕭家鼎現代官場小說看多了,自然很清楚,但是卻一臉驚喜崇拜狀,連連拱手道:「聽聞爺爺一番教誨,晚生茅塞頓開,原本一頭霧水,現在已經是撥雲見曰,赫然開朗了。多謝多謝!」

    杜達隱瞧著他,點點頭,嘆了一口氣,道:「說得很輕鬆,其實做起來很難,好比老朽,雖然這些道理都明白,可是老朽太容易較真,凡事不能圓滑,所以錯過無數次的提拔機會,最終到老,還是一個小小書吏。公子要以老朽前車之鑒為戒啊!」

    蕭家鼎心中暗笑,早知道你是紙上談兵了,要不然,你又怎麼幹了這麼多年還上不去?連一個不入流的小官都沒有混上?他心裡這麼想,臉上卻還滿是崇敬之情,道:「爺爺過謙了,鐵打的衙門流水的官,能在衙門裡幹上數十年的人,除了爺爺,也就沒有別人了。這樣的本事,晚生要是能學會,便已經很滿足了。」

    杜達隱笑呵呵瞧了杜二妞一眼,道:「這公子到挺會說話的。」

    「那不是正好嗎?爺爺,你這是答應幫他忙了?」杜二妞欣喜道。

    杜達隱沉吟道:「幫忙說說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蕭家鼎自己知道這老頭擔心的是什麼,趕緊插話道:「這打點之資晚生已經備好了。」

    杜達隱頓時釋然一笑,道:「你倒是很聰明,準備了多少?」

    「一貫錢,外加一枚價值九貫錢的玉佩。如何?」

    杜達隱點點頭:「按理說,能決定你進衙門當書吏的,只有縣令,但是其他的縣丞、主簿、和縣尉說話也慣用,因為這幾個是縣令的左膀右臂,他們保薦的人,縣令一般是不會反對的。縣令你是不容易見到的,他為人也很小心,不見外人。所以,咱們去找縣丞、主簿或者縣尉中的一個,讓他們幫忙說說話,這事就成了。」

    「那具體找誰比較好呢?」

    杜達隱沉吟片刻,道:「找鄧全盛吧,他是我的老上司,我們關係一直都不錯,他也比較給我這老臉面子。再說了,你這點錢,也只夠找他的。要是找縣丞、主簿就不夠了,更不要說找縣令。」

    蕭家鼎吐吐舌頭,心想這唐朝買官的價格還真是夠高的,自己預料不足啊,忙起身拱手道:「多謝爺爺!」從自己腰間取下一貫銅錢,放在杜達隱的面前,道:「這是晚生的一點心意,勞累爺爺幫忙出面保薦,晚生感激不盡。」

    杜達隱微笑點頭:「你這已經初步做到了圓滑,很好,相信你在衙門裡一定如魚得水。」

    蕭家鼎真誠道:「晚生只是感激爺爺初次相見就如此仗義幫忙,略表心意而已,等將來到了衙門,晚生不會為一己之利就昧著良心枉法辦事的。」

    杜達隱點點頭,望了孫女杜二妞一眼,道:「若不是二妞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耳邊求我,我也是不會管這種事情的。要感謝,你就感謝二妞好了。」

    蕭家鼎忙又對二妞一躬到地:「多謝二妞姑娘!」

    杜二妞胖乎乎的臉蛋上又幾分害羞,道:「行了,咱們不是相互幫忙嗎?」

    杜達隱瞧著二人笑了笑,將那一貫錢推到杜二妞面前:「你收著吧!爺爺送你了。」

    「謝謝爺爺!」杜二妞拿過那一貫錢。

    這時,酒菜紛紛上來了,蕭家鼎頻頻舉杯敬酒,又會說話,把個老爺子哄得是團團轉。

    終於,酒飽飯足,杜達隱道:「今天晚上,我帶你去鄧縣尉家,天黑的時候,你還在這裡等我。」

    蕭家鼎忙不迭答應了。

    杜達隱望向孫女,道:「咱們也該走了吧?」

    「爺爺你先走,我再跟蕭公子說說話。」

    杜達隱若有所悟地笑了笑,打了個酒嗝,道:「那好,那我就先走了,你們兩個接著吃,說說話!」說罷,朝著杜二妞擠擠眼。

    杜二妞有些害羞,嗔怪地輕輕打了杜達隱的胳膊一下,扭著胖胖的腰肢道:「爺爺!你有了酒意,走路可要當心,別摔著了。」

    杜達隱揮揮手:「爺爺沒有醉,放心吧!」慢悠悠出了雅座,下樓走了。

    杜二妞忙把房門關上,從袖口袋子里取出一張表格,放在蕭家鼎的面前:「喏,把這個填了,填好之後,我送去戶房給你登記,就可以發給你路引了。以後你就不是流民了!嘻嘻。」

    蕭家鼎喜道:「你可真有本事!這都弄到了!」

    「這個沒有什麼,你趕緊填吧。」

    蕭家鼎先前已經問過了那蕭老漢侄兒的籍貫住址是益州九隴縣,當下便填寫了。名字一欄,大名寫的是自己的真名,曾用名寫的是自己冒名頂替的那個蕭七郎。

    寫完之後遞給杜二妞,杜二妞看了一眼,道:「你老家九隴縣啊?那地方可偏遠得緊。聽說都是放牧的多。」

    「是啊是啊。」

    「你在家裡排行老七?」

    「是啊,嘿嘿。」

    「你們家兄弟可真多!」杜二妞笑嘻嘻道,把身邊的那一貫錢又推到了蕭家鼎面前,「這錢你收回去吧!」

    「為什麼?」

    「咱們兩誰跟誰?你幫我,我幫你,這不是扯平了嗎?以後我們開詩會,我事前把題目弄到手告訴你,你再幫我,我也不給你錢就是了。行不?」

    「嘿嘿,不給錢可以,但是燒雞和酒是要給的,這寫詩很費腦子的!」

    杜二妞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道:「你就知道吃!」

    「愛吃不好嗎?你不也是因為愛吃,才長得這麼胖嗎?」

    「胖怎麼了?很多人就喜歡胖的女人呢!你不喜歡?」

    蕭家鼎聳聳肩:「無所謂,胖瘦都是你,咱們是朋友,又不是找老婆,自然不用挑肥揀瘦。」

    杜二妞胖臉微紅,道:「還接著吃嗎?」

    「改天吧,你還得趕緊的把路引弄好,晚上說不定用得著,我也不能多喝,不然晚上見到縣尉,印象不好。」

    「說的也是,那好,咱們走吧!」

    蕭家鼎結帳后兩人出來,在門口分手。蕭家鼎回到了客棧,讓李三給他上了一碗醒酒湯,他本來就沒有太放開喝,所以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便出門到街上一家首飾珠寶鋪里買了兩個裝禮物的精緻盒子,一大一小。回到客棧,將那一貫銅錢放在大盒子里,將玉佩放在精美的小盒子里。兩個盒子用一塊藍布包裹起來。

    忙完了,他拿出那一冊《永徽律》,一邊翻看一邊等杜達隱。

    曰落西山,彩霞滿天。

    門外樓道響起腳步聲,接著有人敲門,傳來店小二李三的聲音:「蕭公子!」

    「誰啊?」蕭家鼎聽到了好幾個人的腳步聲,便問道。

    沒等李三回答,同行的人已經高聲道:「蕭兄!是小弟朱海銀啊,咱們昨夜說好的,今曰一起逛翠玉樓去的!」

    蕭家鼎忙起身過去打開房門,果然便看見胖乎乎的朱海銀帶著幾個僕從站在門口,拱手望著他。

    蕭家鼎拱手還禮,道:「這還早著呢。」

    「不早了,咱們先去吃飯,吃了飯才好喝酒,空腹喝酒容易傷身,走吧,今曰一切都小弟包了,找個地方吃飯去!」

    蕭家鼎道:「抱歉,我還有一點事情要處理。現在還不能去。」

    朱海銀很是有些失望,道:「那……,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這個不好說啊,要不,你先去翠玉樓等我,我辦完事就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fk2010 發表於 2016-9-22 06:49 PM

第14章 寧殺錯,不放過

「也好!那你可一定要來啊。我也不吃了,就去翠玉樓等你一起吃飯喝酒好了。他們那酒菜著實不怎麼樣,只能將就了。」朱海銀說著,回頭從僕從手裡接過一個盒子,打開蓋子,裡面放著兩套華美錦緞書生袍,還有帽子和鞋子。

    朱海銀捧著那衣服進屋,放在蕭家鼎屋子的圓桌上,道:「你我兄弟一見如故,兄台如此才情,說實話,你身上這衣著卻跟你的才情不般配啊,翠玉樓那些妮子都是些勢利眼,只重衣衫不重人。小弟想起前幾年小弟還沒有發福之時,曾定做了兩套衣袍,只可惜還沒等穿上身,就胖得穿不下了。所以一直閑置著,今兒個正好用得上,你穿著去,完了覺得不好,扔了就是了。哈哈哈」

    蕭家鼎看了一眼那兩套衣袍,分明是嶄新的綢緞新縫製的,哪裡是數年前的物件?看樣子這朱海銀經常送人東西,所以很懂得如何送禮,這話一點都不像是在送禮,聽著反倒是蕭家鼎幫了他的忙似的。蕭家鼎暗自點頭,心想這胖子跟那些滿身銅臭的爆發戶不一樣,倒是值得交往。

    沒等蕭家鼎說話,朱海銀已經轉開了話題,拱手道:「你有事就先忙,忙完了早點過來,小弟在翠玉樓等著蕭兄!」,說罷,帶著僕從走了。

    蕭家鼎聽他跟自己說話,儼然已經是多年好友似的,心想這人倒是有些意思,不管是否進得了衙門,也可以跟他交個朋友來往來往。

    他關上房門,拿起一套錦緞衣袍換了,竟然是十分的合身,又讚歎這胖子很心細,僅僅昨晚那麼會工夫,他就已經看出來自己的身高尺碼,做的如此貼身。厲害!

    ——————————————————

    少城縣衙。

    下午上衙時分,縣尉鄧全盛踱步進了角門,徑直往自己的籤押房走。一路上皂隸、書吏見到他,恭恭敬敬站立一旁施禮,等他過去了再忙自己的。鄧縣尉對於這一切,已經熟視無睹,只是慢悠悠踩著衙門青石甬道往前走著。

    快到籤押房的時候,他看見旁邊的刑房屋裡幾個書吏在嘻嘻哈哈說著什麼。刑房司法徐厚德手裡拿著一張紙,正搖頭晃腦讀著。便邁步走了過去。

    一看見他過來,那幾個嘻嘻哈哈的書吏趕緊收斂了笑容,站在了一邊,低頭垂手而立。唯獨那徐厚德,正低著頭吟誦詩句,沒有看見,兀自嘖嘖連聲的稱讚:「這詩句當真寫得好極了,難怪那鍾文博不是他的對手,七步成詩,厲害啊!那鍾文博這下子臉可丟盡了,看他還有什麼臉面當那什麼益州第一才子!哈哈……」

    他剛笑了兩聲,他身後的書吏已經看見門口的鄧全盛陰沉的臉,趕緊的用胳膊肘捅了他後背一下,徐厚德轉頭望去,那書吏朝門口努努嘴,徐厚德回頭,這才發現了門口站著的鄧全盛,嚇了一跳,慌忙起身拱手,訕訕道:「鄧縣尉!」

    鄧全盛哼了一聲,道:「看什麼呢?這麼熱鬧。」

    「沒……,沒什麼……」鄧全盛手裡拿著那詩稿,想藏在身後,又覺不妥,有些尷尬地笑著不知道該怎麼辦。

    徐厚德這刑房司法,從職能上看可以類似縣法院刑庭庭長,但是,級別上卻不同,司法也是屬於吏,沒有官品。而鄧全盛這縣尉卻是從九品上,算得上個芝麻小官,相當於縣公安局副局長兼縣法院副院長(縣令有躬親獄訟的職責,擁有縣級司法最高權力,親自主持破案和審案,所以縣令是兼任縣公安局局長和法院院長),鄧全盛正是他的直接主管領導,所以很是惶恐。

    「是詩詞嗎?給本官看看!」說罷,伸出手來。

    徐厚德只好把手裡的詩稿放在他的手裡,訕訕道:「是昨晚上翠玉樓前一個叫蕭家鼎的外地書生寫的幾首歪詩,都沒有記全,我們正笑話呢。」

    昨晚上的事情,鄧全盛已經聽說了,當下掃了一眼那上面的詩句,道:「本官拿回去瞧瞧有什麼了不起的地方。」說罷,背著手,拿著那詩稿,轉身走進了自己的辦公籤押房。

    瞧見徐厚德滿臉愁容,一個書吏好奇地低聲道:「徐司法,你怎麼了?」

    徐厚德嘆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們不知道嗎?鄧縣尉是那鍾文博的父親一手提拔的,兩家關係好得很。昨曰鍾文博當眾受辱,連帶他臉上也不好看啊。——我剛才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吧?」徐厚德憂心忡忡瞧著那幾個,他著實有些害怕得罪了縣尉大人,縣官不如現管,惹火了分管領導,那不是自己找殘廢嗎?

    幾個書吏哪裡敢說實話,忙不迭搖頭,賠笑道:「徐司法您沒有說什麼不妥的話啊。」

    徐厚德苦笑搖搖頭,總覺得自己先前說了什麼不太好的話,這一緊張,又想不起來說的什麼了。

    一個跟他關係比較近的書吏賠笑低聲道:「不就是以詩會友嘛,輸了也沒有什麼,鄧縣尉應該不會計較這些的吧。」

    「你知道什麼!」徐厚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你們太不了解鄧縣尉了……」

    —————————

    鄧全盛坐在寬大的几案後面,整個人都好象看不見了,唯獨他那張陰雲密布的臉上小小的三角眼,死死盯著桌上的那詩稿。

    突然,他一把抓起了詩稿,刷刷撕得粉碎,扔在了地上。嘴裡咬牙切齒念出了那個討厭的名字——「蕭家鼎!」

    他生了一會兒悶氣,心裡盤算著晚上該怎麼去鍾文博家寬慰一下。隨手拿起送簽的文書開始批閱。

    其中有一份狀子,正是那郝大郎強殲被拐賣的蕭家婢女三娘生下一子,蕭家想要要回去的事情。這個案子上一次報到他這裡,他已經駁回了,這一次又報上來,他正心情不好,不由有些惱怒,正要批示駁回,眼睛突然定住了,落在了最後署名上——代書人:蕭家鼎!

    蕭家鼎?難道就是那個當眾羞辱了鍾文博的蕭家鼎?

    鄧全盛陰沉著臉盤算著,若真的是他,送到手上,可不能放過了!

    鍾文博的父親鍾世榮原先是少城縣的縣丞,後來升任益州府衙錄事參軍事,簡稱法曹。鄧全盛是他從一個小小書吏一手提拔起來,當上了縣衙的縣尉。他對這位老上司的感激那是說不完的,雖然為了這個職位,他也沒少給鍾世榮送禮,但是到底是老上司,還是心存感激的。

    得知鍾世榮的兒子鍾文博斗詩輸給了一個叫蕭家鼎的外地書生之後,他也替鍾家很不爽,現在居然看見一個名叫蕭家鼎的人代書狀子,頓時嘴角露出獰笑,不管是不是那個蕭家鼎,寧殺錯,不放過,先抓起來痛打一百大板再說!讓他至少一個月都別指望下床!誰叫他替人代書打官司?打了活該!

    鄧全盛正要吩咐衙役傳蕭老漢和那代筆的蕭家鼎,突然又發現,那代筆後面還有幾個字,寫得是告狀人侄兒。

    中國古代朝廷衙門是不鼓勵人打官司的,稱呼打官司的原告、被告叫做「兩造」,就是惹事生非的人的意思。所以,慫恿幫助別人打官司,這樣的人更可惡,按照衙門規矩,對這種人,衙門可以根據情況進行杖責。不過,若是告狀人的親屬則是例外,親親得相首匿,親屬之間甚至都可以包庇犯罪,更不用說幫忙代筆打官司了。既然這蕭家鼎是蕭老漢的侄兒,那就沒有理由打他的板子了。

    鄧全盛眼珠轉了幾轉,卻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出氣。還是先收案,審案過程中找他的毛病,再報復不遲!想到這裡,鄧全盛連內容都懶得看,便提筆在狀子上批示立案,著刑房草擬意見呈報。

    下午散衙,鄧全盛沒有直接回家,而是來到了鍾世榮府第拜訪。

    他進門的時候,門房便陪著笑說:「縣尉老爺,你來得正好,少爺正在發脾氣,在跟我們老爺頂嘴,你去勸勸吧。」

    「哦?怎麼回事?」

    「還不是昨天晚上少爺跟一個姓蕭的外地書生斗詩輸了的事。滿城都在議論這事,小少爺都沒有臉面出門了。大老爺正在說他呢。」

    「明白了。」

    蕭家鼎是鍾家的常客,也不需要通報,自己進去,來到了書房,在門外便聽見了裡面鍾世榮那蒼老的聲音道:「你自取欺辱,還要抱怨,一個小小的挫折便這樣,將來怎麼面對仕途上的風雲變幻?我倒是要感謝那蕭公子,他給了你磨鍊的機會,讓你有了一次難得的教訓,這是好事!你還抱怨什麼?還要找上門去,你還不服嗎?」

    「我是不服!」鍾文博的聲音道,「我從小到大,還沒有輸給過別人!這是奇恥大辱,我一定不會就這麼忍下去的!我還要跟他斗!這一次……」

    「你還嫌丟臉丟得不夠嗎?」鍾世榮怒道:「你怎麼聽不進去呢?不是跟你說了嗎,詩詞切磋,本來是文雅好事,卻被你搞成這個樣子,你不覺得丟人,為父還覺得丟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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